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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的下午李行打电话来说,最近闲的身上都快长出茶树菇了,大家聚聚,一块喝点。我说今天平安夜,一会得和丫头去逛夜市看烟花呢。李行就特不屑的说,不就一外国老头的生日吗?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每年都过生日呢。然后就开始骂上帝,骂耶稣,骂我,那脏话就掏粪似的往外冒,我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我就特不理解李行怎么老用“喝点”来吓唬我,如果他说“一起吃点”,兴许我就去了。
下班后我去宿舍换上丫头给我买的羽绒服就去接她,一根烟的工夫她就兴冲冲的下楼了,跑到我面前特得意的说:“情侣服,漂亮吧?”
我这才发现丫头穿了一件和我一模一样的羽绒服,我就逗她说:“和我那衣服一块买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虐待自己了,你以前不都说不买打特价的衣服吗?穿了掉价。”丫头就拿眼横我。
我又问丫头:“晚上吃什么?还吃板栗烧鸡?”
丫头说:“咱今天奢侈一会吧,去火宫殿吃臭豆腐。”
我说:“那还不如板栗烧鸡呢?”
丫头就看着我,那眼神和李行说我是“土鳖”的时候特像,她说:“一个大洋才买一小块呢,豆腐都卖出肉价了,还不奢侈啊?”
我和丫头就去校门口打车,结果来来往往的的士都塞得满满当当,半个小时后我俩还站在街边卖冻肉。丫头就特郁闷的说,长沙的的哥都近视,我这么好看一女的杵这么久了都没车来把我捎带走啊,完了又抱怨说肯定是我长的太丑连累了她。我就在边上直乐,想起有一次丫头特兴奋跑来告诉我说她们寝室女孩都说她长的像韩国人,我打量她半晌说,你们寝室人肯定觉得你长的像根棒子,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就只好说你像韩国人了。丫头当时没整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回去想了一夜,第二天把我狠揍了一顿。
打到车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丫头一上车就催的哥快点开,我说咱又不去投胎开这么快干嘛?丫头就跟个跳大仙的神婆似的连“呸”三声,然后不停的念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坏的不灵好的灵。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特厌恶的看着我。我也知道说错话了,大过节的多不吉利啊。于是我就看着窗外不说话了。车在灯红酒绿中穿行,窗外是装扮的光怪陆离的长沙城,葱翠的圣诞树点缀了长沙的每一条街道,街上那些带着大红圣诞帽的男女都在为这个舶来的节日欢呼雀跃,平常也没见这些个基督教的俗家弟子去教堂做礼拜,弥撒什么的,这会儿怎么像蚂蚱似的都出来蹦跶了?也许大家都只是为了给狂欢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吧。不过不管怎么说,耶稣他老人家看见这么多人参加他的生日party,一准含笑九天,如果他真住天上的话。
我们在火宫殿下了车一看,好家伙,人山人海的,丫头就感慨说:“过个洋节怎么这么多人被忽悠来吃臭豆腐啊?”
