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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虞唇角动了动,静默的看着她,眉宇间的迟疑也不过一瞬间,便扬了扬眉,淡淡的说:“我不需要你等我,离开苏家,去过你想过得生活吧。”
他说罢,连一丝留恋都没有的转身离开,夜半的风有些凉,吹拂在脸上仿若海边的风,夹杂着咸涩的味道。门开着,韩莞尔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子虞一步一步走出去,厅里的光影不足以照亮院子,她看着他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汹涌的落下来,却狠狠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直至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随即慢慢的渐行渐远,最后连空气中都只余下暗夜的冷来。
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才早上六点多,沈蔷薇便起了床,她近来总是困乏的厉害,好在一早起来精神倒是不错,洗漱过后,便按了电铃。那一头雨竹很快就上来了,见她精神不错,才说:“小姐,粥已经好了,我这就端上来。”
沈蔷薇没什么胃口,她想着苏徽意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如今苏笙白离世,恐怕国内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着,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她稳了稳心神,才说:“你去把报纸拿来给我看看。”
雨竹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一连声的应了,快步走出去拿报纸。因着报纸每日都是门房的听差去买,她一路下了楼,就直奔了门房去,但见几个听差成堆的在门口议论纷纷着,她身为大丫鬟,见了这样没规矩的一群人,不由就说:“都聚在这儿干什么?”
几个听差都是老实人,见了她就说:“哎哟,姑娘,大事不好了。”他们说着,便伸手递过一张报纸来,“你看看吧。”
雨竹直觉里出了什么事,便接过仔细的看着,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整个版面都在报道北地与南地宣战的消息,南地更有不少军阀已经揭竿而起,纷纷打着旗号要苏家滚出南地。这无疑是一桩天大的事,虽说南地已经在各边界都加派了军队驻扎,但恐怕时日一长,终会被各方势力蚕食殆尽。
雨竹心中直叫不好,兀自转了会儿心思,还是硬着头皮上楼去了,毕竟这样的事,瞒与不瞒意义都不大。这会儿沈蔷薇正坐在妆台前梳头发,见了雨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这是怎么了?”
她的目光本能的盯上报纸,便站起身来走过去,将雨竹手中的报纸拿过来,目光在触及北地与南地宣战的字眼时,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她原本身上疲乏,这样受了刺激,更是觉得头晕,不可置信的看下去,只觉得越看越心惊。
她知道这一类的消息不会随便的发在报纸上,看着上面所言南地的处境,只怕实际情况会更糟,如果北地与南地开了战,恐怕南地许多的势力会再一次爆发出来,那一头还有扶桑在虎视眈眈着……她越想越心惊,只觉得如今苏徽意的处境是腹背受敌,一旦战争爆发,短期内还可抵挡,只怕时间一久,南地的河山全部都会被瓜分掉。
她慢慢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抚了抚额,才说:“你出去吧。”雨竹见她这副样子,怕她郁结于心,就说:“小姐别太担心了,这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沈蔷薇点点头,见雨竹走了出去,才又回了卧室去躺着,她想着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倒觉得半边的天都塌了,她一面担心着苏徽意的处境,另一面又担心一旦战事爆发,只怕他又要将自己送走……
这样想着,只觉得头痛,勉强的睡了过去,倒听见电话铃忽而响了起来,一个劲儿的铃铃铃响个不停,她心中慌乱,才下了床,电话便不响了。她正心跳加快着,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雨竹上了楼,她推开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姐,才刚接到的电话,说七少遇袭了!现在正在抢救呢!”
沈蔷薇只觉得瞬间就没了力气,仿若天旋地转着一般直要往下坠去,雨竹忙上前来扶她,说:“小姐,你可要挺住啊!”
沈蔷薇这会儿哪里听得见她说的话,只是吩咐她,“快,快去准备,我这就过去!”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挣扎着要起身换衣服去,雨竹见她这样焦急,就说:“小姐别急,我这就去!”
