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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我从没有在一言堂见过他,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他们已经把我弄糊涂了,而我当时也必须要给出一个结果,我就想随便找个人,只是想诈一下他,你知道的,很多时候陷入迷局,需要一个不合常理的假设才能反证其错。”
荼蘼并没有怪罪于她,这样的法子她有时候也会去用上一用的,“你却没想到他对你的指认并不解释。”
“是,我不明白。他若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做解释,他若不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要替他做解释?”
“他在向你示好。”
“我?”忍冬不解。
“你的不按常理将他逼入窘境,他也不按常理地默认了一切,如果他解释了,那所有的矛头又会重新指向你。
他在这里一年了,好与不好,大家伙儿心里门儿清,并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改变什么。
可你是新来的,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认可,如果刚来便腹背受敌,往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也会去挑选一个不那么蠢的人,他不想与你为敌,只想同你结盟。”
“他?我?”
忍冬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有些人,即便相识十年也不能算作认识,而有些人,只一眼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你不必告知我你的选择,这是你的自由,也是来到这永安巷的必经之路。
这个酒馆里人人都有这样的自由,你们选择谁,排挤谁,我不会干涉,我只要结果,只要最后剩下的最有用的人,只要还能为我做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是,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替他圆了那个谎,我猜,你也从来没有让他去一言堂找过知鱼姑娘吧?”
“我也在向他示好。”
“我已经糊涂了,你刚刚明明说他是叛徒,可你现在又……”
“你相信么,人做出的一切举动,都是会有回应的。我维护他,让他知道至少现在我不会去动他,也让他潜意识里觉得安全,暂且不会想要动我,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可你知道是他,你还要留他?”
“所以你还是可以选择和他结盟,在我这儿,你永远是你,他永远是他,我不会记仇。”
她不回答,不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
荼蘼看着她的默不作声,已经明白了一切,“如果你不认为是他的话,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他去诈一下?”
“是,如果他们三个里非得选一个的话,我也会认为是那个账房,所以,我刚刚选了他。”
“看,结论说变就变了,说来听听。”
“今日张子虚之所以被人所擒,其实是我将他设计去了赌坊,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轻易被那吴老三捉住……”
忍冬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她悄悄抬眼瞥了一下荼蘼,她想知道荼蘼听到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在你救我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他给了我一次生的机会,一个人若是连对自己的敌人都能够这么厚道,他对你什么样,总不至于我多说了吧。”
“这我倒真是有些意外。”
“他并非有心骗你,只是瞒了你一些伤害他的事,不会碍你的事。”忍冬说着,已有些暗自得意起来,这是一石二鸟的法子,她越是替张子虚的善心辩白,就越是能为他的不忠抹黑。
“不,我意外的是,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你知,只要你不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又何苦再告诉我呢?”
“今日你故意支走那个账房,其实就是想给这个厨子一个机会,让他把屋里的那个人放走吧?”
忍冬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方才的话,
“可是你不能明说,因为无规矩不足以律下,但你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无人情不足以动人心。你必须做得滴水不漏,要让他们心知肚明,却又无话可说。”
“继续说。”
“可你万万没想到,这样好的机会,他却并没有把那个人放走,而是把他给杀了,那个厨子,比你想象的要更忠心,试问这样忠心的人,怎么可能是叛徒?所以,叛徒只有可能是一个。”
“你很聪明,可聪明的人总该知道,有些话可以直言不讳,而有些话一辈子只能烂在肚子里。”
“你不要误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既然说了,就总有说的理由。”
“洗耳恭听。”
“我之所以会说这些,无非就是两点。
第一,在你面前谁都没法子说谎,所以我只说实话,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知无不言,无所保留。
第二,我要让你看到我的价值,我能看出来这些东西,以后也一定能看出来更多的东西。
我有用,我能为你做很多事。”
“以你的能耐,只是当个厨子,会不会太委屈了些?”
“不,能做你的厨子,这已是我此生莫大之幸。”
“今日我说收你做厨子只是一时气话,因为当时店里的厨子正跟我闹着别扭,不过我以前的厨子,看起来又能好好干活儿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是最讲旧情的了,他的菜虽做的并不怎么样,可我也不能随便找个理由开了他,这里点菜的客人并不多,后厨的人手已足够,我总不能白养着你啊。”
“我可以做那边的生意。”
“那边。”
荼蘼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刀收进了怀里,凑到她耳边阴恻恻地说道,
“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生意么?”
忍冬的眼睛突然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她只觉得耳畔在不停地往外渗着寒气,她抿着嘴唇并不言语。
“你不知道。”
荼蘼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后轻轻嗅了嗅,
“杀人容易,诛心却难。
做这些生意的人身上那股子腥臭味早就渗到了骨头缝里去,这辈子都别想洗掉。
你没做过,我闻得出来。”
忍冬咬了咬牙,磕磕巴巴地说着,“我……我可以学。”
“有些天赋,是学不来的。”
她突然又笑得像是春日里明媚的朝阳,就像是跟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一样,
“这样吧,从明儿个起,你就跟子虚一起在外面跑堂,月薪跟他一样,一个月三钱银子,不过,既然店里多了一个伙计的开销,下个月酒馆的入账我可要看到涨上三成才行。”
“一倍。”
忍冬坚定地盯着她,
“一倍翻番儿。”
荼蘼已经笑得有些合不拢嘴,“这话,酒馆儿刚开张的时候子虚也说过,可后来……”
“后来怎样?”
“如你看到的,现在这样。”
“额……”忍冬低下了头,不再过问,因为她看到的,的确不怎么样。
荼蘼却抬起了头,只是笑笑,“年轻人啊,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就是那天选之子,能一夜暴富……”
忍冬也不禁笑了起来,“只是后来发现,即便是日夜加班累成了狗,也才能勉强饱腹,谈何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