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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事交给我?”凌越拿着信件,心里还是有些错愕。
“怎么,还怕弄砸?”曦朔扬眉看着他。
“那怎么会。”凌越说着把信揣进怀里,“不就天涯海阁么,又不是九天揽月。保证妥妥贴贴。”说着拍了拍胸膛。
“殿下还真是会使唤人。”紫罗看凌越出去,心里笑笑。
“你我总不便去,倒不如他走一趟。”
关于赢谢,芷涯听从万锦烟的回信,堵住不再调查,也一并不让羽岚继续跟踪。
曦朔不知其中曲折,只道江湖人士,非深闺淑女能知。让凌越带了线索去交由夏观澜暗查。
谁料凌越刚出家门,就和红袖撞了一处,看她眼睛红红。
“谁欺负你了?”凌越拦着问道。
“无妨。”红袖摇了摇头,看他想岔了,“我替小姐去商会取册子,听说夏少侠今日,就和叶姑娘过小定了。那些人聊着,要往天涯海阁送份贺礼。”
凌越攥着的手紧了紧,骨节发白。
红袖看到了那一瞬他抿紧了唇,眼神顷刻间流出的锐利。
他没再说话,一个转身回去,不管红袖在身后提醒不要告诉家里,直接去了素心堂。
天涯海阁上,此时热闹一片。
虽说叶穆阁主近年避世在阁,少与外界交往。但天涯海阁江南第一阁的地位在此,免不了还有人借机上门贺喜,联络感情。
况且阁中久未有嫁去之事,倒都欢喜热闹热闹。
“归卜于庙,得吉兆——执雁——”
老师叔作为主持,一句话喊的抑扬顿挫,古韵十足。
因双方都在阁内,男方使者便早由雪诚抢着担任了。此刻正双手举着被系了红绸的大雁,一步步从外面走向正堂。
叶穆坐在正座,满目欣慰。
“奠雁——”
大雁已被放置香案上,夏观澜上前行奠雁礼,待刚上完香,听见后面一声传来。
“今日正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恭喜老阁主阁中纳吉之喜。”
凌越拱手上前,向叶穆行礼。
“你这猴儿今日怎么来了,倒也巧。许久不见,愈发像百里了。”叶穆点点头,对这个世侄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岁出头的小娃娃。
“今日当陪老阁主痛饮几杯。”
夏观澜倏地转过身,看见凌越目光凛然,对自己拱了拱手。
“恭喜夏兄。”
夏观澜眼色不明,依旧维持着刚才的笑,回了回手。
凌越伸出手,后面小厮递过一个锦盒。
“听闻夏兄喜事,仓促备了份贺礼,希望合夏兄心意。”
凌越把盒子朝向夏观澜,打开盖子,递上前去。夏观澜双手接过,薄薄一张地契上,江翡楼三个字灼人眼目。
凌越捕捉到他捧着盒子,一瞬间的眼唇失色。
“另外,今日前来,乃是家中还另有要事相商。”
凌越咬紧了“家中”二字,夏观澜了然何事,转向叶穆递个眼神。老阁主知其中因由,让二人自去一边方便处说话。
“……大概就是这样,那条线断了。这个人,夏兄务必尽力查到。”凌越取出怀中信件,递于他。
“这是自然,请……家中放心。”
“我是真没想到,办个差事,还能碰见你的喜事。”凌越扯起嘴角,冷笑着看阁中一片热闹。
一路马不停蹄,还是没赶在纳吉前到场。他其实并未真想做些什么捣乱,只是隐约觉得,如果早些到,是否会有些不一样发生。
“不想笑就别笑了。”此刻没了外面宾客,夏观澜倒是直接许多,他举起那个锦盒,“这个,太贵重了。观澜受之有愧。”
“你不敢要?”凌越盯着他许久,整个离城最无忌最明朗的少年,逼人的灼灼目光终于熄下去,“那就当连你成婚礼物一起送了。”
“夏观澜,我是真的不明白。”凌越转身下山,终是咽不下,眼底一抹苦笑说道。
“你就这样走了?”