沈蔷薇匆匆的换了件衣服,便奔了楼下去,汽车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她和着雨竹先后上了车,司机便将油门踩到底,一股脑的开了出去。没隔一会儿便上了正街,街上不同于往日的热闹,人烟稀少,各处也不知因何事戒了严,青天白日的便上了路卡,远远的,就能瞧见背枪的卫兵。
沈蔷薇看着这样的场景,心内更是慌乱不已,好在离医院并不远,拐了几个弯便到了,医院外面也是密密麻麻的岗哨,随处可见卫兵把守,一丝不漏。
司机直接将车开了进去,沈蔷薇眼见着侍从官等在外面,便兀自下了车去,那侍从官见她来了,便礼貌的将人引了进去,沈蔷薇没心思客套,只想将事情弄明白。几个人一路走上去,那侍从官也将始末交代了一遍。
原来因着北地与南地的宣战,引起了金陵各大学校学生的不满,又开始了呼吁和平民主的游街活动,这样的事情屡有发生,最开始政府并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不想今日苏徽意的车经过时,学生们突然发生了暴动事件,由于场面控制不住,不得已派出了苏徽意的卫戍,但这其中隐藏的第三方却趁机袭击了防弹汽车,因着护卫不利,还是让苏徽意受了伤。
子弹正打在了胸腔上,好在离医院并不远,人现在还在抢救着,但由于大出血,情况并不好。
沈蔷薇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一路跟着侍从官上了楼,就见走道里都是卫戍,林宁正站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见了她倒是不失礼貌的打过招呼,才说:“医生说七少失血过多,伤口又太深……并不好取子弹。”
沈蔷薇本能的靠在墙边,声音倒还是镇定,“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了么?”
林宁摇摇头,“这是一次有计划的刺杀,我的人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尸体。”他心中隐隐有了人选,此时却也不是分析这些的时候,只是说:“请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沈蔷薇点点头,她想着如今北地与南地开战在即,选在这个时候刺杀苏徽意的人,一定是早有预谋的,这样危险的一个人,如果不早一点找出来,恐怕后患无穷。
这样想着,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面劝自己不要倒下,一面祈祷着苏徽意没事。手术的时间很长,他们自早上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多,手术的门才被推开,几个医生鱼贯而出,见了林宁就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人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这一晚尤为关键,能不能挺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他颇为遗憾的说:“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七少会没事的。”
沈蔷薇听着这一番话,只觉得心仿若直直的下坠着,她紧紧的攥着手心,想着后续的一系列问题,嘱咐林宁道:“这个节骨眼上,七少遇袭的事不能传出去,对外只说是我病了,七少在医院陪我,传的越离谱越好,先将这件事遮掩过去。”
林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就点了点头,由于事发突然,弹压消息需要时间,短期内还是可以遮掩过去的,这一刻也只能祈祷七少没事。
沈蔷薇心思一转,犹豫了一瞬,还是说:“现在是敏感时期,往往身边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就越是有嫌疑,我有一个猜测,你想想,如果七少遇袭了,谁会是最大的获利人?”
经历了这样的事,倒也不是她小人心思,见林宁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又说:“这个人不得不防,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控制住她,如果一旦有什么事,还可以利用她。”
林宁倒不妨她想的这样周到,便慎重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沈蔷薇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到护士将苏徽意推了出来,他还昏迷不醒着,脸色惨白如纸,更像是初冬的飞雪,白的一丝暖色都没有。就连嘴唇也是苍白的厉害,她乍一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心慌不已,一瞬间眼眶便热了,可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忍着泪在后面跟着,直到将人推进了病房,护士挂好点滴后,才退了出去。
沈蔷薇便坐在床边上,安静的看着他,室内的灯是昏黄的,于黑暗中开辟一小片的晕黄的光来,这样的光照在他脸上,仿若涂了层腊色似的,看着整张脸又瘦削许多,更衬得眉目冷俊。
她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看到他因为重伤而躺在病床上了,这样想着,眼泪便不自觉的流下来,但转念一想,倒觉得丧气,便抖着手将眼泪擦干净,劝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窗外的夜色浓重漆黑,像是烟织出的迷雾,重重的包裹挤压着,让人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