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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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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凌晨,明阳指挥部内仍旧是人声鼎沸,混着连天的炮火,十分嘈杂。苏徽意坐在正中的座椅上,他穿着白色衬衫,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神色。

    下首几个司令正在商讨作战计划,他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会恩一声做回应。他来明阳已经近一个月,前线战况一直不稳定,扶桑与平家军集结火力攻打明阳,苏军就近的部队全部应援明阳,一时僵持不下,竟就是守了这么久仍然没有打退敌军。

    第四军司令李洪望说:“七少,现在明阳的兵力至多能坚持到明天,援军要明日下午才到,我们要不要先撤出明阳?”

    苏徽意皱眉点了根烟,“啪”地一声将烟盒扔在桌子上,沉声说:“绝对不行,如果我们撤出明阳,扶桑会很快攻下昌州,再就是陈州!明阳又是咱们的军姿重地,如何能退?”

    徐迎贵哼了一声,说:“感情不是七少的兵力在这死守!我可是心疼第六军的兄弟!”

    徐迎贵是苏军老将,仗着自己辈分老,时常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对苏徽意也是从来没有半分恭敬。

    苏徽意缓缓抽了两口烟,眉眼隐在青白的烟雾中,淡淡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三军和十四军不也一样在守着?这些都是我苏家的兵力,我如何不心痛?”

    徐迎贵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由碰了个软钉子,咬牙坐下闭口不言。一时几个司令都看向苏徽意,他沉吟片刻,才说:“通知第二军司令沈瀚涛,让他立刻带齐所有兵力从陈州赶到明阳来!”

    几个司令听到这话皆是摇头称万万不可,苏徽意站起身,走到布防图前,细长手指落在陈州上,说:“之前我没有调集陈州的兵力,就是要将扶桑及平家军的主力军队全部聚集到明阳。现在陈州前方看似有平家军虎视眈眈,但就算我们撤军,平家军也没那么大胆子敢攻下陈州!”

    他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如果平家军攻打下陈州,扶桑势必会不费一兵一卒要下陈州,到时平家军为了维系与扶桑的友好关系,就算不想给也会给。”

    顿了顿,“所以,我敢说,咱们在陈州的兵力一旦撤出,平家军绝对不会浪费兵力起攻打陈州,相反的,如果我们撤军,会致平家军一个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们与扶桑结盟,另一方面又会按兵不动,我倒是想看看卢裕平打算如何处理。”

    李洪望说:“七少分析的固然好,只是毕竟太过冒险。”徐迎贵附和着,“陈州可是我千辛万苦打下来的,但凡出现任何差池,七少如何向死去的兄弟交代?”

    苏徽意神态自若的回到位子上坐好,冷冷道:“马上通知沈瀚涛,让他务必在三点钟之前带兵从陈州赶过来!”

    他语气中的命令已是不容置喙,几个司令面面相觑,没有人敢提意见。只徐迎贵咬着牙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苏徽意没说什么,随意挥了挥手,众人当即全部鱼贯而出,他静静坐在椅子上,皱眉看着头顶的灯光,整张脸很是深邃憔悴。

    片刻后林宁走了进来,苏徽意抬眼,问:“怎么样?”

    林宁看了一眼门外,轻轻点了点头。苏徽意起身穿上军服,阔步走了出去。一路便回到指挥部的小楼里休息,合衣躺到了床上,他这些时日被战况缠身,已是疲乏不已。此刻听着枪炮轰鸣,竟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了近三点,林宁来通知他沈瀚涛已经到了明阳。他起身出了房间,就见夜色微澜,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落着。

    下了楼梯便是长廊,这处原是明阳的大户人家,被临时征用做了指挥部,因此院子里还栽种着红梅,被雪花打的摇曳摆枝。

    他静静看着,不觉就心旷神怡。指挥部众人已经待命,苏徽意与沈瀚涛点头示意,他是苏苼白的心腹,自认与苏家渊源深厚,很是有派头,当即立正行礼,唤了句,“七少。”

    苏徽意开始部署作战,最后决定由第二军和十四军守住明阳,第三军和第六军则全部集中到南岭进行突围。

    待到全部部署完毕,苏徽意起身,很是严肃的说:“徐司令,李司令,南岭的突围极其重要,成败就在今天,一切小心!务必要将明阳前方的扶桑军一举歼灭。”

    李洪望深深看了苏徽意一眼,慎重的应是。徐迎贵则是讪讪的应着,一副完全不认可的模样。

    指挥部众司令皆是面色凝重,唯独徐迎贵满面不屑。苏徽意看在眼里,却是淡淡一笑,说:“诸位,今天这一仗尤为关键,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是,总司令!”

