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徬晚,太阳还挂在天空,地上却是早已起了寒气。
花溪换好新做的襦裙,重新梳妆打扮好,披着毛领斗篷,出了门。
来接的是一辆大车,用四匹马拉着。花溪虽然不懂车架马匹,却也知道这种样式的车架,一般人是不可以乘坐的,于是连忙推辞,对车夫道:“你家公子好意我心领了,本不该拒绝,然而我只是生于微末之家的微末之人,不可冒领,你先回去,带我谢谢你家公子,我乘小轿随后就到。”
这时,车帷中传来清朗的男音,“乘小轿,明月高悬都到不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有我在,你有何可惧?上来吧!”
花溪踌躇了一会儿,吩咐丫鬟不必跟着,踩着脚凳上了车。
公子策正襟危坐,手里捧着书,看也不看花溪一眼。面前的小几上挤挤挨挨的放着水果、糕点和茶具。
花溪也不行礼问安,只是找了个远离公子策的角落坐好。
一时间,车厢里静谧无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还是花溪先服了软。
见公子策在看书,花溪也不打扰,好半天没有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花溪便知道,公子策这次是真的生了大气。
心里盘算许久,起身挨着公子策坐下,取了一颗葡萄喂到他嘴边。公子策并不张嘴,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书,一脸的我跟你不熟的冷脸模样。
花溪把葡萄往果盘里一丢,背过身,趴在軿车的架子上抽抽噎噎的哭泣起来。
公子策把手上的书一摔,皱眉道:“怪不得圣人云,女子难养,你还真真是近不得远不得了,是吧?”
花溪对公子策的话不做理会,只一个劲的哭。开始时只是假哭,想打破了僵局,哭着哭着就真哭了起来,想到伤心处,越想越伤心,声音也越来越大,不多时就成了嚎啕大哭。
公子策哪里还顾得上要佯装生气,连忙将花溪搂在怀里,轻声安慰。花溪的脸色发红,脸颊上早已布满泪痕,鼻子一抽一抽,嘴里还在哼哼着,可见是哭狠了。用手帮花溪抹了抹眼泪,又低着头在花溪的额头、脸颊胡乱的亲了几口,嘴里尝到眼泪的咸,安抚的哄道:“溪,你别哭了,是谁欺负你了?我调兵,亲自去把他家抄了,给你出气。”
花溪稳定好情绪,用水壶里的水湿了帕子,净过面,又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公子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盒,打开,用食指蘸了口脂为花溪点在唇上。道:“很适合你,赏你了。”
接过口脂,收进口袋里放好。花溪道:“也不知道是准备送谁,没送出去,便宜了我!”
公子策用手刮了刮花溪的鼻子,笑道:“小没良心的。”
这时,马车停下,马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拦车。”
公子策挑开帷幕,露出一角缝隙。
有奴仆躬身小跑至跟前约一丈远处停下,行跪礼,道:“六殿下安,奴才奉太子殿下之命,请六殿下往天香楼一叙。”
天香楼就在旁边,是城西最豪奢之地,有名的消金窟,楼里的姑娘都是合欢门的外门弟子,个顶个的美貌诱人,整个大秦国的歌舞坊,加起来怕是也比不过这天香楼的姑娘,让人心向往之。有诗为证,“狂风卷沙遮天地,将入秦关百战死。巫蛮悍勇天下知,不敌合欢天香女。”
公子策道:“天香楼这种地方,和本殿下不搭,本殿下还有要事在身,如若太子哥哥真心想请我叙话,就当着父皇的面,好好亲近,也是一样。”说完,放下帷幕,軿车继续前行,驱入了城东的六皇子府。
天香楼,顶楼。视野辽阔,可以将整条街的景象尽收眼下。诸人早就见着六皇子的车架去了西后街,不想才几刻钟,又回转过来,派人去打探,说是有女子在车中哭泣。太子以为六皇子做了什么歹事,便让随从去请了六皇子来,想对六皇子劝诫一番,拿着六皇子给自己立威,叫在场的诸位世族公子们了解自己的贤德。
没想到,六皇子完全不给面子,还暗指他图谋不轨,太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恼怒六皇子不识抬举,于是假装愧疚的道:“是孤考虑不周,六弟虽然贵为皇子,但也有一半巫蛮族的血统,对此地颇有避让也是能够理解。”顿了顿,举杯,对众公子道:“诸位继续,不必在意,我们畅饮此杯。”话毕,喝尽杯中酒。
六皇子府刚刚建成,还有些零碎事,没有收拾妥当,显得府邸有几分空旷寂寥。
下了车,天已经黑了。公子策牵着花溪的手来到花园,花园里稀稀拉拉的种着些植物,黑布隆冬的实在没什么看头。花园边上有一条新开凿的大河,它悄悄的连通着护城河和运河,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公子策,其它的人都死光了。
牵引着花溪来到河边的渡口。渡口很大,说是码头也不为过,旁边停着一艘船。
公子策道:“掌灯。”
立时,船上灯火通明,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就连身上的寒意也像是少了几分。
花溪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雕梁画栋的船只,公子策拢了拢花溪身上的斗篷,从背后抱着她,轻轻的在她耳边道:“送给你的,喜欢吗?”
花溪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戏语,公子策这傻子竟当了真。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回了一句:“喜欢。”
挣开公子策的怀抱,花溪仰着头看着公子策的眼睛,道:“只要是策哥哥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公子策脸红的避开花溪的目光,道:“我们上去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让人重新做了来。”
两人进了船舱,花溪却并不多打量,开门见山道:“我今日约你出来是有事和你说。”
公子策道:“你说,我听着。”
花溪暗自给自己鼓气,半晌才开口,道:“六皇子,我们分手吧?”
公子策没把这话当回事,笑着道:“六皇子?这里可没有六皇子,也没有公子策,只有你的策哥哥,来,唤声策哥哥,好哥哥来听一下。”
花溪看着眼前笑嘻嘻的情郎,不想再说话。暗暗告诫自己:“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从来都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哪里会真的有什么真心,不过是见色起意,又想当个正人君子罢了。”
转身欲要下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