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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伴着树梢几只雀儿的啼叫照进屋里,传到床上阿福的耳朵里。
阿福睁眼一瞧,见已经日上高杆天色不早,便一骨碌从床上下来,想着昨夜里梦多睡不踏实,没想到到了大清早,竟睡的沉了。
多年早起劳动的习惯让阿福连连叫了几声糟糕,想着早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也不知那屋里的大仙儿,有没有像掌柜的夫妇那样,饿得满肚子火气。
匆匆忙推门出去,阿福竟是见大仙儿的房门也关着,不知是没有起,还是已经出去了。阿福立在那里想了一瞬,突然忆起自己昨日没有准备东西,今天本应该一早出去买菜的。
紧赶着跑到厨房那边,一伸手咣当一声推开了厨房的门,阿福正准备冲过去拎起案板上的篮子跑路,却突然发现,厨房里一抹兰白素雅的身影,正细致的搅着锅里的白粥。
阿福擦了擦眼睛,不确定的换了声,“阿鱼?”
“嗯。”
禹之应了一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将锅里的白粥盛进碗里,一旁边竹制的托盘上,已经摆放了一叠小菜,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馒头。
阿福不可置信的过去看了一眼,见大仙儿一顿饭菜做的虽然少些,却是有模有样,忍不住惊叹道:“没想到你们做妖的,除了修炼法术,竟还要修炼厨艺。”
禹之眉梢微动,眼睛弯出一抹弧度,将手中的筷子递给阿福,“我极少下厨,你尝尝看。”
阿福接过筷子,夹起桌上的菜来尝了一口,连连点头称赞,正准备厚着脸皮吃时,发现桌上只一个碗,筷子也只她手里一双。
尴尬的咽了一口唾沫,阿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不是,是不是只做了你自己的。那个,我不饿的,我不饿。”说着,就要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暗暗恼悔自己出来的日子稍一长,忘了分寸,掌柜的两口子说过,像她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抢在主人之前吃的。
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水盆里洗了一遍,禹之道:“是做给你的,我早已经辟净人间五谷,吃与不吃,并无太大差别。”
阿福一听,忐忑的心稍稍缓下来,再一想大仙儿这饭菜是专门做给她的,一张脸霎时红了通透,嘴巴又开始不由心的胡说了。
“还,还是做妖精好,不吃饭都饿不死,这样一年下来,可以省下不少银子呢。”
禹之笑了,“倒是未听说过这几界之中,有谁修行是为了省银子的。”
阿福也哈哈一笑,不想自己会有一天,和一个修炼了几百年的妖精在一起,谈笑着几界之中的事情,做个笑话听听。
端起饭菜来快速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阿福抬眸瞧着大仙儿静静的出去了,似乎最近爱上了养龟,屋前的大缸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龟,每日里大仙儿都会投些食物给它,神态看上去漫不经意,却也格外细心。有一次阿福做完了活儿闲着无聊,院子里除了福金又没有个说话的,于是看着那漆黑的乌龟,朝着大仙儿随口问道,是打算养肥了,用来炖汤的吗?