    以徐迎贵为首最先退了出去,最后只余下沈瀚涛,他说:“七少,真看出来心高气傲的徐迎贵竟然存了这心思,他肯冒这么大风险投靠扶桑?”

    苏徽意眸光骤冷,说:“徐迎贵一向猖狂跋扈,虽说战将难免如此,我也不与他计较。可他如今居然还敢暗中向扶桑示好!既然他喜欢做汉奸走狗,我就送他一程。”

    他站起身,阔步走了出去。沈瀚涛跟在他后面,一起出了指挥部。天边仍旧黑沉如同泼了墨,放眼望去,不过是骤雪纷纷无尽时。混杂着枪炮之声,在岑寂夜幕下,更多了一分不可言说的凄凉。

    时至夜幕初降,大雪方停。正房院子寂静一片,沈蔷薇坐在厅里的沙发上,就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就见刘妈和着云清推门进来。

    刘妈拍了拍身上的雪,才说:“小姐,今儿偏厅可安静了,连丫鬟都没有出来几趟,说是少奶奶不舒服。”

    沈蔷薇恩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连着吃了这么久加大剂量的安眠药,只怕神经早出问题了。”

    云清就笑着说:“何止神经出了问题?听说她昨晚上还闹了梦游,脾气更是比从前暴躁!今儿二姨太过去瞧她,直说她神态憔悴呢。”

    沈蔷薇不动声色瞥她一眼,说:“云清,这里面你的功劳可是大的很。”

    她说完,便自口袋里拿出小纸包,淡淡说:“马上到饭点儿了,你往厨房走一趟吧。”

    云清知道那纸包里头装的是安眠药,上几次沈蔷薇皆是用这样的方式把碾好的药面给她,在由她将药下到方语嫣的吃食里。

    眼见着方语嫣状态一日不日,云清觉得自己这次立了大功,只等着二姨太来逮人。她这样想着,便乖顺的将纸包接了过去。

    才告了退出去,便见偏厅外面乌泱泱一群丫鬟婆子,吵嚷声一片,直说七少奶奶不好了。云清心中更是按捺不住,便快着步子往二姨太那里去。

    待到了院子门口,便被听差拦在了外面。隔了片刻,才见着喜儿款款走了过来,她便说:“哟,喜儿奶奶,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竟就乐成这样。”

    喜儿脸色一变,呸了一口,“下贱的小东西,再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云清知道她是防着院子里的二姨太听见,也不再打趣,只将纸包一亮,说:“正房那边可嚷着七少奶奶不好了,二姨太太什么时候过去?”

    喜儿便笑一笑,“这次你有功了,等着吧,我这就去找太太。”

    因是饭时,二姨太太忙的焦头烂额,那喜儿便附耳与她说了两句,她就问:“这事儿准了?”

    喜儿点点头,“这些日子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议论呢,说七少奶奶神志不清,今儿夫人不是瞧见了?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不怕她沈蔷薇不认账。”

    二姨太*了一声,喜儿见状,忙就拿过斗篷披在她身上,但听二姨太说:“这功劳我先给你记着。”

    喜儿忙就小心的搀扶着她,讨好的说:“夫人让我留在身边伺候,便是喜儿的福了,哪里还能得寸进尺的向您讨赏呢?”

    二姨太缓缓朝前走着,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你这个鬼丫头,那点儿小心思如何瞒得了我?再等等吧,那韩小丫头说话间就进门了,你总不好排在她前面去。”

    喜儿一听她发了话,那心没由来的“砰砰”狂跳。不自觉喜上眉梢,高兴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低应了句是。

    云清正等在外面,见了二姨太,便是慌得一怔,颤巍巍唤了声夫人。二姨太惯会收拢人心,和颜悦色的对她笑一笑,“好孩子,这次你立了大功,事后我要好好的赏你。待会儿去了正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都清楚吧?”

    云清被她的气势所摄,忙说:“云清都清楚。”

    二姨太便恩了一声,缓步朝前走。地上薄雪未清,踩上去沙沙直响。那院子外亮着盏孤灯,映衬到前方又宽又阔的青石板,只是极淡的一圈昏黄。

    两个小丫鬟在前头提着油灯,那小簇的火苗一晃一晃,在暗夜里,不过是星星之火。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正房院子,就见偏厅内灯光如昼,几个丫鬟的身影映在窗棂上,皆是走走停停的。二姨太看在眼里,便移步往偏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