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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还要收拾厅里的血渍,沈蔷薇怕吵醒屋里的丫鬟,只得轻手轻脚的忙活着,直到了天色微亮才回了卧室去,这几日她几乎是忙碌的连轴转,这会儿伏在床上,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虽沉,梦却是零零乱乱的,倒好似看见了许多离别的画面,让她生出许多的不安来,临近了晚上她方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都酸痛不已。外头的天还没有沉下去,微微的透出深蓝色来,像是未打磨的宝石,润泽中带着几分黯淡,遥望着,便是一片幽深的荒芜。
沈蔷薇兀自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按了电铃,雨竹很快便上了楼来,见了她便说:“小姐睡了一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蔷薇摇了摇头,敷衍着说:“没有,我看书看到早上才睡的,所以才起来的这样晚。”
雨竹一听当即恍然大悟的奥了一声,说:“没什么事就好,小姐应该饿了吧,我这就叫她们去准备。”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转了身往外走,沈蔷薇却忽而叫住了她,问:“七少那里有什么消息么?”
雨竹回过身来,见她一脸的憔悴,靠坐在床上,看着十分的柔弱,便说:“小姐就别担心了,七少那里有许多的人保护着,不会有事的。”
沈蔷薇听她安慰自己,便点点头,不欲再说这件事,只挥了挥手,“你去吧。”她原本想要再躺一会儿,可一闭上眼便好似看到苏徽意与乔云桦对峙的情景,这样的两个人,骨子里十分的相似……她不敢再想下去,像是心内已经有了个结局,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
忧心忡忡了半天,才起身下了床,趿了拖鞋去洗漱,她近来丰腴了许多,走起路来都觉得浑身乏力。换过衣服后,便走到电话前去,站在那里想了半晌,才拿起话筒拨了电话。
很快便有人接了起来,“乔氏洋行,您是哪位?”
沈蔷薇本能的朝门口望了望,才压低声音说:“听说你们新进了几款钻石项链,我很感兴趣,你看看什么时间带几个来给我看看。”
因着这样的电话线路很有可能被人监听着,她不得不装出询问的样子来,探听乔云桦的消息。电话那一头的人顿了顿,方说:“最近金陵各处都有学生游行,街上都戒了严,我们并不方便带着珍贵首饰出行,还请小姐有时间亲自来店里挑选吧。”
沈蔷薇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才说:“好的,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这边挂断了电话,大致明白了那人的意思,认真推敲着,应该是如今有人正在追捕乔云桦,他人还没有出金陵,这样想着,又联想起昨晚他受伤的情形,不禁便和苏徽意医院遇袭的事情重合了。
她骤然想通了这一点,只觉得脊背生出许多的汗来。她已不敢再想下去,怔怔着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隔了一会儿,雨竹便带着丫鬟端了饭菜上来,虽然是简餐,准备的却很是丰盛。
沈蔷薇看着一桌子的菜,只是没有什么胃口,眼见着雨竹殷切的瞧着,便动了筷子吃了几口,倒觉得食不知味,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有关于苏徽意与乔云桦的事,想一想,都觉得头痛不已。
如今苏徽意那一边又是麻烦不断,她一面担忧着他的安危,一面又害怕这些危机都来源于乔云桦。可他亦是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苏家与乔家积怨太深,从上一辈延续到这一辈,早已是不死不休,即便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几次的交火下来,也早已不会手软。
她越想越是慌乱,便干脆放了筷子,说:“我心里慌得很,雨竹,你去打个电话到医院,问一问林宁,七少现在怎么样了?伤势有没有好一些。”
雨竹见她越说越担忧,便忙着应了一声,兀自去打电话了。沈蔷薇便挥了挥手,对着厅里侍立的小丫鬟淡淡吩咐,“都撤下去吧。”
她起身往卧室里走,周遭漆黑一片,她也没有开灯,只是伏到床上去,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听见敲门声,随即雨竹便走进来,轻声说:“小姐,林宁说七少那里一切都好,请你安心。”
沈蔷薇这才放了心,便恩了一声,只觉得困意又袭上来,就说:“你去休息吧。”
雨竹知道她要睡了,就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她躺到床上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睡着了。
