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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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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上,众生芸芸,飞升渡劫成了仙人的,清修几百年闲来无事,或者心有杂念难以摒弃的,许多都会下到凡间经历一场七情六欲,然后神思豁然开朗,修为得以高涨。

    但也不尽然所有的仙人都是如此,比如本就是从人飞升成神的木子俍,就对于重新做人就没有多大的向往,别人下凡,她顶多过去凑个热闹,适时说上几句风凉话也便罢了。

    可这世上,有时候偏偏你不想做什么,有的人偏要你做什么,说到底,还是她一张嘴惹了祸患,前几天打击了一个刚飞升的小仙走路姿势难看,结果那小仙度量小脾气还倔,哭哭啼啼委委屈屈闹着跳了河,这件事情被人借机闹到了仙帝面前,仙帝头疼不已,便一道旨意,将木子俍打下凡去做一世凡人,尝尝人间疾苦。

    木子俍觉得,这件事情纯粹是仙帝那老狐狸看她厌烦,想要清净清净,才将她打发下凡去,她就偏生不信逼个蛤蟆精飞升的小仙跳了河,还能跳出个什么冤案来。

    但是这世上在强权面前,像她这样的柔弱女子只能低头,还未曾回神君殿收拾收拾东西,便被掌星官和廖缜那厮火急火燎踹下了九重天。

    这一天,卞安城某个卖酒的酒家里,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姑娘,那姑娘一落地哭声洪亮,像是不满来到这世上,愤愤不平对世人一番咒骂,哭累了,便沉沉睡去,醒来了再哭。

    家里人为这姑娘取名叫白纤柔,然而事实证明,这名字配上这白家姑娘,全然像是羊毛披在狼身上,仅仅是看上去像模像样。

    五岁那年,白纤柔将家里与她相差不多的姐姐弟弟收拾的服服帖帖,一条巷子里哪个孩子敢不服她白纤柔,是打架还是对骂,总要分个胜败出来。

    十岁那年,白纤柔或许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便矜持内敛了不少,书本记住的不多,却只对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颇有感觉,从那以后打架的事情少了,一张嘴毒起来,堪比抹了毒药砒霜。

    十五岁那年,白纤柔已然长成了个大姑娘,时常守在家里的酒馆里面照看生意,见的人多了,整个卞安都知道她生的漂亮,却是一朵辣人的花。

    前来向她提亲的人也有不少,不过白纤柔大多看不过眼去,唯独觉得这卞安城里还算不错的少年,便是那金秋镖局的伙计康亭,人生的俊俏不说,身手功夫也是不错,起码若是成了亲,两口子打起架来他也抗揍,而最主要的是她看见那康亭的第一眼,便觉得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亲切来,似乎原本就已经相熟多年。

    于是,果断干练的白家姑娘白纤柔,心里就给自己定下了亲事,凡是来提亲的,一概告知对方,她除了那康亭小哥,别人都不嫁。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四里八乡,白纤柔觉得,她的家世配那康亭绰绰由于,她人长的也标致漂亮,想必听闻了这个消息,那康亭会赶紧顺水推舟,带着聘礼来她家里提亲,到时候家里人必定欣然同意,就是不同意也没关系,只要她愿意,大不了两个人私奔出去,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以后的事情。

    可她等啊等,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康亭的聘礼,反而等来了卞安最讨人厌的无赖,那卞安知府的小舅子。

    这人白纤柔可是知道,是个蛮不讲理毫无道德的好色之徒,想必他府上的只要是个女的,也或者不一定是女的,都和这人不清不楚,嫁给他,还不如嫁给那只泥坑里的癞蛤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白纤柔觉得有必要自己为自己争取一把,她厚着脸皮,毫不羞涩的去了康亭家里,问他愿不愿意娶她,结果那看上去还不错的康亭是个睁眼瞎,竟然没有看上这么温柔似水貌美如花的她,整个人的眼神呆呆怔怔,像是被孤魂野鬼勾了魂。

