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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入夏的时候,二姐燕颖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这边爹爹倒是遇见了个适合燕晗的人家。
燕晗听姨娘说,那家人在京中做个小官,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户,但是根基稳妥,并且愿意娶燕晗回去做正妻,男方托媒人来提起之后,两家里长辈见了个面,倒都觉得合适。如今大梁风气开放,人们思想也不似之前那般古板,两家大人为了以后日子和美,便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一对新人打个照面,先见上一见,以后更能合适的来。
见面的地点是京都城里一家两层的茶楼里面,燕晗穿着姨娘为她准备好的新衣裳,进了茶楼的门,见茶楼里装饰的雅致,里里外外喝茶的客人也都安静知礼,交谈之间说话的声音,都不似酒楼里面,将嗓子扯的如同锣鼓一般大。
燕晗这次是跟着自家的主母来的,两方母亲打了照面说了几句话,便拉着手去别的房间喝茶,留了燕晗和她要嫁的那个男子在房中,互相看看对方,说上几句话。
燕晗那未来的夫君本家姓徐,家里排行第二,来时主母要她唤一声徐二哥,此时那徐二哥看看燕晗,看她干净整齐,眉眼生的标致秀气,配上懵懂的眼神,竟也显出一番别样的美来,并不似他想象的那样,是个脏乱疯癫,流着口水乱喊乱叫的傻子。
燕晗也目光呆呆的看着自己未来的夫君,见这人生的又矮又瘦,脸上斑斑点点全是麻子,看上去没有大哥好看,更没有那叫俞璋言的神仙好看,这让燕晗不免稍稍有些失望,但是姨娘说过日子不看长相,两个人相处久了,看的是人品性格,眼下既然家里都快要定下这门婚事了,说不定这人长的不好,别的地方好呢。
边想着,燕晗率先开了口,“是你要娶我对不对?”
那徐二哥忙点了点头,走近了燕晗一些,“对,改日就将亲事定下来,过了夏就商量成亲的具体事宜。”
“哦。”燕晗应下一声,觉得与这人没话说,便不做声了,趴在桌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那徐二看看燕晗,似乎是想要试探一下燕晗到底是不是个傻子,便问道:“三姑娘,可识字?”
燕晗托着腮,“认识。”
徐二面上露出欣喜,“琴棋书画可会?”
燕晗想了想,认真道:“会骑马。”
提起骑马,徐二想起前阵子燕晗与俞家公子比赛骑马的传言,便摇摇头道:“待成亲以后,我教你吟诗作画,就不用再骑马了。”
“为什么?”燕晗有些不高兴,“我成亲是要带着绣球的。”
这话说的那徐二哥一头雾水,“绣球,是谁?”
“是我的马,我心里很看重它,不能丢下它。”
“那,好吧……”
徐二听着燕晗的话,心下确认自己这未来的妻子果真有些木讷,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心里看中的是一匹马呢。想到这里,那徐二原本因为两家身份对燕晗的恭敬和拘谨淡了下去,过去朝着燕晗道:“三姑娘出身高贵,或是从小娇惯些,但是徐家几代都是在京的官员,连府上的丫鬟都会识文断字,等三姑娘嫁去,便要有正妻该有的端庄和姿态来,必不能在广众大庭之下骑马了。”
燕晗看看那徐二哥,这人不过才与她见这一面,就同爹爹一样说教她不许骑马,燕晗不敢惹爹爹,但是眼下,实在是不愿意理这徐二,便闭着嘴巴,不想说话了。
那徐二见燕晗不理,便心里觉得不应该和个半傻的人斤斤计较,便哄道:“我们不说马,你除了马,还喜欢什么?”
燕晗想想,近日里实在也是没有遇见什么新奇的东西,便随口道:“王八吧,家里原本有一只爱睡觉的,结果被别人要走了。”
徐二一听,读书人多年的毛病上来,即刻纠正道:“三姑娘怎能如此口出粗言?将甲鱼说的如此难听!”
燕晗看看那徐二哥,疑惑道:“你不觉得“王八”两个字,比“甲鱼”要好写好念更通俗易懂么?”
“你……”那徐二一听竟是无言以对,当下觉得燕晗无礼又蛮缠,只能气的一甩袖子。
“噗嗤”一声,有人低低的笑了起来,燕晗听了听,正是他们挨着的隔间里面,这茶室每个房间都是用一层木板隔出样式来,虽然好看,但是隔音却是一般。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偷听不好,隔间的人忙开口道:“见谅,我本无意偷听,是刚才这位姑娘的声音有些大了。”
这一句,让那徐二觉得羞臊不堪,更加气的慌。
燕晗却直起腰来,虽然她的脑子记生人的脸不大灵光,但是对声音还是比较敏感的,听着隔壁的声音,总觉得熟悉无比,仿佛在哪里听过。
刚发着呆,想着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忽然之间听到茶楼里面一阵嘈杂声响起,似乎是有人打斗起来,杯子碗碟碎裂的声音纷纷不断,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隔壁茶室当中的人似乎也行动起来,旁人或许凑着眼睛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燕晗却只关注隔壁到底是谁的声音,听到了隔壁有快速拉开椅子的动静。
正想着,忽然之间他们所在的房间被人粗暴闯入,那正觉得燕晗丢脸的徐二腾的站起身来,刚想质问对方为何闯进来,在看到进来人手里的刀子时,吓的两腿哆嗦,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那人道:“你,你要做什么?”
