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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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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殿下了。”

    茶得其味,相谈尽兴。落惜曦朔也起身告辞,免得打扰他写书。落惜观曦朝面色,倒是高兴了些。

    “你很喜欢许先生?”曦朔反问道。

    适才看着落惜面色随许知微话语起伏,特别是他痛表心愿时候。

    落惜点点头:“落惜未曾见过漫天诸佛,但见过许先生。”

    “你这话还真是不敬佛祖。”曦朔笑笑,倒也不甚在意。

    “诸天神佛不如当朝明君啊,殿下。”落惜偏头笑笑。

    她本不信神佛,可见周遭这些世家,虽在一方根深叶茂,无一不小心谨慎仰承上意。况且平民百姓。若当下就苦海无涯,谁还问身后事。

    “你方才后面说那人,是谁啊?”曦朔佯装不经意问道,等她回答。

    “何人?”落惜一时没跟上,反应过来却闭口不言,“你的手,好了么?”

    “自然没有。”

    “那去竹里馆吧。”

    曦朔已经熟门熟路,极其自觉地到老位置坐下。落惜小心帮他解开之前的绷带。

    “听你的没沾水,帮我擦擦吧。”

    落惜拿个新帕子,在新茶水里绞了绞,拉过曦朔的指头,细细的擦拭着。

    曦朔低头看着她的发顶,一朵白玉瓣西府海棠簪在发侧,小小的粉白珠子流苏晃来晃去,看不清她的脸。

    “离州之外有天下,嗯?”曦朔抿笑问道。

    “殿下,有什么问题么?”她重绞了绞帕子,裹在自己指间上,小心翼翼地绕开伤口,给他擦着手掌。

    “无事,我也是这么想的。”曦朔唇角笑意渐深,心中事情逐渐明朗。

    “不过殿下。”落惜已经重新上了药,拿过纱布包着。

    “嗯?”看着她抬起来的双眼,曦朔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您到底是听了多久啊?”落惜一系纱布。

    嘶……这丫头下手,还挺记仇。

    紫罗看曦朔回来就在案前站着,包了纱布的手执笔挥毫。

    “殿下在写什么?”她过去看了一眼,虽然手受了伤,一手浮月体依旧洒脱空灵。

    “未来。”

    “天下人治天下?”紫罗逐字念出。

    曦朔点头,搁下那只雕玉紫毫,看着自己所书:“或许该有一个新的时代了。”

    “已经想好了?”紫罗笑笑。

    “天下之人因材拔擢,各行所长,共治九州。你说会怎样?”

    紫罗听他所言,心下已经隐隐揣摩出另一分山河气象,不觉心旌震荡。

    “可平殿下所愿。不过,殿下是何时想定的?”她知道他,今日下笔有神,之前定是反复磋磨。

    “从前埋在心里,如今亲历其中,更有体会。此事不易,但予毕生以求。”

    “殿下所指,既往相随,不死不休。”

    “那就敬大羲的未来。”曦朔斟满两杯雪魄,自举起一杯等她。

    “敬九州的火种。”紫罗端起酒杯,轻碰一下,一饮而尽。

    “老奴见过王爷。”弗居宫外骄阳似火,午后中庭空荡,老远看见靖王神色匆匆过来。

    “皇兄可在宫内?”

    “陛下正在午歇,这会应该快要醒了。”

    “军中急报,徐公公通传一声。”

    徐眺看靖王面色紧急,也怕晚了耽误军情,忙不迭进去。

    不多时传来岳帝的声音:“进来吧。”

    “皇兄,枢密院急奏。”靖王自怀中取出一道折子递上。

    徐公公接过,递于陛下。

    “白狄竟然陈兵边境!”岳帝愠色怒骂,“这是要南下取我寂州么。”

    “万俟煌狼子野心,囚禁诸侄,自立为王。欲趁上位之势取我朝寂州,趁机南下。”靖王揖手深拜,“请陛下准臣弟调兵五万,以戍寂州。”

    “王弟此次准备派何人领兵?”

