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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雨棚如垂暮的老者,却依旧艰难地张开了双臂,为身下这两个可怜的小家伙遮风挡雨。
在这个冷漠而忙碌的世界,没人可以帮助她们,因为人们都需要帮助。为了钱,为了利益,为了可以让家庭活下去,人们不得不对可怜人袖手旁观,让她们等死。
但是她们还是有着自己的心愿,期盼着世界有一天可以变得温暖。
“姐姐,你说,会不会真的有这样的世界,人们死了之后会去那里。没有纷争,没有痛苦,人们都和和美美地像家人一样。这样的话,就算是先死去的人,也可以好好地和别人一起生活着,等待这边的家人老去,和他们团聚。”
“也许吧,毕竟这个世界可还有着我们都不知道的迷呢!”
“那爸爸妈妈,会不会就在那边等我们呢?”
“……”
年长的,长发的少女紧紧搂住了旁边的短发的妹妹,缓缓舒了口气。她其实并不相信有什么死去的世界,更何况,那个世界还会那么好心收留死去的可怜人,这应该不可能。
可是,她必须说出一些有希望的话,这是流浪的她作为姐姐能做的,最后一个能够激励妹妹的事情了。
姐姐低下头,垂下的头发遮住了视野,定睛一看,那竟然是白发。刹那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时,那灰色的城市景色已经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呆。
回忆啊,是的,是回忆啊。
白色的身影嘴角上扬,又一次陷入了回忆和幻想之中。这一次,她想起了自己最初答应做管理员的那段时间,所遇见的事情,和当时做过的挣扎。
如果有个世界,和谐,容得下任何人,像一个宽容的大家庭,可以接纳每一个死去的人就好了……
可现实是,这个世界似乎不是那么理想,它太混乱,太蛮荒。它根本不是她们梦想中的世界,所以,长发的,年长的少女想要将它变成那样的世界。
这样的话,也算是弥补了没有遵守的约定,也就是和妹妹一起长大,像以前那样玩耍。
被亡国抓获,初次学会了使用力量,和亡国达成约定的她,便抱着自己的理想开始奔波在城市区里。就像一个年轻气盛,认为自己的理想只要追寻就可以成功的孩子,而结果不出所料,这实在太难了。
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是重建了很久之前就建设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们自愿组织的志愿团体罢了。
“都结束了啊……对不起啊妹妹……姐姐最后……好像还是没法救你……没法补偿你……”白色的身影自言自语着抬起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将人们送回现实世界的关键,确实是你的力量和‘星穹圆顶’里的那扇门。但是很可惜,你不是适格者。”
在听从球根幽灵吃下球根中心之前,白楠雨打算再和球根幽灵谈一谈,而它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什么……什么圆顶?”白楠雨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
“就是你们看见的那个椭圆形建筑,它原本浮于云上,只有下半部分肉眼可见,夜晚像是星空一样在云间闪着光,所以被成为‘星穹圆顶’。”球根幽灵说着又摇了摇头“而关于‘遗迹病’的事情……我们很抱歉……”
听完球根幽灵的话,白楠雨咬着嘴唇,此时已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平淡地望着球根幽灵,语气只有无比的失望。
“这……那这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没有任何希望吗……那我接受它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如那一天就认了命……”
白楠雨的语气越发绝望,但是球根幽灵却完全相反,它的样子反而像是看见了希望,对着白楠雨长篇大论起来。
“希望是要人们自己去寻找的,它永远也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真的。”球根幽灵微笑着,看上去欲言又止,随后转换了话题,“其实,我们早就锁定了你,在你最初使用那个力量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锁定了你。但是由于你使用力量只是用于防卫,并且你身上总是时有时无地出现‘适格者’的标记,最终在一个墓地确立下来,我们便没有再管你。
然而,就在前段时间,我们发现你身上的‘适格者’标记消失,又加上你来了古遗迹,试图打开那扇大门,我们便将你认定为‘窃取者’。
我们误以为你之前身上的‘适格者’标记是你自己做的伪装,这样一想我们特别气愤,所以在你来到古遗迹之后,便将你再次锁定,强制让你感染上了遗迹病……”
其实,“遗迹病”在前文明叫做‘生命回收’。除非是圆顶的工作人员,不然其他人感染的‘生命回收’是无药可治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病有标记性,就像是在战争的时候,发现敌人的部队不断给外部发信号,于是就有更多的友军支援,这是“遗迹病”难以治愈的原因之一。而对于不同类型的人,施加的“标记”也会有些不一样。
对“星穹圆顶”的工作人员施加的“遗迹病”,相当于是用活结给他们系了个标记。而对于其他人,比如白楠雨,就是用死结将标记和她永远绑在一块。
而传说的回到现实世界,确实可以应对“遗迹病”,因为现实世界不在标记的效果范围内。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白楠雨是唯一一个“管理员”,但她没有权力这么做。也就是说,她无法脱离这个“遗迹病”的诅咒,也无法将这个世界的人送回现实世界了。这么久以来的期盼,做了这么多事,最终也只是一场空。
现在的她,又回到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得知了自己是白发人的那个时候。她又一次不敢再见到妹妹,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昏暗的房间里,白楠雨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那张令人怜爱的脸,在阴影中面无表情。
又一个阳光普照的正午,天空中依旧遍布着浮云,只是它们已经无力遮掩那强烈的阳光。
这一天,市中心下发了一个任务,就是让警卫去抓捕一个人,一个短发的少女。他们并不知道市中心为什么要抓她,更不知道他们还这样逼着白楠雨到底是作何用心,只知道自己必须遵守命令。在这样森严的制度下,他们不能反抗,反正他们的顶替者多的是。
停了车,望着面前这个普通的居民楼,警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个中短发的黑发人少女在走廊上走着,心里一阵不安和焦急。她也听说了白楠雨得了“遗迹病”,现在因为什么也做不了,所以窝在家里等死。一想到这件事,她就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她看上去下定了决心,猛地推开一间未锁的房门。
“我想通了……我要去找她……嗯?”
