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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呢?”
“他?他不在这。”
“不可能。”她的话十分的肯定,面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神色,“要想他从你们这里迈出去一步,除非这千金赌坊的房梁塌了。”
吴老三也同样满目的嘲讽,反复把玩着手中的那一个筛盅子,“你也是知道的,咱们这儿的梁柱可结实得紧,就算是天塌了,这千金赌坊总也不会塌的。”
“是啊,就算是天王老子死了,他黄金屋总还有法子活着。”
“是的呢,只要他活着,那他手底下的人就都能活。”
“我爹……他又欠了多少?”
“你是卖过一次的人了,这一次,还有银子可还么?”吴老三这一次才把目光挪到她身上上下扫了几圈,上一次,可是他替她拟的卖身契,“更何况,黄大人买过的人,就算他不要了,又有谁还有胆子敢再买?”
香屏侧目,看向了张子虚,欲言又止。
她的确没有银子了,一文都没有。
张子虚皱了皱眉,捂紧了自己的荷包,“开……开什么玩笑,永安巷的人谁不知道,跟着一个天底下最抠门儿的掌柜,我当然是这天底下最穷的伙计。”
“她呢?”香屏问道。
“她要的是你,别人我可不管。”张子虚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不过好在,银子我虽然没有,拳头可从来都不缺的。”
吴老三看着他皱了皱眉,刚才一连输了七把之时是自己眼拙没认出来,可现在既然知道了他是谁,人总该识相的。
“张小爷先别着急,买卖不成仁义在,一句和气生财,花掌柜总还是时常挂在嘴边的,你说是也不是?”
他说的话,张子虚完全无法反驳,掌柜的讨厌别人占她的便宜,更讨厌去占别人的便宜,所以她不论什么事开出的价码,从来都是有凭有据,公平合理。
“这样吧,同样都是做下人的,我不让你为难,你也别叫我难做。”吴老三侧目看着他笑了笑,“既然是在千金赌坊,那就入乡随俗,按着咱们赌坊的规矩办事。”
“赌坊的规矩?”张子虚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去,“我从来只知道酒馆的规矩,至于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也配和我定规矩?”
“我相信,如果换做是你们家掌柜的,她绝不会是这样一个赌不起的人。”
张子虚突然想到了荼蘼,他在想象,如果现在是她在这里,她又会怎么做,对他来说,她做的一定都是对的,“好,你说,什么规矩?”
“牌九麻将掷骰子,樗蒲一翻两瞪眼,随你选。”
张子虚皱了皱眉,这人说的这些,他听不懂。
他从来都没有上过赌桌,一次都没有。
他能活到现在,还能这样子活下去,实在已是不容易,所以他才更要小心翼翼,他不敢赌,毕竟他一次都输不起。
“小爷最怕麻烦,就赌猜大小,一局定胜负。”
猜大小,是他唯一知道的能一学就会的东西。
“好,简单,痛快,正如其人。”吴老三说着,已将方才手中擦拭的筛盅子放到了桌子上,“那你是掷的呢,还是猜的呢?”
张子虚看着吴老三的手,他知道,这双手不论想要掷出怎样的点数,都能够随心所欲,如果让这双手掷,不论他猜的是大还是小,他都必输无疑。
“我掷,你猜。”
“请。”
吴老三笑眯眯地将筛盅子推了过去,他不但对自己的手有完全的信心,对自己的耳朵也一样。
张子虚将三颗骰子丢进了盅内,使尽最快的速度摇晃起来,他要确保骰子相互碰撞的声音迷乱到让吴老三已完全听不出来是哪个方向。
筛盅落下,掷地有声。
吴老三一直眯着眼睛,侧耳听着,从摇盅声开始时一直到结束,半刻都不敢懈怠,“四五六,大。”
张子虚抬头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手里压着的筛盅,“你确定?”
“一定。”
“你输了。”
张子虚笑得很得意,得意地掀开了筛盅子,盅下压着的,已是一片白花花的粉末,谁也不知道,它曾经到底是大,还是小。
这一切,吴老三都看在眼里。
他虽然不能确定这里面是大是小,可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能把这骰子震成粉末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
所以,他也不得不是输的。
吴老三长舒了一口气,微微阖了阖眼,“是,我输了,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他。”
张子虚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明明就是最赖皮的法子,吴老三竟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毕竟这世上人又有谁敢不给三更天一个顺水人情。
“爹!”看到屋里那个被麻绳捆住的中年男人,香屏已经径直扑了过去,替他解着绳索。
“哟,欠这么点钱就下手这么重,你们至于么?”张子虚看着男人脸上的伤痕累累,不禁啧啧道。
“敢情欠的不是你的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听闻此言,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也是,谁要是欠我……别说一百两,就算是十文,我也得打得他满地找牙。”
“张小爷真会开玩笑,哪个敢欠您的钱,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才是。”他说着,已从袖中摸出了什么东西,偷偷地揣到了张子虚的手上。
金总管给了荼蘼什么,他看得真真切切,奴才巴结主子,奴才的奴才便巴结主子的奴才,到了他这里,当然也不能落下。
张子虚却避开了他的手,酒馆有酒馆的规矩,他不能随便接下别人的东西,不管是谁。
这是自律,也是自保。
他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以示自己领了他这借花献佛之情,“也许,这千金赌坊的总管,很快就不是金算盘了。”
“借您吉言。”
吴老三也笑了,笑得十分诚恳,因为他这话让人听起来实在是舒心悦耳。
张子虚看了看香屏,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帮她一把搀起地上的男人,“人我就带走了,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他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他已看得真切。
方才,他搀着的男人突然一把扣住他的左腕,以迅雷之势封住了他的章门、膻中等四处大穴,与此同时,香屏一并封住了他太渊、绝骨等另外四处大穴。
八脉尽锁,他现在已然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