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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泰离宫而出,他的府邸在东城,紧靠清化坊,这里是京城里头俗称的王爷一条街。
他身边的护卫约有五十多人,他本身身手不凡,因战功赫赫,在沙场之上少有敌手而不太把世人放在眼里。这些人跟了他一段后,他就不耐烦了,扯住了马缰,偏过头去,对护卫们道,“该干嘛干嘛去,跟着爷做什么?怕爷被兴艺坊那些娘们吃了?”
“哪能呢?”萧定泰贴身的护卫头领石达,是个矮小精悍的男子,背上背一柄大刀,一笑右边的牙齿缺了一块露出个黑洞来,别看他趴在马背上跟只猴儿一样,战场上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笑道,“属下们还怕爷这个?况如今还在老王上的孝期,爷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豁,石猴子,你也跟爷讲起忠孝大义来了?不简单啊,我实话跟你说,今日,老大跟我们讲齐什么公,讲春什么冬,爷一个字都听不懂,爷也不管这些,爷如今不爽得很,你们别跟着爷,爷自己找会子乐子去!”
他说完,一拍马就朝前头冲。石猴子哪能真放他一个人去,待他跑出了一箭之地,石猴子朝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大家伙儿又一块儿跟了上去。
萧靖雍的人便从街道的另外一头跟了上去了,格泰靠近了,问萧靖雍,“爷,什么时候动手?”
萧靖雍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紧紧锁着前头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黑点的人,后槽牙磨了磨,“先跟着,叫格莽小心点儿,不要动二郡王,把他留给我!”
“爷,二郡王他……”格泰想说萧定泰手上的那柄刀不是那么好对付,但他看了一眼萧靖雍手里的方天画戟,闭住了嘴。
少年一身黑色盔甲,长发束成了一把,风吹动他的黑发与身后的披风,飒爽的英姿在这黑暗的夜里,如同一束火光一般,照亮了他身后人的心。少年抓住发梢咬在了口中,勒得右边脸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子,显得有些狰狞,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他猛地一夹马腿,胯/下的战马扬起蹄子朝半空跃出,如同流星一般,冲往了前方的黑暗。
萧定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显得格外烦躁,萧定权即位之后,所言所行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如今他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多花点时间去了解萧定权,以至于现在自己陷入这样的被动之中。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留萧靖雍那两个小杂种,他到现在都忘不了,温氏死的时候那双眼睛,他明明是在她背后动的手,可他分明看到她瞳孔里映着的自己,她死死地盯着他,唇瓣嗫嚅,他觉得她听清楚了她要说的话,她说,她的儿子会帮她报仇的!
呵,一个贱婊子而已,蠢到了极点,以为萧定权真的会把她当回事,对萧定权那么信任,最后落到了什么结果?
但现在,萧定国说什么都不忍心动手了,萧定权想动手又不愿背这恶名,没关系,萧定泰冷笑一声,都不动手,他来动手,看他们站在哪一边,是不是会为了一个身无寸功的小废物而朝他发难?
萧定泰走迷了路,马儿在一个十字路口转了转,黑暗中似乎四个方向都一模一样,就在他有些不耐烦想随便找个方向跑的时候,一柄利箭嗖地朝他射来,他耳聪目明,辨明箭来的方向,萧定泰身子一歪,避开了,伸手一抓,抓住了剑柄,扭头就朝身后看去。
朦胧的月色之中,屋顶之上,以漆黑的夜空为背景,站着一个人,他身穿黑色的铠甲,披风随风飞舞,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来,左手持方天画戟,右手握一把弓,那箭便是他射出来的。
“你是谁?”萧定泰只觉得此人的眼睛无比熟悉,但他始终想不起来,他所认识的人中,到底有谁用方天画戟这样的武器。
此人朝前踏出一步,站在屋顶边缘,一只脚悬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但他却岿然不动,眯着一双眼睛,鄙夷地看着他,“你不用管我是谁,萧定泰,爷今天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你是……他派来的人?”萧定泰的眼里顿时,愤怒如火焰一般燃烧,他气得全身都在打颤,早就料到萧定权不是个好东西,这种半路抢劫的事,他居然也能做出来。
一面说父王尸骨未寒,一面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萧定泰冷哼一声,一把抽出背后的宽刀,“来呀,兔崽子,有胆子从你爷爷身上取东西,先让爷爷瞧瞧你的厉害!”
萧靖雍看着眼前这个人,前世他忍了他多少年了?亲二伯,斩不断的血亲,哪又如何?多少个夜里,他盼着这些人能够看在同样姓萧,都是老王上的血脉,看在他父亲的份上,留他和弟弟一条生路。
可是,这些人没有,抢了原本属于他的王位,逼死了他的母妃,夺走了他的爱人,对他和弟弟赶尽杀绝!
萧靖雍却暂时不想一刀毙了他的命,他也要像前世他们所做的那样,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先把老鼠的胆吓破了,再一点一点地吃掉它。
可他前世都不是那只可怜的老鼠,今生又怎么会呢?
萧靖雍的脚尖在屋檐边缘一点,身子腾空而起,他一把扔掉了弓,双手举起方天画戟,如大鹏一般,朝着马背上的萧定泰扑了过去。
萧定泰策马飞奔,也朝着萧靖雍迎了过来,厚重的大刀举起,朝着半空中的人狠狠地劈了过去。
哐当!
兵刃相击,碰撞出灿烂的火光,照亮了这一方的夜空,令两方追赶过来的人齐齐地顿住,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战斗中的二人。
萧靖雍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身体在朝后落的时候,脚尖在萧定泰的坐骑头上猛地一点,身体后跃,落在了自己的坐骑上。
萧定泰的马儿四条腿一软,一声哀鸣下,朝地上倒去。而萧定泰从马背上跃下时,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朝后退了数步之后,终于压不住胸膛里翻滚的气血,一口血喷了出来。
萧靖雍双腿夹着马腹,朝萧定泰走过去。他居高临下,如远古而来的战神,是这寂静的黑夜里,所有阴暗的物质凝聚而成的实体。他手中的方天画戟指着萧定泰,清冷的月辉从锐利的兵刃之上反射出冷光来,他的声音便如这冷光一般森寒,“萧定权写的血书誓言,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