“闷酒伤身,算了。替我向老阁主赔个罪。”
夏观澜缓缓打开那个盒子。
“江上小堂巢翡翠,此楼可是名出此处?”
“我起的名字,好听么?那儿就是翡翠湖。里面有紫睡莲,我最喜欢的。”
那日潇湘祠追凶,他为了救下芷涯,把箭对准了她。贼人觉她受伤累赘,才丢在一边。那时武艺不如今日,也受伤不轻。一路把她送回凌家,她无大碍,自己反倒撑不住了,被她留下养伤……往日种种,皆成今日。
你当真没白疼他,如你一般聪慧,透彻,一招即中,呵……
夏观澜自嘲一声,闭上眼,压下那些翻涌而上的,不该再有的东西。
“眼睛痛。”紫罗撂下一本册子,按着穴位。
“你也快痛到头了。”曦朔按了按鼻梁,继续看着。
白蘋按着落惜吩咐的明目方子,泡了茶端上。
曦朔解开杯盖,看着里面花花草草,想起她那日落荒而逃,也不知到底想说什么。
真该让陆循过来……紫罗心里叹道。自己一个殿前司副指挥使,还真是什么都做啊。
“如今世族们手里掌管的主要产业,资源,人际也算有了脉络了。”
这趟下江南,查出明州贪墨的额外所得,曦朔本意,是要摸清其中的脉络纵横。
“把理出来的这些,给陆循发去,”曦朔吩咐鹰扬,“等等,直接报给父皇吧。凌家和临江王的关系,是都知道的。这些高门大户后面牵扯了谁,青钰省一己之力怕也难查。父皇亲掌吏司,若亲自下旨,更有效率。”
“那贪墨一事,可否一并报于陛下?”紫罗问道。
“先不用。陆循他们尚未传言受阻,便是默许了。况且,霍明璃是父皇心腹,父皇约莫早已知道了。应该是北境战事将起,免起动荡,影响军心。”
“说起来,非寒也差不多快过雍州了。”紫罗算算路程说道。
离州北上是中部雍州,雍州再北,便是寂州。
紫罗计算不错,此刻顾非寒已经前往雍寂二州交界。副将顾城本在皓澜城内,也自雍州于他汇合,一齐北上。
“小公爷,属下出发前国公爷有口信,说此时北上,切勿血气用事,凡事谋定后动。”
顾非寒蹙了蹙眉,父亲并非朝堂谋算之人,为何做出此番言论。难道北境另有隐情?
此时夜色已晚,两人便找间客栈歇下。好在二人骑行,比大军脚程还是快些,能先到寂州。
二人正用晚膳,却听见客栈外面吵吵闹闹。
“诶呀,完了,可全完了!我这半年的收成啊!”一个约莫六旬的老头一边拉着货物住宿,一边坐在台阶上哭天喊地。
外面街上陆陆续续许多人都是这般霜打了的模样,有进来借酒消愁的,有沿街叫骂的。口音不一,似是哪里人士都有。顾非寒递了个眼色,顾城上去,端了一碗酒给那老头。
“老丈这是怎么了?看你口音不是寂州人士,可是遇到了麻烦。夜深地寒,不如起来喝盏热酒。”
那老头见是个英气后生,又有几分人才,不似看热闹的样子,接过酒一口闷了,喘口气说道。
“小哥你看街上这些,都是我们一道遭了难的。默水暴涨,货船全翻了,我们的货,我们的收成,全完了!”
“默水涨水?”顾城惊疑。
南有洛水潇湘,北有默水,这是大羲两条最大的河流。其中默水横经寂州南部,又有直流蔓延,滋养北方大地。也是无数渔民,商人的生命水。
因起水静流深,故称默水,但少有水位突然高涨,引发洪讯之事。
“可有大洪?”顾城拉着老汉问道。
老汉摇头:“若真是那么大,我们连回来的命都没有了。只是水势险恶,船只全都停了。”
顾城安慰了老汉几句,细问了些情况,又贴了他些银两回程。回来看见旁听全程的顾非寒面色凝重。
“如此一来,非但你我得绕道北上。只怕大军也要受影响。”
“我即刻修书传信大军,让那边安排,多做路线。”顾城忙道。
顾非寒点点头,“另要传信寂州驻军,及时通报默水情况。注意白狄是否趁机翳动。”
“站着,你躲什么?”
