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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河仍旧盯着她的手背，被口罩遮住的脸庞苍白。状态很差，眼睛覆着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压抑又阴郁。瘦削手指绷紧，鼓起青色血管。
以往笔直的身躯此刻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低声地道。
“对不起。”
池颜藏起手背，粉白脸颊扬起，歪了歪头，对他说：“星河，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黎星河怔然抬额。
不等他反应，身旁的人招了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到后座。
这是黎星河第一次坐出租车，局促地并拢双膝，安静地坐在靠窗位置。
池颜对司机说道：“师傅，去百藤。”
百藤是郊外一处最大的游乐场，二十小时开放。尤其是夜晚，人流量众多，况且临近春节，这时候百藤里密密麻麻全是人。
司机多看了一眼他们，以为他们是情侣。打趣道：“你们还在读书吧？看年纪不大。”
池颜笑着说：“我们都毕业啦。”
与司机聊了一路，师傅也是一个健谈的人，开了话茬，聊得都停不下来。
不经意提到黎星河，司机说：“我也不懂音乐，不过我女儿懂，她特别喜欢这个男孩，就是为了他考的音乐学校。听她说，这么多年来，黎星河为咱国家弘扬古典乐器，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池颜手腕搭在前座背椅上，侧着眼，看向身旁全程未说话的黎星河，乌黑长发下秾丽眉眼翘了翘，洇着一汪水，与他对视一秒，少年便羞赧慌张地垂下头，脊背挺直僵硬。
待她移开目光，继续与司机聊天时，黎星河缓缓抬头，透过玻璃车窗，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她的笑颜。
接近一个小时，出租车总算到达百藤游乐场门前，夜晚七点，门口还排着长队。
远处摩天轮与天相连，过山车的轨道闪烁着霓虹光芒，整个游乐场在夜色映照下，宛若璀璨耀眼的星河。
下了车，他们来到后面排队入场。
少年一米八的身材，运动裤衬得双腿笔直颀长，戴着鸭舌帽，肩宽腰窄，脖颈修长冷白，即便未露出脸，也引得人稍微侧目。
池颜也戴了口罩，冻冷小手放在口袋里暖和，排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和他说话。
“你今晚有没有工作啊？”
黎星河目光落在白皙手指握着的灯笼上。门口摆着地摊，贩卖着小物件。灯笼是用纸扎的，描绘着卡通图案，里面点着电灯，而非油灯。
他金色发梢下的耳廓红热，对外界敏感，清晰地听到后面排着的两人说的话。
“哇他好高，长得肯定帅。好想跟他要联系方式啊。”
“别吧，站在前面的女生一直和他说话。来百藤玩的男女都是情侣，你还是要想清楚。”
黎星河帽檐压得很低，呼吸都在发烫。
——他们现在是情侣吗？
——颜颜带他来游乐场是想和他约会吗？
——约会是什么？是在这里结婚吗？以后颜颜会不会跟我离婚？我不想离婚。
直到池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担心地问：“星河？”
少年像军队里的军兵，蓦然站直。语无伦次：“我不离。”
池颜：“？”
离什么啊？他在说什么？
她顿了顿，睫毛眨了一下，咬咬唇说：“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不理我啊？”
黎星河手足无措起来，指节漂亮的手指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懊恼无比。很少说话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
如果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和颜颜说话就好了。
但患有自闭症的少年不仅表达能力差，就连面对喜欢的人时，也难以表露出心底的想法。
“对不起。”他紧张得把卫衣下摆都攥得皱巴巴。
池颜习惯了他经常的道歉，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伸手理顺被他攥皱的衣摆，声线甜软：“没关系。”
说完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如果你晚上还有工作的话，那就玩一会儿，我们就离开。”
“没。”黎星河立刻回答，一字一顿：“你想玩多久，都可以。”
池颜踮了踮脚尖，手里灯笼晃了晃。拎了起来，映亮了她的眼眸。
“那我们今天通宵哦~”
黎星河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的笑容，心脏乱了套仿佛要跳出胸膛。身旁喧哗吵闹，但他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
池颜不敢坐过山车，恐高也不敢坐摩天轮。只能玩一些不刺激的项目，而黎星河似乎也不喜欢玩那些。
游乐场人很多，走路都会不小心碰到陌生人的肩膀。少年站在她身后，有意无意地隔开附近路过的游客。
走累了，坐在旁边长椅上，池颜抱着一袋袋小吃。耳畔传来一道悠扬的琴声。百藤游乐场里有表演才艺的工作人员，他们怀里抱着风琴行走演奏着乐曲。
黎星河看着她阖上双眼，翘着唇角，认真倾听着路过的动人乐曲。不禁从口袋拿出口琴，缓缓吹响。
周围游客停驻，纷纷朝他看去。帽檐遮住了他的脸，却未遮住他吹奏出来的乐曲。
抱着风琴的工作人员也停了下来，在嘈杂的环境中，一首美妙、动听的曲子游荡在人群之中。
“这是黎星河的曲，天啊，太好听了。”
“不能去参加黎星河的现场演奏会，只能听别人演奏啦，但真的好好听！”
一曲结束。
周围游客散开，还是不少游客走了过来，向黎星河要联系方式。
“你是学音乐的吗？你也喜欢黎星河啊？你刚才吹的曲子是黎星河成名曲……我们能不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啊？”
黎星河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自己，也不喜欢别人这么近距离与自己说话，他抬起眼，下意识朝着池颜看去。
就是这一眼，让在场的人认出了他。
“黎星河？？！”
“真的是黎星河！！”
“卧槽！我碰到黎神了！！”
在他们激动尖叫，引起附近游客们的关注。
眼看情况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池颜牵着少年的手，冲出人群往前跑。
身后追着许多人，本就人数密集的游乐场瞬间乱成一团，警卫出动，拦截着骚乱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