我说:“这就叫有中国特色的圣诞节啊。”说完我又问:“要不咱去别的地儿看看,这人太多,轮到我们的时候臭豆腐都凉了。”
丫头说:“干嘛不等啊,别的地儿一准也人多,站这排队多好啊?至少还能闻闻香味。”
火宫店的服务员把我们迎进去的时候都九点多了,两人都饥肠辘辘的,丫头一口气吃好二十块,吃完就猛漱口,再嚼两颗木糖醇,然后哈口气要我闻闻还有没臭味,我怕挨揍,只好说她那口气比空气清新剂还清新,丫头这才拉着我娉娉婷婷的出了门。出门走了没两步就被一卖花的小女孩给盯上了,扯着我裤脚不让我走,我连哄带骗的吓唬她,丫的死活不撒手,也不说话,就拿眼睛望着你。我说,完了,现在小女孩不卖火柴,改卖花了,还是强买强卖的那种。丫头就说,怕是个哑巴吧,多可怜啊。小女孩立马就不哑巴了,用一口字正腔圆的长沙话说,姐姐你就要哥哥给你买束花吧,你这么漂亮,再拿上花,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了。丫头就乐的眉开眼笑的吩咐我赶紧掏钱。小女孩连蹦带跳的走了,丫头就问我刚刚那小女孩都说什么了?我说合着你一句没听懂啊?丫头说,也不是完全没听懂,就听她说漂亮啊,仙女什么的。
看烟花的时候丫头特别安静,像个虔诚的清教徒在祷告,小嘴随着明灭不定的烟花一张一合,还时不时的和着人声欢呼。我没敢打扰她,陪她安静的站着,丫头就像诗人似的感慨说:“烟花真美啊,在最深邃苍芒的夜空最肆意纵情地绽放,虽然短暂,但她的美已撼动所有人的心魄。”还特兴奋的拉着我说:“相公,我要做一烟花女子。”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周围的人都特惊讶的看着她,丫头就不好意思的拉着我窜出人群,换个地方接茬看。
刚刚找好位置,我又听见有人在念诗:“人们只是沉迷于烟花的瞬间光华,又有谁会揣摩体会隐藏在她璀璨笑容背后的苍凉冷落?”声音还特耳熟,我侧过头一看,就看见班妤涵那张冷艳的脸。李承艳站在她身边跟着伤感。
丫头也看见了班妤涵,惊喜的叫着涵姐姐。班妤涵就偏过头望着我们淡淡的笑说:“你们也在啊?”我发现班妤涵的笑容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冷。李承艳和我们打招呼说今天真热闹,遇见好多熟人。我就跟着笑,不说话,主要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上帝肯定是个老顽童,特爱捉弄人,每次我和丫头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他就把班妤涵弄我面前来刺激一下我。
烟火表演结束的时候,人群就潮水似的都涌到马路上去等车,我们四人就被人浪推着往前涌,我怕丫头被挤着,就把她拉到身前紧紧的抱着,好不容易挤到公路上,才发现路两边站满了人,那场面相当壮观,就跟刚解放那会劳苦大众夹道欢迎红军战士一般。我还在人群中发现了好多熟人,都跟我打招呼,我也挥手冲他们乐。挥着挥着天上就开始下雪了,长沙的雪和北方是不一样的,总会在雪花飘落之前,撒下一些黄豆大的雪粒子,砸得身上生疼,我想也许是雪太珍贵了,上帝他老人家也不富余,所以才在下雪前,用雪粒把那些叶公好龙似的赏雪人砸的抱头鼠窜,因为只有能忍受雪粒子疼痛的人才有资格欣赏雪花的静美。我怕丫头让雪粒子砸着,刚想给她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上,突然发现不对啊,丫头的帽子不见了。衣服的颜色也不对,我心想糟了,抱错人了,仔细一看,果然,我把班妤涵抱怀里了。
我赶紧退后一步把班妤涵松开说:“怎么是你啊?”
班妤涵看着我没好气的说:“那你以为是谁啊?刚才不是你拉着我乱跑来的吗?”
我又问:“看见丫头了吗?”
班妤涵说:“人那么多,哪看得见,我还在找李承艳呢。”
我就打丫头电话:“丫头,你在哪呢?”
丫头在电话里扯着嗓子喊:“相公,下雪了,我在刚才看烟花的地方看雪呢。
我说:“那你别动,我过来找你。”把电话挂了,我跟班妤涵说找到丫头了,在下面看雪,我们先和她会合再找李承艳。班妤涵说不去,我就一边往下面跑一边说:“那你就在这等我们,我找到丫头就来找你。人多别走散了,呆会我们一块打车回去。”
我带着丫头上到马路上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班妤涵了,也不知道她是找李承艳去了,还是不愿见我们躲开了。
下雪了,丫头就仰着头舔天空中飘散的雪花,像个小精灵。丫头说:“我们去找找涵姐姐吧,天这么晚了,别遇见坏人了。”我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她肯定是找到李承艳了,两人回去了。”
丫头把脑袋凑到我跟前,耸着鼻子说:“你真当我是个宝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其实还喜欢你的,不愿意见到我们两个在一起。”
我说:“都分手这么久了,谁还记得谁啊?”
