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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颇有些担心地被警卫员领着一路走去,心里几遍地想到,要不干脆直接跑路得了。
那老毛子看起来心眼大,但要真被记恨上了,这事儿可能不是这么好解决的。
到时候砂锅大的拳头砸脸上,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可一想到那老毛子点名要见自己,而且现在这会儿,自己还是个戴罪之身,顾明便不敢再胡来了。
大不了,到时候跟老毛子打上一顿好了,看谁的拳头硬。
很快到了地方。
给老毛子送行的人并不多,但看肩膀上挂着的星星,顾明一时间有些眼花。
这些人都是团级以上的军官啊。
顾明打眼一扫……好家伙,矮个子的首长也在。
安德烈的排面儿可真大。
顾明刚来不久,还未站定,便看到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留着‘鸡你太美’发型的大高个子,看起来傻愣愣的,正是安德烈。
此时,安德烈的那一头莫西干发型已经彻底软软塌了下来,从一柱擎天变成了兵分两路。
走起路来一荡一荡的,颇为滑稽。
四周的军官都抿着嘴角,强忍住不笑。
首长的脸也是越来越黑,他别过眼去,不忍再看。
看到安德烈面无表情地大跨步走来,顾明心道糟糕。
人家这次是真生气了……毕竟顶着这样一头发,换谁谁不生气。
王八犊子的,今儿算是栽了……顾明啐了一口,眼下这个情况,等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估计旁边那些军官不会帮忙的,只会干看热闹。
可要被人单方面揍,顾明打死都不乐意。
他已经想好了,这老毛子身材高大,正面打肯定打不赢,等会儿就专往下三路招呼,往老毛子怀里钻,老毛子手长脚长,必定有顾不到的地方。
以短打长,这么打怎么着也有五成的胜算。
正当顾明摆开架势,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安德烈突然一个箭步,给了顾明一个熊抱。
“哈哈哈哈哈,顾同志,跟你喝酒真是太开心了,昨天的经历真是让人难忘,下次你一定要来我们共和国,我会让整个酒馆的女人都过来陪伴,还你一个难忘的夜晚!”
老毛子着实是太热情了,顾明双脚离地,感觉自己不能呼吸,连忙推开安德烈,笑道:“一定一定。”
俩人用俄语交谈着,话里不停蹦出粗俗的单词,有一半都是讨论酒,剩下的一半讨论的是女人。
屁股,大长腿这些单词在安德烈的言语中出现了不下十次,至于某些隐秘的部位,出现了不下百次。
安德烈脸上洋溢着兴奋与畅快,搂着顾明的肩膀,坐到了车里面。
他摇上了车窗,脸上笑容消失不见,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右手紧紧抓住顾明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同志,你的天赋无与伦比,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也最年轻的制造专家。”
“过奖了,安德烈上校,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顾明谦虚了一句。
他感觉到气氛开始有些变得不对。
这个安德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你不要谦虚,你是最好的,我能够保证。”安德烈咧嘴一笑,他靠在座椅上,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顾明见过安德烈的这个笑容,他感觉十分熟悉。
就在决赛测试样品枪的时候,安德烈曾经对顾明这么笑过,那绝不是什么和善的笑容,它的背后藏着刀与枪,还有鲜血与烈焰。
“来我们共和国吧,我保证,你想要的一切我们都能给你,女人,金钱,地位,我可以亲自向最高苏维埃主席举荐你,你甚至有机会成为我的上司。”
“我们的伊若夫斯克兵工厂,拥有最先进的制造机械,乌拉尔山丰富的铁矿取之不尽。”
“你设计的方案,将有更加广阔的天地,数百万的战士将会使用你制造的枪械杀敌。”
“想想吧,同志,好好想想。”
安德烈提出来的条件,足够的丰盛。
任何一个名制造专家,在听到了这样的许诺之后,都一定会动摇。
“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好,安德烈同志,谢谢你的好意。”顾明笑着婉拒了安德烈的提议。
安德烈呆滞了半晌,随后像是听到了某个十分好笑的笑话,突然哈哈大笑,并对窗外密切关注的几名军官微笑着摇了摇手,示意一切正常。
安德烈没有再劝顾明。
顾明拒绝得太过于干脆了,他知道无论如何费尽口舌,都是徒劳。
所以他从大衣里掏出了一把勃朗宁。
这把小巧玲珑的手枪在安德烈的手里,像是一把玩具,但即使是这样的玩具,近距离打进要害,也能轻松抹去一个人的生命。
当顾明感觉到硬物抵在了自己的肋部时,他背后渗出的冷汗在几秒钟之内浸湿了衣服。
该死的,这个家伙怎么会这么大胆!
顾明一再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安德烈的企图。
这老毛子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
前一秒还跟老友似的吹得天南地北,下一秒说翻脸就翻脸。
“我们是同盟国,安德烈。”顾明抱着一线希望说道:“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同志,不要做傻事!”
