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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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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公子留步。”

    凌越傍晚从武馆出门,没走几步却被人叫住,回头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只拱了拱手。

    “不知这位兄台是?”

    “在下弦戈,明州人士,那日在解红楼,看见公子仗义出手,心中钦佩,想结交公子。不过当时乱七八糟的,没来及说话。”

    “哦哦,”凌越这时才记起来,眼前是当时坐在下首桌子浓眉大眼那青年,也回了回礼,“那日本是义不容辞,好说好说。”

    “凌兄,在下也想学点拳脚功夫,只是初来乍到人地生疏,不知可否请兄台喝杯水酒,指点一二。”

    凌越本在犹豫,看他言辞恳切,看此时距天黑尚有一段,便同去了。

    “这莼菜鱼羹是离城特色,尝尝。”

    “谢谢凌兄。”弦戈双手接过,“听闻离州湖光山色,才子佳人的,没想到公子哥儿们也尚武啊。”

    “嗨,我是自己喜欢瞎胡闹的。”凌越不以为然说道,“其实不论什么地界,各样性情的人都存之有理啊,何必群分呢?”

    弦戈听见这话,面色一乐觉得颇合心思,撑着下巴靠近了些。

    凌越往日诨名在外,外间只作胡天胡地,纨绔世家子弟论。弦戈近了瞅着,只觉得眼前人亮亮堂堂的,像草原上太阳一样透亮。

    “本以为离州的男人都是文绉绉的,没想到一见凌兄却分外投契。在下如今住在卷帘客栈,凌兄若有空,多来往才好。”

    几人聊了一会,凌越也觉得这个北方小兄弟年轻有趣,又给他指点了几家武馆。两人告别散去。

    晚间,卷帘客栈一间上房内,丫头正服侍着主子梳洗完毕。

    “主子心情不错?”

    “这江南的男人,也不都是文文弱弱的。”被称为主子的人换好衣服,把头发甩到身后一个转身,浓眉大眼极英气的一个女儿家。

    “主子可是说上次那个什么凌家的少爷。”自家主子的心思,做丫头的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蓬云,你说我跟那个被他救的丫头比,谁好看?”

    “公主什么身份,怎么能跟那种轻薄脂粉比!”

    “怎么又叫公主了!我们这次是有事情的,暴露就麻烦了。”弦戈训斥道。

    “奴婢知错了,主子别生气。”蓬云连忙跪下。

    “行了,起来吧。说到这儿,我们得养几个懂东陆武功的武士。”弦戈坐在床沿想了想,“像今日这样,众目睽睽,若被人认出身份,反倒麻烦。”

    “是。不过幸好主儿和他们跳窗及时,没被追上。倒是主儿若是看上那少爷……”蓬云有些欲言又止。

    “无妨,不耽误大事。”弦戈表情又回复了少女的明艳,“大不了带回夜临嘛。”

    昨日曦朔回来,紫罗闻着身上有些不同往日的味道。不过正主一言不发,她也不去多事。只是今早起来,倒是连往日晨练也停了。上午处理完事情,这会拿了一册书坐在院里看着。

    “昨日对比盐数,将多出的银钱物资细对了一边,共多出八十万两银子的花销。”

    紫罗上前说道。

    曦朔眉头皱了皱:“准么?”

    紫罗点了点头:“核对过的,具体怕商会入账不符,凌姑娘前几日去信宛州、楚州的凌家其他几房,在当地细对过的,确实募集了账册之数。”

    “这些银子,装备一个州也够了。”曦朔把书摔在石桌上,“不过这么大数目,各州护军护送,这帮蠹虫不是那么好吞的。”他表情敛了一下,“线头在帝都。”

    曦朔细想了想,吩咐道:“他们调备重建,绕不过盐铁矿产等,让纪伯烈和陆循一起暗查,外松内紧。”

    曦朔所辖青钰省下设三大衙门,陆循所在度支司掌管全国财政收支,盐铁司统一调配全国盐铁茶矿等等官管物资,如今司丞为纪伯烈。户计司则掌管全国赋税人口,由端木承平执掌。

    “让纪伯烈找机会私下透给霍明璃一些,这位翩翩公子大理寺少卿追本溯源起来可要比伯烈那个暴脾气强多了。”