    “云烈将军后生可畏,头角峥嵘。且多年军旅,立有军威。臣弟以为,乃不二人选。”

    “不错,惟烈有个好儿子啊!朕本也有心历练他几年,将来好袭承定国公爵位。就他吧。”

    “是。只是云烈将军今在江南,不知是召他回帝都接旨,还是直接北上。”

    “战机不可延误,你自去调兵。至于顾非寒,朕直接命他北上。”

    岳帝眼神带过,徐恕低头去后阁取出兵符,奉于靖王。靖王躬身双手接过。

    “臣弟领旨。”靖王退出弗居宫,看着庭上天色云动,。

    “主子怎么前晚回来就一副心事的样子?”蓬云看弦戈一直心神不宁的,话也不大说。

    “只是在想些事情。”弦戈坐在一边说道,像是在梳理,“本来我这趟,只是想来试探试探。可如今突然……我尚未想好。”

    父王不在,也不知与谁商量,可若错过这次,夜临未必再有如此机会。

    “小姐。”

    万锦烟自外面回来,神色匆匆,一面上楼一面看了吉娘一眼,随口问道:“今日可有事?”

    “一切如常,晚上七皇子等人来听曲,赎了个新人。”

    锦烟脚下顿了一下,几分疑惑转头:“哪个?”

    “叫碧落的那个,在这一波进来的里面到不算出众。只是清瘦身形,一双眼睛倒是动人,水色满满,有些子书卷气。”吉娘扶着锦烟上楼。

    “可有发生什么?”

    “正是不解呢,素来陪坐七皇子的姑娘都是明艳大方、风华绝色。今日不知怎么,忽然看上这款儿了。新人们只是照常上台歌舞完,谁知道殿下就遣小厮来赎了身契。”

    “你也说了是素来了,权贵之间偶尔换个调剂也是正常。此事楼中莫要再做议论。”锦烟正色吩咐道,一脸严肃。

    “是。”

    “你可是怕我?”曦朝看着眼前人,一身小心翼翼,“还没看够地砖么,抬头。”

    女子终于抬起头,曦朝正看着自己。晚上的内殿并未点太多灯,他面容英挺,自眉弓到下颌,在灯光下连成一片起伏的阴影。

    曦朝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注视完,张口唤她:“过来。”

    她向前两步,猝不及防被曦朝拉住手,带到怀里。

    他眼中含笑:“你叫什么?”

    “碧落。”她小声应答。

    “碧落?”他蹙了蹙眉,“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名字不好,犯忌讳。不如改了吧……”

    她看着曦朝瞳仁里的自己,呼吸紧张:“但凭殿下。”

    “碧遥,可好?”

    她坐在他怀里,心里筝柱齐鸣,点了点头。忽然感觉面上有暖风扫过,耳边他轻笑一声,额头上忽然一处温热,抬起头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脸,只额上双唇触碰轻柔。

    “不要那么怕我。”他揽着她,“留在我身边,笑给我看。”

    被赎身带走,她心里是有准备的,只希望对方不要太欺负她就好。

    碧遥靠在他肩上,觉得他的话很远很远,觉得一切好到不像真的。她感受到他的体温,这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他身上有松针雪水的味道,却混在温热的气息中。她轻轻往他颈上偏了偏,感受到肌肤的热度。

    曦朝感觉到怀中人微弱的变化,收紧了些胳膊。碧遥心中涌起,那从未有过的,仿佛名为安心的感觉。她吸了吸鼻子,在周身的暖意中,渐渐意识模糊。

    曦朝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坐了整晚,像是失而复得。待到天光微亮,运气解了解四肢的酸麻,将她轻轻抱到床上,放下帷幕。

    他推开门,清晨湿润的气息迎面拂来,盖住他眼底遮掩的哀意。

    栖梧洲

    “殿下,丹青来了。”鹰扬急色回报。

    曦朔按着扶手站起来:“谁?”

    “丹青。”

    岳帝御前心腹侍卫,旁人不可调遣,怎么忽然来这。心下正疑惑,人已经进了院子行礼。

    “丹青见过太子殿下。”

    “你如何来了,可是父皇有事?”曦朔上前一步。

    “殿下莫急,陛下一些如常。云烈将军可在?陛下有急诏。”

    “正在院内。”

    一番宣旨完毕,顾非寒双手接过圣旨。

    “寂州军务紧急,陛下旨意将军从离州北上即可,不必转道皓澜。靖王爷已调拨五万大军拔营北上。”

    “非寒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