曦朔在竹间小径刚看见落惜身影,那人就要转身遁走。
后背一声轻呵,沉滑有力,她像是被瞄准的鹿,停在那儿,听着脚步靠近。
“可是我有冲撞于你?”
他语气平稳,落惜却觉得其中雷霆万钧。
她摇了摇头。
“可是我言语有失,令你不悦?”
她同样摇了摇头。
“可是我德行不修,行事暴悖,令你心生厌恶?”
她头发披在罗衫上,愈加荡动起来,沉默的背影让曦朔心下烦躁。
“那你躲我作甚?”他走到她面前,不怒自威。
“我……”
落惜抬头,他隔着衣服抓着她的上臂,目中隐隐郁结,正盯着她,等她说话。
“我不是……”
她心里万千挣扎,却在曦朔的目光中身陷囹圄。
“兄长!”身后一声呼喊打断二人。
曦朔放开她,面色不虞,冒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回首。
“你怎么在这?”曦朔依旧往日清平的声调。
熙宁公主一身浅黄衣衫,一脸灿烂的笑着。
“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不能来?”曦颜走过来,对曦朔轻行了个礼,“兄长走了那么久,颜儿替父皇来看看你。”
“这是谁?”曦颜才发现曦朔后面还有一人,清瘦纤细,在自家兄长后面被挡的严严实实。
曦朔微叹口气,半侧着让开,站在二人中间说道:“这是凌家二小姐落惜,这是熙宁公主。”
“见过公主。”落惜恭谨的行了一礼。
“起来吧。”曦颜挥手,不甚在意。
“你若要游山玩水,待两天便走吧。此处不宜久待。”曦朔正色道。
“我可是千里迢迢来报信的,兄长这么严肃?”
报信?帝都难道……不过曦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大事。
“父皇要给你娶太子妃了!还有七哥的正妃,不过没定好你们谁先。”
曦颜一句话出,前面两人身上都僵了一僵,曦朔面色未改尚未说话,余光看见落惜兀自往后退了半步。
“莫要玩闹。”曦朔知她骄纵惯了,在宫里也不时闹点恶作剧,略不满看着她。
“真的,真没哄你。父皇好像比较倾向尉迟姐姐。”曦颜看他不信,认真说道,“我跟七哥也说了,不过他好像看来对尉迟姐姐没有意思,还让我这次一道把她带过来来着。”
曦朔眸光一变:“你不会……”
落惜也抬头看着她。
曦颜被曦朔盯的有点怵:“怎么可能!你是暗访,我带她来做什么。不过我看着,比起七哥,她好像更心悦你诶。”
“你可安顿好了?”曦朔打断她。
“嗯,我住原来小公爷的厢房。自己住一个院怪闷的。”
“正好,紫罗眼睛疼,你去帮她。”曦朔把曦颜原地转了半圈,推她回栖梧洲。
曦颜有些茫然的点着头走了,成功搅乱一池春水。
落惜此刻已经清醒明白,不论那位尉迟小姐在不在这里,皇帝的心意已经如此。
曦朔上前一步,落惜又往后退一步。
“我不知道。”曦朔微叹。
“但是殿下如今知道了,”落惜直视着他,“不论是哪家贵女,殿下终是要有太子妃的。”
曦朔想要说些什么,落惜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
“殿下那日说,你所能选的,本就无几。”
她对他笑笑,可落在他眼里,轻盈到好像随时准备离开。
“我倒还不是那任人拿捏之人。”
两人久站无话,曦朔看她模样,知道多说无益,撂下一句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