丫头就摇着我的手跟我撒娇说:“相公,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分手的?跟我说说呗。”完了还把右手举起来说:“我发誓,保证不生气。”
我笑着逗丫头说:“和你初恋的时候甩人家小男生一样,我看着她不乐意就把她甩了。”刚和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我在小树林吻她,丫头特紧张,嘴唇抿的紧紧的,我怎么亲都不张嘴,后来我就问她是不是初吻啊?丫头特专注的想了半晌说,上幼儿园那会,有个胖胖的小男孩总喜欢亲他,完了两人就好上了,我就很惊讶的说,你丫挺早熟啊?丫头就笑的贼贼的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长的特难看,就怕自己嫁不出去,那小胖子家特有钱,对我也挺好的,每天都带好多糖果给我吃,我那会就想每天都有糖果吃,也挺好的,就和他好了。我要早知道自己长大了出落的跟水仙花似的,才不会便宜那小胖墩呢。我就笑的前俯后仰的问俩人怎么没继续好下去呢?丫头特不得劲的说,那小胖墩特没意思,我抢他糖果吃,丫的不给,我就把他给抽哭了,他告老师了,我就和他掰了。
其实很多时候爱情也只是一个糖果,自己舍不得吃,却愿意把它给心爱的女孩吮吸,那个时候爱情就离你不远了。
丫头见我不告诉她,就特不屑的说:“她脚踩两只船,别以为我不知道,哼。”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和班妤涵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整件事情就像被浓雾包裹着,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雾气吹散后,里面隐藏这什么。也像一个阴谋,一个精心伪装的陷阱,只是我不知道布置陷阱的人是班妤涵,还是谁。就像以前谁和我说过的一样,我缺乏面对最后真相的勇气。
等了很久都没有打到车,我就对丫头说不如我们顺着大桥往河西走,到了潆弯就比较好打车了。丫头就跟着我走,一路上还连蹦带跳的去用手接雪花,接过来看着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然后再伸手去接,我说:“广东人见到雪都没你这样的。”
丫头搬出一副哲人的面孔说:“广东人看到雪那是兴奋,咱山东人看到雪是与生俱来的喜欢,就像现在动物园关了恐龙,大家都会挤破脑袋去看,为什么啊?新鲜呗。可真正谈得上喜欢的,还只有那些生物学家。”我想想挺有道理的,冲丫头树大拇哥,丫头就乐。
湘江大桥真长,以前坐车嗖的就过去了,现在走起来却怎么都望不到头,走到桥心的时候丫头赖着不肯走了,要我背。我就背着丫头往前走,丫头在背上还不老实,把手舞得像风车大声的喊:“猪八戒背媳妇咯,猪八戒背媳妇咯。”
丫头挺沉的,我走了没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全身冒汗,丫头就特“心疼”,抓了一把雪花,从领口伸到我背上给我降温。我就吓唬丫头,背着她摇摇欲坠的拼命跑,丫头一点都不惧,又喊:“马儿啊你快些跑。”我就丫头折腾的不行了,爬在护栏上喘粗气,看这桥面上来往的车辆就特眼热。感慨说:“要咱有辆车多好啊,拉着你到处溜。想去哪去哪。”
丫头就满不在乎的说那咱买一辆呗。
我没好气的说:“你以为自行车啊,说买就能立马扛回家。”丫头特得意的说我有,那神情就跟我以前找我妈要钱买电脑,我妈从兜里掏两百甩给我时一模一样。我就看着她,等她接着说,我卡里还有六百,够买辆奔驰的了。但是丫头没说,她见我不相信就特认真的说:“我真有。”
我惊讶的问:“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丫头说:“演出费啊,我六岁就登台,大大小小的演出参加上千场,那些钱我都攒着呢。”
我说:“那你干嘛不把钱给你妈啊?”
丫头说:“给她干嘛啊?我留着嫁人用的。我妈说我就是一摇钱树,将来不知道会移植到谁家院里载着去,所以谁要想娶我,先得准备一百万的树苗钱。”我听着就面色苍白,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点抗不住了。丫头就又说,我当时就寻思,就我这价码一般人还真买不起,万一将来看上个穷光蛋,不是得被我家老太太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吗?所以我就未雨绸缪了一下,替未来老公先存点钱。丫头说完拿眼睛直瞟我。我就扯着喉咙唱:“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