来人似乎被人追着,有些慌不择路,眼看跑到房间里面进了死路,匆忙间在屋里看了一眼,几步过去一把抓起燕晗,将冰凉的刀,架在了燕晗的脖子上。
脑袋里正想着事情,突然之间被人挟持了,感受着脖颈间的冰凉,燕晗一下子吓的咧了嘴巴想哭,可那劫匪似乎正心慌着,凶神恶煞朝着燕晗吼叫道:“不许哭!”
燕晗一听,咧着的嘴巴又慢慢合上,急的简直都忘了怎么哭。
下一刻,几个人紧跟着到了房间门口,正准备冲上来的时候,见劫匪手中挟持着燕晗,便都停下了脚步,而那些人中有一个燕晗认识,便觉得好不容易看到个熟人,忙求救道:“俞,俞……”俞了半天,燕晗脑子卡顿,分明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情急之下却又忘了,可眼下救命要紧,便又赶紧道:“俞神仙救命!”
俞璋言看着面前紧张形势,原本面色沉重,可燕晗紧张之下,拉着要哭不哭的表情一声“俞神仙”,竟然让他在如此情景之下有了想笑的冲动,可毕竟人命关天,俞璋言出言朝着燕晗道:“你不要乱动,知道吗?”说罢了,生怕燕晗这比别人少几根筋的丫头要点头,紧着又道:“不许点头!”
燕晗一撇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被追到末路的劫匪一见随手劫持的人竟然同俞璋言认识,心里便有了底,朝着围在门口的人道:“你们都退开,放我出去,不然我就杀了她!”
燕晗一听对方要杀她,更是慌了神。
俞璋言带着身边人稍稍向后退了几步道:“你将刀放下,还可以从轻处理。”
那劫匪面目狰狞哈哈笑了几声,竟是有几分癫狂状,“你查的没错,我手上已经有了好几条性命,从轻是怎么个从轻法?难不能到了官府,我还能活命!”说着,换成用手掐着燕晗的脖子,手里握着刀朝着门口边走,边乱砍了几下,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开!不然我死,也得要找人给我陪葬!”
听完这话,看着那人凶恶的姿态,原本在茶室中,颤抖着躲到角落里的徐二吓的腿一软,两腿间不受控制,伴着腥臊的气味湿了一大片。
燕晗被掐着脖子,只觉得头昏脑胀,被那人拉扯着跌跌撞撞,一双手胡乱的挣扎着,叫不出声音,只得干流着眼泪。
俞璋言一见眼前场景,不敢再贸然行动,又示意身边人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担忧只怕是此次抓不住这人,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燕晗挣扎间,只觉得手边打碎了泡茶的盖碗,碎裂的边缘尖锐锋利,划破了她的手掌。
感受着身边劫匪的疯癫,燕晗怕极了,一手抓起一块碎裂的瓷片,朝着那人青筋暴起的颈间便扎了过去,鲜血喷涌出来,溅了燕晗满脸,燕晗闻着鼻息间的血腥气,就像是看着厨房的仆人杀鸡宰羊时,极快且准的一刀下去,鲜血喷洒到了有人提前摆好的盆里。
可是眼下,她手上的是人血,她竟然杀了人!
燕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感受到牵制着她的手一松,那人竟捂着脖子噗通一声倒了下去,燕晗一看自己自由,便慌不择路,看见个出口便要往外逃窜,刚刚到了窗前准备扑出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后领。
燕晗擦擦眼睛上的血水泪水,看着高高的窗台下面,竟是一片齐刷刷的刚刚砍伐的竹子,若是跳下去,就算是不摔的头破血流,也得被刻意留在地上的竹竿扎的满身窟窿。
后知后觉,吓的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燕晗回过头一见拎着她后领的人,咧着嘴又想哭,呜呜咽咽道:“俞神仙,我杀人了。”
俞璋言看燕晗这幅模样,一张原本俏丽的脸哭的皱成一团,便蹙着眉头安慰道:“不要怕,他是坏人。”
谁知燕晗看看一旁边已经吓瘫,尿了裤子的徐二哥,更难过道:“杀了人,我又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