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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了苏徽意,就笑了笑,说:“都这个时间了,怎么还跑过来?”
苏徽意见她双目红肿,却竭力对自己笑着。就顿了顿,才坐在了床边,淡淡说:“今儿我去军部,听了件挺好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是什么事儿?”
苏徽意勾唇笑了笑,说:“乔云桦的爷爷是国会的政要,他下午的时候通电全国,正式收你为异姓孙女,因为你马上要嫁进苏家,这老爷子特意请了北边的人过来,要为咱们俩做证婚人。”
沈蔷薇抬眼看了苏徽意一眼,轻声说:“昨晚你与我说的那些很有道理,这件事确实是我太莽撞了。”
苏徽意默然片刻,才说:“其实你以这个身份嫁进来,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多了乔家做倚仗,我们苏家这些豺狼虎豹做起事情来,才会有些顾虑。”
沈蔷薇见他神情淡然,像是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眉宇之中透出冷漠疏离,她心思烦忧,就说:“我知道这次我是借了乔家的势,可乔家的人未必不是心怀鬼胎,他们也是反过来利用我,让我成为他们攻击苏家的棋子。”
苏徽意不在意的笑笑,“总归苏家与乔家多有嫌隙,也不差你这一桩了。”
他抬眼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淡淡说:“其实,乔家这步棋走的是大错特错。你以乔家小姐的身份嫁进来,做什么事都会被贴上标签,父亲想要找出你的错处,去攻击乔家简直易如反掌。”
沈蔷薇仔细想了想,只觉得浑身发冷,转眸去看苏徽意,见他坦然的看着自己,眸光如同寸草不生的沙漠,干涸的只余下漫漫枯寂。
她怔怔的看着,竟不知该说什么。
苏徽意也沉默下来,两个人各坐一边,好似中间隔着个无形的玻璃,将两个并无交集的空间生生拼凑在一处,连空气都变得逼仄,狭小的让人心中发慌。
那一盏珍珠似的纱罩灯轻盈的亮着,只是暗夜枯长,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沈蔷薇说:“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其实我不过是存了个私心,想着只要有了好的身份,你们苏家这些人就不会欺负我,轻慢我。我没有想过乔家会这样大张旗鼓,如今我把事情弄复杂了……”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我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又偏不服气,所以总是弄巧成拙。”
苏徽意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抽搐,却说:“一个连洗澡也会出事故的人,确实也没什么事情,是能够做好的。不过,你有时候聪明起来,也让人很是头疼。”
他起了身,说:“你休息吧。”
沈蔷薇见他转了身朝外走,那处光线黑漆漆的,将他的身影笼在里面,模模糊糊的。她不由就喊了一声,“你先别走。”
她因着太过激动,竟就牵动了小腿的伤,疼的她倒抽了口气。却顾不得,只说:“婚礼能不能如期举行?”
苏徽意没有说话,迈步走了过来,拿眼一扫,见她小腿上硕大一个包,就说:“腿伤成这样,估计没半个月好不了,看来婚礼只能取消了。”
沈蔷薇原本并不看重这些形式,她虽然心中总想着要压方语嫣一头,却并不是为着哗众取宠,只是不想自己从头至尾都是可怜兮兮罢了。
纵然她是怀着报仇的心思嫁给苏徽意,可一想到要嫁给他,心里仍有一丝残念在苟延残喘着,恨不能圆满一点,让人心存幻想。
可是骤然听到苏徽意不痛不痒的说要取消婚礼,竟就忍不住冷笑起来,说:“七少这是什么意思?”
苏徽意坐在床边,与她只隔着半人的距离。他声音淡淡的,“明天我就娶你。也不需要请什么人,就只有咱们两个,从这个门到那个门。简简单单的,没有婚礼,你愿意么?”
沈蔷薇一怔,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此刻倒像是不会伪装一样,缓了缓心神,才说:“那我不是亏了?六姐说了,嫁给你好处多着呢,怎么到了我这里,万事都要从简?”