安德烈没有挪开枪口的意思,他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同盟国,是同一个家族的兄弟。”
“在一个家族里面,兄弟手足之间可以为了利益反目成仇,那么国家与国家之间呢?”
“民族利益永远要高于意识形态的信仰,我想,你这样聪明的人,不会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吧。”
顾明默然不语。
安德烈说得没错。
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什么同盟,什么同样的信仰,那都是瞎几把扯淡!
一旦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好使,只能真刀真枪在战场相见,谁要是还抱有天真的想法,可能到时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顾明放松下来,靠在椅背,撇嘴指了指外头那些隐隐发觉不对的军人,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开枪好了。”
“……安德烈,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会成为你的人质。”
“当你踩下油门的时候,我会尽一切可能让这辆车失去控制,只要我还有一根手指头能够动弹,你就别想着安全离开这里。”
“我想想……这里距离你的国家,可不止一两天的路程,是吧。你打算怎么度过这漫长的旅程呢……哦,对了,你一定有你的计划,是飞机吗?想必你早已经联系好了,我说的对吗?”
“……不。”安德烈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计划。”
他深深看了顾明两眼,突然扯着嘴角笑起来,收回那把致命的勃朗宁手枪,掀起衣服插在里面的口袋,咧嘴笑道:“哈哈,我只是在跟你开一个玩笑罢了,你不会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吧。”
“哈哈。”顾明也跟着笑道:“您可真会开玩笑,安德烈上校。”
“邦邦!”
这时,一名军官敲响了车窗,是旅参谋长龚承荣。
他右手按住插在武装带的手枪,扣子已经被打开,故意侧着身子,露出黑漆的枪把来,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安德烈的一举一动。
安德烈摇下了车窗。
龚承荣眼睛不离安德烈,却向顾明问道:“顾老弟,首长可是在催了,司机也到位了,你还不下来,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事。”顾明看了眼安德烈:“只是跟安德烈上校进行了一场十分有趣的假设而已。”
他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龚承荣也合上了枪扣子,对安德烈敬礼道:“多有得罪了,还请原谅。”
安德烈点了点头,他摇下车窗,伸出脑袋,对着顾明的背影喊道:“顾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情。”
顾明已经不想看到这个家伙了,但是临近送别,他还是走了回去:“安德烈同志,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
安德烈伸出一只手,在顾明紧张的眼神中打开。
那里静静躺着的,是几颗灰不溜秋,圆滚滚的泥球。
安德烈:“顾先生,这几颗东西出现在我上衣的口袋里,我想你或许清楚,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顾明想起了陈老先生的殷勤推荐,老先生的话语仍旧回响在耳边:吃一颗能雄起一晚上,立竿见影,长枪不倒……
顾明没有试验过这种偏方的真实性,也许陈老先生在介绍功能性的时候,多少有些夸张的成份在里面。
但根据陈老先生夫人的满面春光,以及小了陈老先生将近三十岁的年龄来看。
这药丸的效果想必还是十分可观的。
“这是真正的男人才会吃的东西,只需要一颗,就能让男人在战场上重振雄风……等一下安德烈,你怎么全吃了!”
安德烈豪爽地吞下手中几颗药丸,咕噜一下咽下去,又豪爽地大笑道:“真正的男人,当然要多吃几颗。”
顾明按住额头。
这家伙不懂得什么叫做隐喻吗?
这么吃不会有事吧……
“你好,麻烦让一下。”
身后传来一个稍显中性的声音。
随行的翻译员就站在顾明的身后,想要打开车门,却被顾明的身体挡住了。
“你……路上小心点,特别是晚上。”顾明看着翻译员的小身板,提醒了一句。
他觉得安德烈可能没事,但是司机和翻译员很有可能会出事。
特别是这位翻译员……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又是坐在安德烈的邻座,如果惨遭毒手,下场恐怕不敢想象。
“嗯……哦,谢谢关心。”
翻译员奇怪地看了两眼顾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打开车门上了车。
随后,龚参谋长又安排了随行的精锐战士,叮嘱他们务必要把人送到指定地点,不容有失。
“首长……”顾明向着矮个子首长走去,在车里发生的事情,他觉得有必要向上级汇报一下。
这位首长仍旧是拉着一张脸,见顾明走来,他摆了摆手:“你跟安德烈上校进行的学术讨论我没有任何兴趣,莫要提起,也不准跟他人提起。”
“是!”
首长拍了拍顾明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干的不错,现在,将那把样品枪搬上生产线才是重中之重,去吧,你的责任重大。”
顾明后脚跟一碰,道了声是,离开了队伍。
首长则来到了车边,用蹩脚的俄语对安德烈说了几句一路保重之类的场面话。
来而不往非礼也。
安德烈也用新学来的蹩脚语言,热情地握着对方的手说道:“他娘的,他娘的,你是老毛子!”
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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