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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红袖便守在门外。天色刚蒙蒙亮没一会儿,就看见远处一辆车急驰过来,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吴楚,还有一名布衣男子。
红袖忙领着人进宅,一路细说着病前状况。不想碰见曦朔早起练武,相问起来,简单回完话,带人进了内阁,姐弟三人已经等在那里。
“这是许知微许先生,是我昨日提起的大夫。”
“劳烦先生一早赶来,只是家姐这病实在不明,还请先生看看。”凌越深鞠一躬。
“公子多礼了,病者为大。”
红袖搬了个凳子放在榻边,许知微上前坐下细细号脉,表情若有所思。
等收回手,向众人问道:“小姐平日是否思虑过度,耗心伤神,且有睡眠不易症状?”
红袖连忙点头:“家事繁杂,这些年日常心里也压了许多事,夜不能寐也是常态。只是昨夜还淋了雨,前面大夫说是风寒加上怒急攻心,只是吃了三副药仍未见起色。”
“方才路上听说,小姐病前有起怒?”许知微向红袖确认。
红袖点了点头。凌越在一旁脸色红白一阵。
“那位大夫说是乃是表象,却非关窍坐在。我适才看小姐脉象沉若无力,气息微弱。乃是往日元气损耗太过,加之近日怕有心伤之事,劳则气耗,悲则气消,导致宗气下陷。”
许知微虽从未来过凌家,却字字切中。众人各自知情一二的,在心里一一对应。
许知微见状,知是说中,继续道:“加上小姐兼有阴血不足,血不上承。一时生气之下血气上逆。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莞于上,使人薄厥。加之前夜被风寒一激,引这气血双虚一齐发作起来。”
“先生医术高超,不知该如何救治?”此时屋内已经对这年轻大夫心悦诚服,殷切发问。
“目前当以补气回阳,敛阴养血为要,加上祛风散寒。我先开一副方子,尽快煎药喂下,切莫耽搁。”许先生走至案前,几经斟酌提笔写了个药方,凌越连忙双手接过,几步赶去马厩牵马抓药。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姐此症有些凶险,若三日不能醒转,恐怕麻烦。需要及时观察。”
落惜上前深行一礼,福下蹲身说道:“可否请先生留下暂居三日,不论结果,皆深谢先生大恩。”
许知微连忙上前扶起,点头应允道:“这本是医家本份,小姐切莫如此。”
随即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吴楚:“楚兄……”
吴楚心知何事,忙道:“知微放心,叔父那我去解释。你只管安心医治。”
眼看这边暂时无事,吴楚便告辞去往叔父那里。
“怕打扰先生问诊,在门外站了一会。”
紫罗说着话从大门进来,众人忙行礼。许知微不知眼前何人,只是见气度高华,随着众人颔首示意。
“我家公子早上听说此事,因是小姐闺房,不便前往,让我代替前来探望。”说着拿出一个锦盒,小声与落惜道,“这是寂州进贡御用的百年人参,本是带着以防万一,给芷涯姑娘入药吧。”
落惜忙接过道谢。
紫罗笑笑:“公子嘱咐,若是缺什么难寻药材,只管明言。本还要问问是否缺名医的,不过现下看来是不用问了。”
紫罗望了许知微一眼,微微颔首。
“你们忙着,我就回了。”紫罗起身,羽岚跟着送到明溪阁门口。
“明溪阁东厢房素做书房,倒是安静明亮,几步路就到。我去收拾一下,委屈先生暂住。”红袖心下有了指望,感激地说道。
“劳烦红袖姑娘。”许知微颔首。
“家中也有药圃,平日晒些药材,制药。也一并由先生使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也会些,若是缺人,给先生打下手。”落惜笑笑。
“如何?”
曦朔、顾非寒、夏观澜正商议着这几日可疑之人的事情,紫罗正好回来,便问下病情。
紫罗摇摇头:“还是昏迷不醒,我听大夫说若是三日不醒,恐有性命之忧。”
“怎么忽然如此?”曦朔记得前日还未有一点迹象。
“大夫说,”紫罗朝他们看了一眼,“芷涯姑娘往日元气亏耗,郁结已久,加上近日大悲大怒,气血双虚。前夜淋了半夜的雨,被风寒引起来一场大病。”
“气血双虚?”
“元气亏耗?”
“大怒?”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紫罗点点头,但没多做解释:“人参送的正是时候。”
“是否诊断有误?”顾非寒不解,看着好好一个人怎么忽然虚弱至此。
紫罗表情认真的否决了,看向曦朔:“这个大夫,我是信得过的。”
“也罢,你留个心,看是否有需要帮忙之处。。”
“紫罗明白。”
夏观澜走进院内,只见明溪阁内一直进进出出。进了院子,看见红袖端着药碗进了正房,里面坐着一个布衣青年,想必是那年轻大夫。他跟着上前几步,红袖把药递给落惜,走到大夫身边面怀不安。
“先生既说三日不醒就有危险,只是不知除了喂药,还能做些什么?”