阿福记得当时大仙儿愣了一瞬,转而点点头,笑的风华绝代,让阿福看直了眼睛,可是自说了这句话之后,大仙儿的那只黑乌龟,连着几天都没有吃过食物,似乎抗拒一番,看见阿福便将乌龟脑袋斜愣到一边去,满是不屑。
阿福觉得自己是人,不能和一只乌龟斤斤计较,眼下一抬头,见大仙儿又去喂那只乌龟,那只乌龟肥了些想要爬出缸去,却被大仙儿一拂袖子,扔了下去,爬在缸底不动了。
一边端着碗,一边远远的看着大仙儿,阿福觉得其实眼下的光景也挺好的,她的心里对大仙儿隐隐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感,似乎念念不忘铭心刻骨过,又似乎倍感失望,痛彻心扉过。
阿福渴望着他的好,想要他陪着她,有时候阿福不禁感叹,说故事的人说过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话,想她阿福平平庸庸一个丫头,过不了大仙儿的“美人关”,也在情理之中。
正午的时候,大仙儿不知去了哪里,留了阿福和福金一人一狗坐在阴凉里摘菜,手里的青菜刚刚择了一把,便听见大门处有咚咚的敲门声。阿福听着声音急促,赶紧过去了,打开门便见是她常拦在路上买东西的那个货郎,此时那货郎正笑眯眯的看着阿福,一张嘴有些结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阿福边听边猜度着,两个人交流了半天,阿福总算明白了,这货郎说的事情,还是件要紧事。
货郎朝着阿福讲说的时候,先从祖上他爷爷那辈儿做生意开始,说到实买实卖童叟无欺,又说到上月里进了怎样的货物,最后说到沿途卖货走了二十里地,听的阿福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听到了重点。
那货郎说前日里挑着货物路经梧桐镇的时候,镇子东头阑珊桥旁那个茶肆里有个小哥,上山打猎的时候遇上了猛兽,被吓的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儿,如今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几乎要死,整日里念叨的,就是托人寻一寻阿福,叫她回去看上一眼。
阿福虽然有些不愿意给大威哥做妾,可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平日里感情也是十分要好,在茶肆的时候,阿福觉得唯一给过她家人一般温暖的人,就是大威哥了,虽然大威哥心里也觉得阿福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伙计,但是他也会对阿福说说笑笑,有了新鲜的东西,也会第一个拿给阿福看,阿福之前攒下的那两个铜板的私房钱,还是大威哥卖了打猎来的兔子,高兴的时候塞给她买糖吃的,阿福舍不得,就将那铜板攒了起来。
如今一听闻大威哥有事,阿福也觉的十分心急,想要赶紧回梧桐镇看上一看,虽然掌柜的夫妇已经将她卖了,可是那里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她虽然已经不能再嫁给大威哥了,可那到底是她一直以来的伙伴儿,所以大威哥病了,她一定要赶回去看上一看。
塞给了那货郎一个铜板,阿福赶紧回到院子里,各个屋里看了看,还是不见大仙儿回来,心下里着急的很,阿福等了许久,斟酌一番,决定将福金留在这里作为抵押,她先拿着大仙儿给的买菜钱雇了马车返回梧桐镇,反正大仙儿一见福金,就知晓她一定会回来的。
说做就做,阿福这样决定了,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便哄骗着将福金关在了柴棚里,然后抓了一把鱼饵投给水缸里的那只黑乌龟,利落的将大门落了锁,急匆匆的朝着青州城的方向去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青州城不远,刚到那天的时候,阿福听闻那赶车的马夫说,他就住在城东的四里胡同里,再用车,就到胡同里找赵马夫。
寻了马车来,商量好价钱,一切事情发展的比阿福想象的还要顺利,碌碌的车轮滚动着朝着梧桐镇的方向赶去,来时晃晃悠悠两三天的路程,回去倒也快速。
到了梧桐镇的阑珊桥头,阿福跳下马车抬眼一看,桥头上平日里掌柜的腾出来讲故事的地方,如今并没有几个人坐在那里,茶肆里也冷冷清清的,里里外外桌上也没卖了几碗茶水。阿福知晓掌柜的其实是个精明且善于做生意的人,如今茶肆经营的这般冷淡,说明大威哥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了,掌柜的夫妇就大威哥这么一个儿子,眼下里估计满心的思绪都在大威哥身上,腾不出手来管理茶肆的杂事。
到底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阿福迈台阶的准头都显得十分熟稔,快速的朝着正屋里大威哥的房间处去了,走近了,果然听见掌柜的媳妇正在屋里呜呜的哭泣,那哭声真情流露难过至极,与对着她哭时全然不同。
房间的门没有关着,阿福进了屋,紧赶着几步到了大威哥床前,乍一见了亲爱的伙伴这幅模样,竟有一些不敢相认。只见从前壮硕健朗的小伙子,如今瘦弱的像是病入膏肓多年,周身气息奄奄双目无神,似乎等这一副躯体,将生命的最后一丝精力耗干耗尽,人也就该去了。
阿福眼睛一红,急的落下泪来,扑到床边,亲切的唤了声,“大威哥。”
床上的人听到呼唤,似乎听出了阿福的声音,挣扎着扭头过来,虚弱的朝着阿福道:“阿福,你别走。”
阿福赶紧应道:“我在,我在。”
说着,阿福眼见大威哥张张嘴巴,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可是力不从心,声音卡在了胸腔,难以发出声音。
一旁边掌柜的媳妇哭声连连,代替儿子说道:“我的好阿福啊!总算是将你找到了,你大威哥能不能活命,全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