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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不去告别,这会还躲着不见人。”
芷涯听她窝在屋里一天,推门进来,见她握着笔也不动,纸上早洇了一滩墨。
“见也无用。”落惜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别闷坏了,不如帮我做些事情,转转精神。”
“怎的不去吃饭,都在这儿?”落惜刚点头应下,凌越又寻了过来,“你们都不在,可要饿死我和三姐了,看着不能动。”
“你来的是时候,刚说要分事情,你就来了。”落惜逗他。
“我就知道,”三人一起往外走着,凌越一副认命状,“真是羡慕老爹啊,几时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芷涯变了脸色,直直看着他,嗤笑一声:“你若羡慕那个人,尽可随意。”
说完也不等他们,径自先走。
“好好的,你提父亲做什么。”落惜拉着凌越轻轻埋怨。
“我一时忘了,”凌越有些怔怔地看着芷涯走开,深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姐还那么记恨他……我以为,够久了……”
“姐姐也不光是为自己吧。先去吃饭吧,免得母亲疑心。”她拍了拍凌越,“好了。”
两人未走到素心堂,只见宅内骚乱叫嚷一片。
“乱些什么?”凌越抓住一个小厮问道。
“刚、刚才有贼人进来了,直接闯进抱朴斋,吓死个人。三小姐在素心堂那边离的最近,已经追出去了。”
“岂有此理!”凌越怒道,“往哪追了?”
“听丫头们说,从东墙飞出去了。”
“二姐你们在素心堂别出来,你们几个,把家丁全叫着,把素心堂围起来!乱跑什么!”凌越说完,起身往东墙跃去。
“你小心点!别碰硬!”落惜在身后喊着。
定又是他!
羽岚心里笃定,追着跑了许久,直追到淮宁塔,眼见那人跃上塔檐,羽岚足尖点地也跟着跳上。
“呵,怎么追的这么紧?”赢谢抱臂问道。
“问你啊。”羽岚没好气,“蹲那么久,终于登堂入室了?”
“有你这般明艳的姑娘夜奔,入室也值了。”
“那你还跑什么,小心姑娘追不上。”只要拖点时间,怎么也该有人到了。
羽岚一鞭直指,赢谢双手弯刀一挡,原地凌空一翻,就要迎着绞她的鞭稍。没想她收招甚快,一击不中径自飞上一层塔檐,凌空一转,顺势横辟而下直冲面门。赢谢避开,绕着塔檐转起圈来。
“几日不见,进益不少。”
“不如你几日不见,终于学会带兵器了。”
“好说。”
赢谢眼中微光一闪,趁着攻势到了尽头的一瞬,擒住鞭稍,往回一带。羽岚不肯松手,反被他拉往空中,仗着身居塔顶运力一挥,以自身为圆心牵着她在半空中飞起来。
羽岚浑身没有着力点,身形若燕子,被他牵着当空飞了两圈。芙蓉色衣衫迎风扬起,夹杂着手上金铃声。
“夏夜闷热,上方可凉快些?”赢谢勾笑,依旧拎着她画圆。
羽岚两相对视,眼见着他嘲弄笑意,恨不能鞭子招呼在他脸上,拉着鞭柄往身侧一拉,一圈圈缠在胳膊上拉近距离,另一手出掌,非要打上他这惹人厌的脸。
“哦?”
赢谢见她如此,也不着急,等她半到身前之时,将手里鞭稍一松,羽岚被从这个圆中断开,离心往外坠去。
夜空中浮光一现,一道微光朝坠地的羽岚射去。她觉出异样,但是人失重坠下,无力反击。楼上黑影一动,身形一展从塔顶飞下,直冲她而来。
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此次居然暗处藏有帮手?!
羽岚心下一惊,眼看这那微光越来越近,想是极好的暗器,赢谢弯刀也将至眼前,闭眼认栽。
叮铃一声。
她以为的切肤之痛没来,反而被人拉住,有救兵!忙睁开眼,身前赢谢接着她,挡在身前,那柄弯刀刚弹开暗器。
“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扔出抛出怀里。自己落地一翻受身稳住。
看见他和半空出来一人临空交手。
“如何?”
“确认无误。”那人点头,“为何要挡,趁机除了以免日后麻烦!”
“艳尊无令,勿要多事!”赢谢面色一冷。
“如此良机,错过可惜。”
那人手中飞镖又要出手,被赢谢一挡一按,反而被迫握回手中。
赢谢一个推手,卸了那人力道:“快走!”
羽岚半跪在地上,只看着二人跃上塔顶,消失在夜色中,踉跄着起来,看见凌越赶着从远处追来。
“怎么了?”
