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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血湖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们让我变成了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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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某个方面来看,可以说是和好人在一起可以变得善良,和恶人在一起,你最终不是灭亡就是被迫同化。

    有什么办法呢?原本我也是一个好人,可是为什么世界总是要这样针对我?

    时间回到数天前,在彭余韵还对人们抱有一丝希望的时候,那个夜晚,那个天真的女孩第一次偶然走到了他的身边。

    单纯的孩子或许有一种魔力,就是可以看出“真实”——看出大人们忽视的美好,看出大人们看不见的欺压和蒙骗,看出他人那些虚假的快乐,和真实的不快。于是,童言无忌的他们,将会单纯地用自己那“幼稚”的方式来应对。

    比如,和不开心的人谈谈心。

    “……叔叔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随便乱说哦。”当时的彭余韵,这么和女孩悦悦说着,难得倾吐心声。这是他在李祝诚之后,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的事情。

    当那个仇恨的灵魂还是少年时,他本是一个追求上进的,对前途充满希望的少年。

    他有个天赋异禀的哥哥,和他一起出生于农村家庭。家里很穷,几乎难以供起他和他哥哥读书,但是很巧的是,他的哥哥在农村学校里,偷偷摸到了钢琴房的钢琴,表现出了出众的音乐天赋。

    从那天起,他的哥哥便成为了村子里的明星,特别是少年时的彭余韵。

    借着哥哥弹琴的机会,彭余韵也试着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对弹琴也十分上手。很戏剧性地,当时只有彭余韵和哥哥在,所以哥哥是唯一的见证人,听见了彭余韵那钢琴声的人,都以为那是彭余韵哥哥的作品。

    全村开始将彭余韵的哥哥作为希望,供他上学。但是因为不喜欢一个人上学,当初年少的哥哥便打算向村子里求情,让自己的弟弟彭余韵也跟着一起去音乐学院。

    于是,这就成为了彭余韵成为绿草配鲜花的,噩梦生活的开始。

    从进学校开始,家长和村子里的人就开始推崇彭余韵的哥哥,说他有多么高的天赋,并且他的登台表演也让他博得了老师们的赞叹。但是对于“借着哥哥的光”上音乐学院的彭余韵,家长根本不在乎,仿佛他是一个家中多余的人。只有哥哥一直在尝试为他说话,让他有了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

    然而,从未在人们面前表演过的彭余韵,把这个机会搞砸了,还触怒了老师们。哥哥一直在求情,试图留住自己亲爱的弟弟,毕竟当时那个单纯的少年,认为自己的兄弟情比什么都重要,为了留住弟弟,他甚至说过要放弃入学机会,和彭余韵一起离开。

    于是,这本是很感人的情谊,却在人们的嘴里,在时间的催化下,成为了扭曲的利刃。人们认为彭余韵这个做弟弟的就是个累赘,他不该活在这样天赋异禀的哥哥的身边。

    他甚至应该去死。

    世人都不认同彭余韵,只有哥哥依旧陪伴他,哥哥是到目前为止这黑暗的人生中,唯一欣赏他的人,唯一知道他的天赋的人。哥哥尝试过无数次为彭余韵正名,但是到了最后,却变成了“彭余韵只不过是在抄袭哥哥的作品”,所有的功劳都变成了哥哥的。

    迷茫而痛苦的灵魂,就这样活在巨大的阴影下,追着那逐渐离他远去的光点。

    直到借着月光行走在独木桥之上的身影,终于还是发现,这个深渊之上的,本以为是努力为他所建的独木桥,不过是哥哥一时的好心“施舍”。

    也不知从何起,彭余韵变成了工具。

    彭余韵可以弹出很好的曲子,那曲风之中的挣扎,微弱的希望,就像是爬出黑暗的地下,已经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光就在前方,但是因为劳累内心纠结不已。这来自一个受压迫的,满怀憧憬的内心的希望,却在另一个人的手里,传达给人们。

    然后,人们便认为,这是弹奏者的作品。

    哥哥说这是弟弟的杰作,人们会说这是哥哥谦虚,但是弟弟说这是自己的原创,人们便会一个劲地找出这个曲子“借鉴”了哥哥的地方。

    没戏了,这是一个怎么也逃脱不了的牢笼,就像是在深海,被章鱼拖走那样无力。

    直到某一天,矛盾还是发生了,彭余韵发觉了哥哥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将自己当成了工具和阶梯,于是和哥哥大吵了一架。也就是那一天,哥哥坦白了自己确实就是踩在彭余韵的头上,所作所为不过是对于他的怜悯罢了。

    两人打起架来,哥哥有些打不过于是夺路而走,而彭余韵没有追上去,只是坐在屋子里,像个恍然大悟的傻瓜,掩面痛哭。

    痛哭过后,彭余韵也走出了住所,却发现哥哥已经被车撞死在了不远处的路口……

    而这还不是真正让彭余韵堕入谷底的原因。

    在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女孩悦悦忽然伸出手,勉强地够到彭余韵的头,轻轻地摸了摸,像是安抚晚辈那样。

    歇了歇,彭余韵便继续说了下去:“接下来的,也许不太适合你这样的孩子听吧……”

    “不,彭叔叔,说下去吧。”

    在哥哥死后,彭余韵的生活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还一落千丈。先是被警方带去调查,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而释放,随后,他被所有认识的人嫌弃,说他哥哥的死就是因为他。无奈之下,他只好一个人生活,在大城市里失去了音讯。