    出了康亭家的门,白纤柔暗暗怨恨对方有眼无珠,但是骂过之后,想想婚姻之事也不好强求,她只能回去等等,另觅一段良缘。

    因她拒绝了那知府小舅子的婚事,惹的那泼皮无赖甚为气愤,不仅发誓一定要将她娶到手,还带着人去教训了那康亭一顿。

    白纤柔找到知府的小舅子,告诉他此事与康亭无关,谁知那知府的小舅子是个混球,已然气红了眼,认为是她故意包庇,才会有这一番说辞。

    为此白纤柔深感无语,第一次觉得同个混蛋讲道理,是讲不通透的。

    过了几天,那色迷心窍百折不挠的知府小舅子又来提了一次亲,只说若是她不答应,一定给她点儿颜色尝尝。

    家中父母虽然是老实人,但是白纤柔很欣慰,他们从没有因为畏惧权势,而将她嫁给那知府的小舅子,二老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家人在一起,拧成一股劲儿,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那知府的小舅子先是对她家的酒馆下了手,几次三番的找茬,不是说酒水不好,就无赖斤两不够,最后见不起什么效果,便又花了大价钱,用手段将酒馆算计到了手中,以为因此,就会逼得白家同意这门亲事。

    或许这世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说的极有道理,白纤柔是个火辣脾气,白家二老乃至兄弟姐妹,也没有一个软骨头,就算是酒铺没了,仍旧没有低头应下这门亲事,这便让那知府的小舅子,算计着另想办法,就是为了挣口气,也要娶了白纤柔。

    最后,那知府的小舅子想出的办法卑劣至极低俗至极,就是派人守在了白家门口,趁着白家二老不在家的时候,闯了进去,想要强行霸占白纤柔,将生米煮成熟饭,白纤柔不嫁也得嫁,嫁也得嫁。

    看着突然闯进门里,一脸色相的泼皮无赖,白纤柔自觉这世上报应二字来的果真是快,前段时间,她刚想着与那康亭小哥生米煮成熟饭,一转眼,那泼皮无赖竟是要用这种办法对付她。

    白纤柔觉得,眼下场景,只依着先生教过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显然有些应付不过去,若是动起手来,她将这知府的小舅子打成了残废,到时候老天爷可莫要怪她心狠手辣,她这样仁慈的一个人,也是逼不得已。

    在那知府的小舅子朝着她扑过来的时候,白纤柔抬起一脚踹在了那知府小舅子肥胖的肚子上,哪知这猛然的一脚踹的对方身体不稳,连连后退之时,打翻了摆在桌案上的果盘,里面的瓜瓜果果倾泻下来,洒落了一地。

    知府的小舅子站稳身形之后,气急败坏,一咬牙又朝着白纤柔扑了过来,白纤柔上前去刚欲抬脚再踹,哪知踩了半支香蕉脚下一滑,身子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脑袋狠狠的磕在了石头的桌案上,倒在地上后,便觉得头昏脑涨,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而后,还不及她爬起来,便听见自家爹娘已然回来,先是扯着嗓子惊叫一声,而后她那爹爹追赶逃跑的知府小舅子,娘亲则哭哭啼啼闯进门来,一把将她抱起,晃着她的脑袋哭道:“柔儿啊!你这又是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个康亭,值得么?”

    白纤柔原本还有些意识,想着这事情和那康亭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个问题还不及她细细思索,便已经在她那娘亲的连番摇晃下失去了直觉。

    再醒来,白纤柔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想抬手的时候迈开了步子,想骂人的时候,又举起了手来,而且三餐不知饥饱,全靠家里人喂多少,吃多少。

    但是白纤柔的脑子倒清楚,来来往往看望她的亲戚邻居,都说她是个贞洁烈女,还劝说她要看开,哪怕嫁给了那无赖,也不要为了一个康亭寻死腻活。

    白纤柔又想说,这件事情跟康亭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她越是咿咿呀呀说不清楚,对方越觉得她在辩解,一心甘愿为那康亭守着清白。

    到后来,白纤柔便不解释了,一来是她妥协了,二来也是因为磕坏了脑子,身体不听使唤,越来越弱了。

    春天的时候,白纤柔觉得自己还有些精神,到了炎炎夏日,便察觉呜呼哀哉就要咽气,想着她这一生为何如此悲催,怕是将她的平生写成故事,也会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惹人哀叹。

    不管怎么说,白纤柔还是在某个寂静的夜晚离开了人间,世间人必然都会感叹她这样一个烈女子命薄福浅,芳华早逝。

    历练人间的木子俍踏云上了仙郡,初起时还对自己是白纤柔这件事情意犹未尽,跑去掌星官那里追问为何她要英年早逝?掌星官自然而然道,仙帝有事召见,据说是与幽罗界定下了婚约,奈何公主死活不愿出嫁,念及公主自小与木子俍亲近,四方神君里又只她一个女子,便要她去劝慰公主出嫁。

    木子俍听着,觉得这不过小事一桩,只要公主别和那蛤蟆一样闹着跳河,她也可以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应下这门差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