“心病还需心药医。等服了药,气血归拢,可能会恢复些神识。哀莫大于心死,你们若能唤回她心识求生,是最好不过。”
红袖心里有了主意,出了房门恍惚眼前一花,刚才院门外过去的,可是夏少侠?
夏观澜一路魂不守舍的往流光居走去,紫罗和许知微的话轮流在脑子里回想。悲伤心死?难道……不会的,怎么会是因为自己?他嗤笑一声,嘲弄自己自作多情。哪怕他一次次看见她的背影心软,哪怕他去找她、抓着她的手问她要个解释,只要她说留他……她果然还是一如旧日。
鼻尖酸的烦恼,他低头蹭了一下,看见地上一排脚印,从流光居院外走过来的,越来越明显,应该是前日刚下雨时候留下的。
前日?是她?她来过这儿了?那她看到……
夏观澜低头,沿着脚印一步步走着……江翡楼。他抬头愕然。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个两个嫌我吵也不让我待在那。一日只让去两回。”凌越跟身上着火了一样,在屋里来回走来走去。
茉然跟在后面劝着:“少爷,大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焦急成这样,在那里也只是让大家跟紧张。二小姐三小姐袖姐全在那,定会不出错的好好照顾大小姐的。你七尺男儿在那戳着,她们也不便啊。”
凌越停下来,回头看着茉然,憋着几分委屈:“可我着急啊。”
“袖姐来了!”茉然刚想说话,越过凌越看见红袖出现在门口。
红袖点点头对她合颜悦色说道:“明溪阁那边捡药材的人手不够,你细心过去吧,看着些小丫头们。”
茉然认真地点了点走,退出去轻声把门带上。
凌越不知袖姐这是什么意思,紧接着没想到红袖肃拜在自己面前。
“袖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凌越去拉她,红袖却一动不动。
“红袖今日所说对不住小姐,明知小姐不愿让人知道,还私下嚼舌,是为不忠。所以不能站着说话。”红袖敛着神色,目光坚决。
“那你要说什么?”凌越拗不过她,也不好站着让她跪,只半蹲在前面。
“夏少侠与叶姑娘已定亲了,少爷可知道?”红袖不答反问。
“什么?他俩?夏观澜先前不是与我姐姐——”此时凌越知之不多,一时不知怎么说起。
“七年前,夏少侠因与小姐救命之恩,暂住凌家养伤,两人渐生情意,老爷夫人心中默许,只等天涯海阁正式提亲。”
这段凌越是知道,只是后面就不知为何无疾而终了。
“同样七年前,少爷可还记得有一夜,与老爷大吵一架,负气翘家而去。”
“隐隐记得,只是我和父亲吵的太多,记不清详情了,无非是让我做我不愿做之事。”凌越皱皱眉头。
“那日少爷摔门而出,老爷气的不起,夫人哭着相劝。小姐听说了便去素心堂安慰。”红袖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因是主子私事,小姐没让我上前。她自己走到门外却停了下来,在门前听了半晌。我也不知那日老爷夫人说了什么,只是小姐脸色煞白。随后老爷察觉到开门,小姐还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红袖回忆起那日情形,倒像大祸临头。
“随后小姐也进去了,等小姐出来,眼睛红红的。只是攥紧了我,微微发抖的说她要撑着这个家。后来小姐去找了夏少侠一次,两人待了许久。然后……夏少侠就回了天涯海阁,小姐大病一场,好了就是如今的样子了。”
凌越被红袖说的脑子发蒙,想起来些许。他自幼不爱家族琐事,也无意继承家业,被说不服管教也不知吵了多少回。只是那阵因为夏观澜在这,又和姐姐似是佳偶将成,他才记得清楚些。他在外面住了几日,等气消了回家,这个未来姐夫却不见了,打听几次却没人知道原因,只当两人没了意思。姐姐接过当家,他是乐意的,就这么过了这些年。
“旁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红袖眼神不忍,有些湿润,“一个多月,每日早上……小姐的枕头都是湿的。一日日只是无事人一样打理着上下。小姐她……。”
凌越跌坐在地上,心里翻江倒海。许知微那日所说之言一字一字凿在心上。
“原来是因为我?”
红袖摇了摇头:“少爷倒也不必全都揽在身上,那日发生何事,我至今不知。但小姐是真心爱护少爷,撑着凌家的。她也希望,少爷能圆自己的心思,这些年也怕约束得紧了,半管半松。只是少爷,以后莫要再说那日言语了。小姐如今剩的,只有责任和一点指望了。”
“原来如此。”凌越追悔莫及,一拳砸在地上,青石砖裂了几道。手上血丝渗出来,滴在地上,“那夏观澜呢?他可是已经变心了?”
红袖低叹口气摇摇头。
“小姐自那之后未在提过他,偶尔外面遇到,也是两不相见。这次若不是殿下旨意,怕是不会再接触了。只是……”红袖想起那日摘星辰,和方才门口的影子,心下犹豫道,“我总觉得,他未必绝情。许先生说小姐根在心病,只怕心死。若能唤回意志,就还有救。”
凌越听了刷地站起来,扶起红袖。
“我知道了,交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