苏徽意慢悠悠的“哦了一声,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等你好了再说。”
他说着,就起了身。沈蔷薇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说:“我没说我不愿意。”
苏徽意神色如常的看了看她,又转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勾唇浅笑,说:“就算你愿意,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他话中满是调笑,沈蔷薇不由就红了脸,赶紧松开了手。苏徽意见状,就说:“早点睡吧。”
沈蔷薇躺倒在床上,只觉得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她竭力平静下来,听着苏徽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由就叹了一叹。
第二日一早,刘妈就带着几个丫鬟过来敲门,沈蔷薇昏昏沉沉的起了身,她因着没有睡好,所以精神极差,勉强的说了声,“进来。”
就见刘妈喜滋滋的先进了门,说:“小姐,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贪睡了。”
她说着,陆续进来几个丫鬟,手里端着一应洗漱用品。因着沈蔷薇的腿伤,这一番洗漱就花费了近一个小时。
喜娘为她化了妆,又盘了个嫁娘发。刘妈在一旁看着,竟就不自觉的抹了泪,“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的功夫,小姐也嫁人了。”
沈蔷薇不免也有几分伤感,只是这样的日子,她并不想哭哭啼啼的,就笑了笑,说:“七少呢?”
刘妈揩了揩眼角,说:“七少在厅里等着呢。”
沈蔷薇想着今天这样的日子,心里总是不能置信,好像一瞬间经历的种种,都恍如隔世。
转顾窗外,天刚刚亮起来,不过是最寻常的一个早上,成群的飞鸟落在院子里的枯树上,那院墙是暗青色的,衬着这古旧院落,仿若时间退回到旧时,远远近近都是苍凉的。
直到换好了喜服,小丫鬟就下了楼,不过片刻的时间,苏徽意就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黑色长衫,衬的眉宇极是柔和俊美,这样看着,就只是个自滚滚红尘中走来的翩翩佳公子。
沈蔷薇不由想,如果他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或许就该是这样一副样子吧。可惜他是天生的王侯将相,这样儒雅俊郎的一面,只是他浓重岁月里最淡的一笔,待到天明时,公子还将卫国去,大抵就是这种心境了吧。
眼见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这一刻的思绪万千,像是走马灯一样晃过。恍惚间已经被他打横抱起,不由转了脸看过去,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道:“从前竟不知道,你这样胖。难不成是腿上长了个包,连人也变沉了?”
沈蔷薇听他这样打趣自己,就转过脸去。感受他的呼吸轻轻浅浅的拂过脸颊,不自觉就心跳加快起来。
不过才出了小楼,院子门口的侍从官就齐齐点燃了炮仗,噼噼啪啪的震天响。青红色的烟雾直直蔓延上去,原本这样的热闹最是俗气,看在沈蔷薇眼里,却是另一种感觉。
苏徽意转头看着她,只是淡淡的一个侧颜,好似美人图,轻轻的绘上几笔,便是姿容绰约的美人。那翡翠的耳坠子垂在脸颊边,衬的肌肤更是白如霜雪。
他抱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虽然并没有宾客,两侧却整齐的站着苏徽意的近身卫戍和侍从官,他们纷纷上枪行礼,以最庄重的模样送上祝福。
原本以她的身份,嫁进来只能住偏房,苏徽意却仍旧将她抱回了小楼,一路不疾不徐的回了卧室。
他把沈蔷薇放到床上,刘妈和着几个丫鬟就纷纷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个托盘,放着花生红枣一类的东西。
沈蔷薇见他每样都拿了一些,撒在了床边。这些旧式的习俗她还知道些,不过是寓意“早生贵子”一类,她想着苏徽意这样一个人,竟能耐着心做这些,不免就笑了笑。
苏徽意见状,就说:“原本依着旧俗,礼要繁复很多,你的腿还伤着,我抱着你行礼并不方便,索性就将其他的省掉了。”
沈蔷薇低低恩了一声,就见刘妈带头领了丫鬟出去。苏徽意将床头柜上放着的红色天鹅绒盒子拿起来,轻轻打开,就见里面放置着一对美玉无瑕的翡翠镯子。
他将盒子递给沈蔷薇,沈蔷薇接过,不由就怔了怔,她轻轻将翡翠镯子拿在手上,触感温润平滑,而质地端的是细腻通透,翠色仿若要溢出水来,极是饱满充盈。一看便知是上乘的翡翠。
她正看的出神,就听苏徽意说:“这一对龙石种翡翠镯子是我母亲的陪嫁,你收着吧。”
沈蔷薇一听,就说:“这样珍贵的镯子我怎么能要?你拿回去,我不要。”
苏徽意淡淡道:“送给你的,你就收着。难道我的东西会咬人不成?”
沈蔷薇却不说话了,她想着从前旧俗里有这一项,是说母亲婚前要送女儿一对翡翠镯子,寓意婚姻美满。只是不知苏徽意送她这个,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苏徽意起了身,平平常常的看着她,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先走了。”
沈蔷薇恩了一声,就见他阔步走了出去。转而看向那一对翡翠镯子,心无端的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