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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
明玉这些时日都不能好好入眠,今夜总是疲乏极了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见姑姑一声惊喜的呼叫“朱佑堂回来了!”她翻身坐起,果然见佑堂大步走进来,身上甲胄未卸,和离去时一般的玉树临风,别无二致,她喜不自胜,大呼一声“堂哥哥”,佑堂已快步走上,将她紧紧揽住。
她回抱佑堂,手触在冰冷的甲胄上,心中却有初春般阳光照耀,和煦漾漾。忽的,手在他身后触到一柄物什,有湿腻的东西沾到她手掌,她朝他后背看去——一柄匕首深深没入甲胄中,满背均是淋漓鲜血,她惊恐万分,佑堂艰难的瘪嘴向她笑笑,慢慢的合眼,向旁倒下……
“啊——”明玉汗透中衣,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彩依吓得七魂去了六魂,只扶着她坐起,问道:“小姐,小姐,怎么了?可是被梦魇住了?”明玉这一声尖叫,把姑姑和母亲都惊着慌着进来了。
姑姑道:“玉儿受惊了,速速熬一服定惊茶来。”自有奴婢下去办事。彩依又张罗着服侍明玉更衣擦脸,明玉这才感觉有些宽解。
张母关切道:“玉儿,刚刚是怎么了?”
明玉道:“我只是惊疑方才梦境,心中十分不安。”说着,将方才的梦境,细细的对她们讲了。
张母道:“你只是优思过重,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人都道梦境与现实总是相反的,看来殿下定没有任何差池。”
明玉摇头:“话虽如此,我总觉得这个梦寓意极为不妙。我要去紫荆关找他。”
姑姑责备道:“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马车劳顿,更何况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明玉缓步走到窗前,掀开窗纱,新月如钩,几许相思愁。
“我只想陪在他身边,不知他现在是否在危险中?是否吃得好睡得好?身上的旧伤是否有复发?”明玉回身喝了定惊茶,说道,“现在什么时辰?”彩依道:“已交四更。”明玉挥手对大家道:“离天亮还早着呢,都去歇息吧。我自有打算。”
大家都散后,明玉仍是一夜未眠,她徘徊在亭廊中,想着如何去紫荆关。
天蒙蒙亮,她走到回廊中,隐约听见堂中在说紫荆关的事,听见“殿下,殿下”的只字片语,听到有抽泣声。
明玉哪管礼节,一个健步一推房门冲了进去。看到知州大人在和爹爹议事。
“大人,可是紫荆关出事了?”明玉直问江知州。
江知州答道:“姑娘千万要保重啊。”
明玉紧张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殿下怎么了?”
知州抽泣道:“殿下与敌军交锋,不幸被礌石葬身在峭崖之下。”
明玉一听,只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睁眼也好,闭眼也罢,世界总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几点金星晃过,一时又出现了佑堂的面容,如玉如瓷,身子一晃瘫坐在椅子上。
“殿下出关前,只留下了这个,说要给他未迎娶的太子妃留个纪念。”江知州双手颤抖地拿出一个锦囊。
张来瞻抢先一步把锦囊接过来,放进了自己的衣袖。
明玉眼泪汪汪地望向父亲:“爹爹,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张父沉声道:“玉儿,这紫荆关外一片混乱,消息未必精准。殿下他,是死是活,还未做定论。这胡乱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东西,你怎么就能信呢,怎么就说是太子殿下的。不看也罢。”
明玉一手扶着椅子,撑起不听使唤的身子,走到父亲身旁:“是不是他的东西,我一看便知道。”
张父只好拿出锦囊,明玉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自己送他的那块蓝田玉佩,还有一封信,打开信,信上赫然写着:遥遥山上亭,皎皎云间星,远望使心怀,谁云江水广。
明玉终于支撑不住了,心砰砰乱跳,手去捂胸口,却无论如何都捂不住心中的战栗,身子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筋骨,跌坐在椅上。
“这是我送他的玉佩,是爹爹最珍贵的玉佩。他一定知道自己回不来了。不行,我要去找他。”
知州道:“姑娘你要为殿下照顾好自己啊。”
张父厉声道:“不能去!现在紫荆关已失守,那里已是敌军的地盘。此时去就是送死!
“怎么?你们都以为他死了是不是?”明玉抓着父亲的手臂,“我不信,我要把他找回来,我活要见人,就算他死了,我也要见到他,就算尸骨不全,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张父从未见女儿如此伤心,搂明玉在怀中。
“他写的诗,他写的诗,远望使心怀,谁云江水广。爹爹,您知道吗?他的志向还未完成。”明玉泣不成声,“他心中承载了多少常人无法承受的苦恼、忧愤,即使他明明知道出关便回不来,可他却从未抱怨,他永远是那样从容自如,谁能懂他?谁能懂他?可玉儿懂,玉儿懂。玉儿,求爹爹,让玉儿去紫荆关吧,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不相信他会死。他说过要娶我的,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爹爹,爹爹——“
“好!玉儿,爹爹同意你去。”张来瞻被女儿的一番话打动了,轻拍她的脊背,“带上我辽阳军精锐先锋队,出发紫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