    多年后,一个女青年在大街上游走着,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男青年。衣衫不整,神情恍惚,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窘鬼。而那个人,正是彭余韵。

    虽然彭余韵一直受到冷漠,但是这不代表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好。

    这个女青年,在彭余韵还在曾经那个音乐学院的时候,作为学妹的她,第一眼就看上了他。她其实一直很在意彭余韵,同样作为不合群的人,她的生活也不是很好。而现在,在音乐学院临近毕业的她,又一次发现了彭余韵这个奇才。

    就像是暴风雨之后一片暖阳,女青年的相助,让彭余韵终于拥有了一次站起来的机会。这个在夹缝中经历了无数痛苦的他,最终还是见到了阳光。

    她把彭余韵大力推荐给学校领导,在一次考核中,彭余韵展现出了自己的音乐天赋,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即兴创作。这一阵音符的风暴,仿佛早已在他的内心封闭了千秋万载,它倾吐着多年来的委屈和苦难,抓住了每一个倾听者的心,带向了一段充满悲凉和虚幻的希望的故事……

    学院的老师们都认同了他,愿意让他分期付学费,在这个音乐学院里给他提供平台。很快,他的生活终于走上巅峰,他也终于和这个女青年相爱,最终走在了一起。

    但是,很可笑的是,自大的人的嫉妒,真的是无底的泥沼。

    随着彭余韵渐渐在学院里变得出名,作为学院前列的学生们也开始慌张,特别是作为学院第一名的学生。

    受过高等教育的他,在家庭富裕的背景下,一路没受过什么委屈,甚至有过因为看老师不爽,于是用钱让学校辞退老师的恶心经历。更不巧的是,这个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居然还正好看上了彭余韵的女友。

    这一下,彭余韵已经完全是他的眼中钉了。

    在技术上,彭余韵可以威胁他,在精神上,彭余韵正占有着他喜欢的人。过分的自负和嫉妒让他迷失,于是打起算盘,决定毁了彭余韵的爱情,再把他的女友抢来。

    联合起一些同样嫉妒彭余韵的人,他们一起心生歹计,三番四次地试图拆散二人,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坚决的否定。

    他们二人根本不贪念钱,他们只是爱着对方而已。

    从小到大,学院第一名的这学生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居然还有钱解决不了的事?终于,这些人的手段越来越放荡,而每一次被发现后,他们都能用钱来解决问题。在这权力和金钱的绝对压迫下,彭余韵根本无处可逃。

    于是,他们决定逃跑,决定私奔。

    神仙也许打了个盹,这件事让那些人发现了,于是,气急败坏的学院第一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既然我得不到,那就毁掉。

    私奔那天,在某一个路口,一个看上去很可怜的孩子牵制住了二人,善良的他们想要帮帮他,却刚好在这个时候错过了逃跑的时机。

    一辆面包车打着远光灯向他们疾驰而来,那一刻,世界变得恍惚不清。

    发生了什么?彭余韵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只知道那刺眼的光已经将视野包裹,随后,一股力量将他推开,白光闪过,世界漆黑一片……

    “彭……余……韵……”

    无力的呼唤,仿佛是随时要断气的老者,枯老腐朽。看着地上那个向他艰难地伸出手的身影,鲜血已经从她的嘴角留下,染红了如纯洁雪花般洁白的衣裳。彭余韵嘶吼着,用尽全力冲过去,瞬间被泪水取代了所有的呼唤,只是努力拉起挚爱的身体,眼睛里除了她以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撞上了墙的面包车忽然又一次开动,倒过来碾向地上的二人。彭余韵已经不在乎那车子会不会碾死自己了,只是拖着剧痛的身体,抓着她的手使劲将她向后拉扯。

    “我……爱……你……”

    最后的一声呼唤落下,女友深知自己躲不开,于是刻意松开了手,彭余韵重心不稳,转眼便倒了下去。面包车引擎的轰声混杂着那若有若无的碾压声化成了一把把凹凸不平的刀刃,哗啦啦地刮着彭余韵的心,他爬起来,绝望地嘶吼,撞击,敲打,最终只能看着面包车这样从她身上碾过,然后迅速逃之夭夭。

    无力的嘶吼又一次代替了所有的言语,彭余韵跪倒下来,那倾泻的泪,已经无法将这个逝去的挚爱唤回……

    故事到这里,你以为就完了吗?更加讽刺的是,学院对此的决定。

    调查最初将彭余韵作为杀人凶手立案侦查,学院为了挽回自己的名誉,并且在学院第一的金钱收买下,开始为学院第一“证明清白”。

    毕竟当时,这个第一名确实不在场。

    后来,因为证据不足,彭余韵得到释放。他向警方指认凶手,却遭到学院和学生们的百般阻拦,无奈之下,警方也不好抓捕,收队了。

    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一段时间,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向他吐口水,骂他渣男。

    最终,学院将彭余韵冠以“未经允许擅自带离学生,导致意外身亡”的标签,将他开除,永远断开与他的联系。

    这些,才是让彭余韵真正崩溃的真凶。

    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光明,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如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村子里,变成一个普通的农民。或者,干脆在最初的时候,就离开人世算了。得到真爱却无法好好守护,罪犯近在眼前却逍遥法外,无凭无据,只能无奈地被淘汰。

    好,既然世界这么充满恶意,那我也不用做什么好人了。

    终于,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无路可走的他,选择了在一个人烟稀少的破旧出租屋里,喝得烂醉,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