话才刚刚从嘴边出来,中短发少女便被眼前这一幕吓愣住了。
屋内一片混乱,有几处挣扎推挤的痕迹,甚至有一处含有血迹。看来待在这间房间的人已经被不明人士带走了,她可能才晚了一步。
正想着,她听见了引擎启动的声音,跑到走廊上一看,楼下有两个人关上一辆面包车的后备箱,正准备上车。不管怎么样,这些人肯定有嫌疑,必须去看一看。
而与此同时,底下的人也注意到了她。那两个人望了望车子内,又望了望她,其中一个便举起手指向了中短发少女。
在长久的思考挣扎之后,白楠雨终于从那间昏暗的房间里出来了。
看着她终于露了面,人们顿时有一种看见修行的侠客出山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她出来后想要和大家说的,却是一件坏事。
“我想了很多……黑湖市自卫队的大家……散了吧……不过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抱团也可以,只是我不再会成为你们的一员了,从今天起,我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这句话仿佛是艳阳天的一道惊雷,大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纷纷表示这只是玩笑,或者是听错了。
“不是……白楠雨,你花这么大精力帮了这么多人,让大家聚在一起继续行善,结果最后你说散就散了?这可不是什么学生社团啊。”一个男人撑着桌板说道。
人们躁动了一时,看白楠雨没有反应,便感觉她只是一时脑袋发热罢了。
“我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圣人,我只是个自私的傻逼,到头来什么也做不到的傻逼。”白楠雨又一次开口,看着一边的地板,表情充满了愤怒,“我就是因为私心才希望世界可以像家一样的,我和伍老板还有余市长他们不一样,我不是为了你们,我只是为了我妹妹。”
人们面面相觑,即使白楠雨说得自己像一个利用了善良人的混蛋,但是人们依旧没有对她有抵触,反而是理解。
当然,这仅限于这一小撮人,并不是整个黑湖市。
“白楠雨,我们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们会陪着你到最后的。”一个人勉强地笑到。
“你们会因为我而死的!”白楠雨终于看向了人们,但是眼睛始终不敢和某人对上哪怕一秒钟,“现在黑湖市都是寻找我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刁难我,我只知道如果你们不脱离和我的关系,他们一定会找上你们的……你们应该想想自己,应该好好为自己活下去。”
“你不要放弃希望啊。”
白楠雨话音刚落,另一个人便紧接着从椅子上站起来,随后,一直沉默着的,那个被白楠雨救过的男孩李任辉也站了出来。
“对啊白楠雨姐姐,你不是还可以回去现实世界来躲过遗迹病吗?你放心,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们会好好守护这里的,所以白楠雨姐姐不用担心,我们可以渡过难关的。”
这真是一番天真的话,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将死之人被拉出鬼门关的奇迹,但是已经死去的人,该怎么拉出来呢?
白楠雨一阵苦笑,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她咬着嘴唇,看着那些明白的人,又看了看依旧抱着虚无的希望的李任辉,摇着头,濒临崩溃:“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已经放弃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我做这么多也只是给亡国看了个笑话……”
“怎么会呢……白楠雨姐姐,不是说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事故濒死的人吗?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啊……”李任辉依旧在尝试说服白楠雨。
然而白楠雨已经明白一切,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了。
“这个世界也有死去的人,我和你说吧,我其实就是一个死人,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