    “殿下比前日平和了许多。”

    “虽对方不明,但有了头绪,总是可以查下去的。”

    父皇虽偏好制衡之道,一心在位之年立出太平盛世气象。碰见贪墨这种事情,加上明州若稳不住,边疆不稳,总不会姑息的。

    “霍明璃倒是个很好的人选。”顾非寒听了后半截,“都说公子如玉,但大理寺若要办的案子,还真没人能从他嘴里撬下来。”他坐下来,扫了眼曦朔撂下的书,诗三百?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了,“不过端木承平这么好的身份,你怎么把他撂下了?”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曦朔少时也放在定国公的越云军中历练,二人说话本就随意。

    “就是太好了啊——”曦朔叹口气,“端木家本就是帝都的老勋贵,关系深厚,他去年又娶了我那堂妹。若牵扯进来两个,纠缠一番,他还查不查得下去……”

    “承平此人,还是千仞无枝的。”同是帝都子弟,端木承平的人品顾非寒素来称赞。

    “不然以端木家势大,父皇也不会指他来领这个赋税的差事。”

    “虽说锦宁郡主婚前便心悦端木司丞,陛下这赐婚也是精妙。郡主素来烈性,又一心维护司丞,听闻不少明的暗的想走司丞关系的一干人等,事有不可的,都被群主拦着驳回,谁也说不得什么。”

    曦朔笑了起来,往日也有听闻,这个小堂妹有时不管不顾,伤了人家求上门贵眷的面子。皇城之内,有几次被推到岳帝那边,她过去跟这皇帝堂叔撒个娇,哭几滴眼泪一副护夫模样,连“妾身就是陛下赐给承平的护身符,就是挡这些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岳帝对外只作拿她没辙,只说侄女娇养坏了,罚抄了几回女则,重拿轻放。端木郡马那倒是清净太平许多。

    事已定下,曦朔自顾自离去。顾非寒拿起那卷诗三百,颇有些小嫌弃的摇了摇头。

    “果然青了,得几日才能散呢。”落惜看着曦朔肩胛起了一片青紫,小心翼翼的换了药,又加了两帖舒筋活络的膏药。

    “好在无人发觉。”

    “昨日……”落惜有些犹豫,“昨日的打斗,难道真是针对殿下?”

    “暗卫本想上前护我,等转头再追已经丢了。”曦朔脑中回想起几人的招式,有点不明的思绪。见落惜神色担忧,也罢,少一个人知道吧。

    “姐姐那里人手颇多,既然涉及殿下安危,不如我去悄悄告诉一声,不会声张。”

    “这事先不要说,里面有些复杂。谁都不要说。”曦朔回头说道,动作猛了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落惜忙抓起药包轻轻按着热敷,一边小口吹着气一边伸手扇着。

    医者无心,曦朔忽然被后背靠近的温度和呵气弄得有些窘迫,耳垂微微发热。

    “好了,不怎么疼,换好了么?”

    “好了。”曦朔匆忙回答。

    落惜从后面帮他把衣服拉到肩上,曦朔背对着她,自己整理前襟。

    “殿下出来竟也没有跟个贴身侍女。”落惜有些疑惑。

    “浮虚宫中侍女们只是寻常宫女,姬妾柔顺胆怯,带出来多有不便。我手脚俱全,何必自找麻烦。”

    他已理好衣服,正挂着玉佩,脱口答道。没察觉她脸色中一瞬低落。

    “殿下宫里的女子,自然温柔和顺,养在深闺的。”

    曦朔理好衣服闻言抬头,过了一瞬才明白她指的什么,愕然失笑:“我宫中并无侧妃。如今太子妃未立,我本也无心纳人。只有两三个往日母后,贵妃赐的妾侍照料起居琐事。”

    “我不是要问殿下私……”

    落惜口齿纠结在一起,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恰好鹰扬从门外一路跑进竹里馆。

    “殿下,新传来的,盖了火印。”

    曦朔拆开,信上字数不多,很快就看完了。

    他脸色略有担忧:“父皇抱恙,中书省这几日都是老七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