因着南地接连的事宜,近来流言很多,关于苏徽意遇袭的消息逐渐的蔓延开,报纸铺天盖地的,一连半个月的时间都在报道着,一时间,南地的时局又变得动荡不安,先是与扶桑的战局持续僵化,后有苏青阳慢慢的扩大军队,步步紧逼。
虽然北边的布防全权交给了苏子虞,但近来北地频繁的在边界发起进攻,已是打乱了南地的民心,不少的百姓都纷纷往北边去,以至于边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因着战事在即,金陵政府不得不通电全国,安抚民心。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有关于苏徽意的消息真假参半,他又迟迟没有露面,时日一久,各方虎视眈眈的势力便开始按捺不住,先是就南地的时局进行恶意抨击,又鼓动了学生游行,煽动民心借此造反。
虽然金陵政府安排了巡防军队,仍旧控制不住动荡的局面。这种情形持续了不到一个星期,南北两地的战事终是爆发了。
北地于各个沿线都派出了军队,因是第一战,所以双方的交火十分激烈,一连几天的功夫,都是攻守不下。沈蔷薇每日里都会看报纸,时刻的关注时局。自打与苏徽意医院一别后,如今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都没有再见过。
她虽然心中明白他如今诸事繁多,可仍是莫名的惴惴不安着,打了几次电话到军部去,皆是林宁几句的解释就挂断了电话。有些战局的事情并不方便透露给她,所以她并不清楚苏徽意是不是已经去了前线。
又等了几日,终是在报纸上看到了消息,原来苏徽意早在半月前便动身往边界去了,还打了个北地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是捷报,沈蔷薇看着,仍旧是心有余悸,身在乱世中,对于战事早已该麻木,这些年军阀之间的战争从不间断,可只要一想到南地所有的担子都在苏徽意的身上,她便难受不已。
近来她愈发的懒了,到了入秋的时候,身子便又胖了两圈,连新裁的衣服穿在身上都紧了几分。雨竹她们一些半大的女孩子,总是调侃她胖了,她又没有心思想这些事情,便没有理会。
自打两地开战以来,韩莞尔便时常的过来瞧她,两个姊妹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因着苏徽意已经准许韩莞尔离开,另给了支票,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近来战局吃紧,她便耽搁了行程,一方面是不放心沈蔷薇,另一方面是心中并不想要离开,总是怕这样一别,此生再无也收不到关于苏子虞的消息。
沈蔷薇倒是三天两头的便催促她离开,毕竟两方都是来势汹汹的,保不齐哪一日便会打到金陵来。好在近来前线都是捷报频传,这样又过了半个月,金陵的境况才慢慢的好转下来。
到了这一日,临近中午的时候韩莞尔便来了,因着街上的路卡岗哨都纷纷撤了,她便想着带沈蔷薇出去逛一逛,沈蔷薇被她缠的没有法子,便随着她坐车往街里去了。
两个人坐在车上兜了半天的风,汽车恰好路过乔氏洋行,沈蔷薇便叫了停,自打开战以来,她便没有再与乔云桦联系过,这会儿到了门口,倒存了心思进去看一眼。
坐在身旁的韩莞尔还在喋喋不休着,因着两地的突然的开战,如今顾诗意的处境非常的艰难,虽说战局与女人无关,她又是苏徽意的正房夫人,表面上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而实际上却被苏徽意禁了足,关在督军府里不得外出。
韩莞尔跟着沈蔷薇下了车,还在说这件事,“你看她平时嚣张的样子,现在不仅被亲生父亲算计,连带着自己的丈夫也是防备着,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趣呢?可见生来的贵族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沈蔷薇走在前面,想着顾诗意的处境,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倒不是没有心思,只是近来事情太多,早已无暇顾及这些琐碎的事情,如今得知了她的处境,却也没有多少的喜悦,倒像是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
她推开门走进去,几个伙计便热情的迎了过来,她一扫众人,见都是生面孔,暗自想了想,才说:“我之前打过电话过来,说想要看看你们新进的首饰,但后来战事一起,金陵都戒着严,这件事便耽搁下来了,到了现在才过来。”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着,其中一个最先反应过来,便说:“原来是这样,实在不好意思,小姐,那批首饰已经卖了出去,现在南北开着战,也影响了不少的洋行商铺,我们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进新货了。”
沈蔷薇想了想他话中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说:“那就这样吧,等日后你们有了新的款式,记得打电话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