她摇摇头:“他已经跑了。”
凌越还欲追赶,被她拉住:“赶不上了。”
一进家门,一堆人围上来。凌越还好,羽岚脸色惨白。
“你怎么了?可被伤着?”芷涯拉着她坐下发问。
“无事,岔了些气。”
落惜盛了碗酒糟汤给她,看她喝下,脸色缓和了些。
“是赢谢。”
芷涯心下一凉,锦烟和夏观澜的话又响起来。
湮罗顶尖的杀手,如凌家如入无人之境,血洗都够了,怎会被羽岚追着跑。
“红袖。”她唤道。
“在。”
“通知各院各房,查检一遍,如有异样,少了什么,多了什么,不论大小,即刻来报。”
“是。”
“先用饭吧,让他们查着。两个小的追了一路了。”凌夫人吩咐道,“盛饭。”
“就是,我们先坐下。”芷涯张罗着,低头悄悄跟红袖耳语,“飞鸽告之夏……天涯海阁。”
她是拿不住的,只希望叶阁主能找到此人行踪。
“知道你们年轻人怕热,备了莲花冰碗,上头坠了蜜渍酸杏粒儿,别贪多了。”
几人小时就爱吃这个,相视一笑。身边丫鬟各自端上一碗的冰蓝裂纹的荷叶盏,杏黄粒儿下清爽爽的盛着新鲜莲子,嫩藕,蜜瓜,桃儿,葡萄等各色时令鲜果,看就觉清透。
几人拿起勺子吃着,凌夫人在一边念叨。
“你那明溪阁里头溪水经过,记得让人点艾熏熏,现在蚊子闹得凶了。”
“红袖记住了。”俏丫头在后面屈膝应下。
凌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有你看着,我是放心的。”
一时饭毕,几人在母亲身边说会子闲话。
“五日后是你宛州二爷爷过寿,我列了礼单,你来帮我看看。”凌夫人对芷涯说道。
凌望松在祖辈中排行第二,和芷涯祖父凌望岳虽是堂兄弟,却素来亲厚。姐弟四个小时候,都是被他抱过的。
眼见二人有事,落惜跟着羽岚回棠棣居,要看看她身上有无受伤,凌越自己回卷云楼。芷涯随母亲去侧厅。
凌夫人不过四十来岁,举止娴雅,仍旧清明的眼睛和女儿一个模子。
素心堂陈设虽然简洁舒朗,不多装饰。案上只一个浅灰褐色的古朴陶瓮,插着大朵大朵的白色芍药。看着大巧若拙,颇有意趣。
“不如让羽岚和凌越去趟宛州吧,活泼热闹的,二爷爷看了也喜欢。我商会暂时有些事情要想。”
“那人是谁?”凌夫人眼神清亮,“你还要想什么事?我平日虽不过问,你是我生的,我还看不出?”
芷涯知道瞒不住,低声说了。
“湮罗……”凌夫人脸色低缓,自幼闺秀言行浸在骨子里的喜怒不形于色,倒并意外惊恐。
只是芷涯一瞬间不曾看清,母亲眼中转而压下的一缕……厌恶?
“还有谁知道?”凌夫人抬首,正色问道。
“帝都明月楼锦烟姑娘,夏观澜。”自她十七岁上接过当家,母亲便从未这样认真细问她一件事情,“锦姑娘让我别在查了。”
“她是为你好。交由天涯海阁是对的。我们仕宦诗书之家,不宜插手这种事情。”
“可是……”芷涯犹豫开口,“母亲知道些湮罗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凌夫人冷了下来,“外头那些三教九流之人。”
芷涯忙扶着母亲坐下,亲自去打香篆,点起沉水香。
“你怎么了?”
落惜检查一通,见羽岚并无大碍,只是膝盖上青紫几块。出去叫黄莺取药油来,回身看见她安静兮兮的靠在床架上出神,一双眼珠子全无往日机灵劲儿。
“羽岚!”
“啊?”她惊起回神,没等落惜说话,伸手拉下她坐在榻沿,“你有没有被人救过?”
落惜被她没由来一句弄得发蒙,本能想点头,又猛然想起曦朔的嘱咐,一时不知她是何意。按这个妹妹的脾气,若是早知道,断不会等到今日才来说话。
“没有。我又不似你,外面天宽海大的,这几年游历颇多。”落惜说着给她理了理被蹭起的头发。
“那就当我没问吧。”
羽岚一腔子没有过的不解不知道向谁说。家里几十人口,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此刻倒盼着能和赢谢再打一场。
“二小姐,药油拿来了。”黄莺端着个瓶子进来。
落惜接过,倒在手心些,盖上熨热了,给羽岚在膝盖上揉着。方才被她一句话相问,本来这两天刻意压着的心事被挑上来。看着雕花海棠窗棂外面,夜色稠稠的沉下来,密不透风的包裹着院子。屋内灯火烛明,却照不透外面。
他也该到帝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