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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珊见老夫人冲来,嘲讽的一笑躲过她的攻击,抽出长剑与她战在一处。
原只想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多少攻击力,但几招过后乔珊不敢轻视了,老夫人虽然武功招式不见出奇,但胜在有与敌人近身搏斗的实战经验,一时间乔珊竟然也奈何不了她。
缠斗多时,恰好西北风吹来,乔珊面向风口,卷起的一团雪打在脸上迷住了她的眼睛。
老夫人眼明手快,握着木棍折断的一面向她胸腹间刺去。
乔珊闭着眼睛只凭本能错身一避,虽然避过了要害,但还是被木棍的断面刺进了腰间。
剧痛传来,乔珊闷哼一声,睁开眼睛一剑直直刺向正面的老夫人。
“母亲小心!”阿诺看的分明,急声提醒道。
但是,还是来不及了,乔珊的剑插进了老夫人胸口。
而与此同时乔珊的身子猛然一晃,她的后背也被飞掷而来的一柄尖刀戳中,因为力道太强,刀尖透过她薄薄的身体从胸前穿出。
两个人仰面各自跌倒,鲜血淋漓溅得遍地都是,在皑皑的雪地里像盛开的朵朵红花。
“母亲!乔姐姐!”
阿诺抚着肚子跑出屋檐想要看个究竟,却被一双臂膀搂进怀里。
“阿诺,对不起,我来晚了。”马腾抱着阿诺,在她耳边道。
被马腾严严实实的抱在怀里,阿诺的头抵在他胸前顿觉踏实,但她还是推开马腾,流着泪焦急道:“母亲,母亲她......”
马腾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从阿诺的头顶看出去,查干他们已经将老夫人扶上了马背急急回城去施救,那是他的母亲,被乔珊刺了一剑还生死为卜,自己的痛苦才是最为强烈的。
可是,乔珊的事情还没有完,他不能就这样掉头离去。
将阿诺护在怀里慢慢走上前,看着雪地里还苟延残喘的乔珊,马腾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阿诺却挣出马腾的臂弯,急忙解下身上的狐裘蹲到乔珊身侧给她盖上,抚着乔珊嘴角的血迹哭道:“乔姐姐,你睁眼看看我。”
马腾怕阿诺挺着肚子蹲的费劲,给旁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兵士会意扶起乔珊正对着阿诺。
乔珊掀起眼皮看着阿诺,极力扯出一个笑容道:“你比我幸福,有那么多人爱着疼着,还哭什么?”
阿诺擦着乔珊嘴边不断涌出的血,哀求她:“你不要死好吗?往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亲如姐妹,不,比亲姐妹还要亲密的在一起,好不好?”
乔珊凄然笑着问:“我害得你差点死了,你不记恨我吗?”
阿诺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因为你是乔姐姐啊!”
说着这话,眼睛里的泪水汩汩而下。
马腾在阿诺身后盯住乔珊怒道:“枉阿诺这样对你赤忱相待,你为什么要替安息人卖命?”
乔珊看都不看马腾,只对着阿诺继续道:“阿诺,我若成了王妃,是不是就可以高你一头了?所有人见到我都得磕头的吧?哈哈......”
阿诺见乔珊笑的癫狂,嘴里还滴滴流着鲜红的血液,万分痛心道:“我从来就没有觉得和姐姐之间有高低贵贱之分,咱们是好姐妹啊!”
乔珊猛地喷出一口污血,看着阿诺气若游丝道:“你......你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怜悯我。可是,我......我却不信。”
“乔姐姐!”阿诺盯着乔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一直把你当姐妹真心相待,不管你信不信。”
乔珊看着阿诺,脸上慢慢聚起微笑,最后吐出几个字:“适才我给你喂的不是毒药,你尽可放心,求你......求你不要恨我。”
说完,眼睛里的清明渐渐逝去,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马腾揽过阿诺,不让她再看。
阿诺伏在马腾的怀里泪如雨下,喃喃道:“她还是不肯信我,我却并不恨她。她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有苦衷的......”
“我都明白、都明白。”马腾顺着阿诺的背安抚她。
不知什么时候,风雪停了,官道上依然静谧,天地一片白茫茫的清冷。
马蹄嘚嘚踏碎了人心。
……
老夫人最终还是没有救回来,乔珊的那一剑正中心脏,让老夫人没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她甚至都来不及向众人交代一声,就永远的离开了世间。
将军府搭起了灵棚,哀哀的哭声里是悲伤、是凄惶,空气里充满了惨淡和萧条。
阿诺执意要为老夫人守灵,丫头们劝阻不了,只得搀着她来到前院。
马腾一身重孝还要忍着悲伤应付来吊唁的人,一抬头看见阿诺,连忙上前接住她问:“不是让你安心养着吗,怎么还来这儿?”
阿诺病恹恹的也是一脸哀痛,她看着马腾含泪道:“母亲是为救我才遭遇不测的,我怎么能安心?就让我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吧!”
说着便再也忍不住悲声,哭着来到灵前。
想起老夫人的音容笑貌,宛如她还在眼前,阿诺跪下来扶住棺木喊了一声:“母亲”便哭得泣不成声。
马腾见阿诺如此,自己的眼泪也不由再一次的潸然落下。
母亲是那样要强的一个人,父亲早逝后,她独自撑起家既当爹又当娘,从小就教自己要继承先祖的遗志精忠报国。为了让他学有所成,还忍痛割爱把他送进了深山跟师父去练功,一别就是十年。
以前总觉得母亲心狠,自己得到的母爱微乎其微,所以对那个家并不留恋。
现在想来,母亲给他的都是大爱,或打或骂间都是望子成龙的期盼,她给自己的那些严厉和高要求只是为了让自己能立于不败之地,更勇敢更坚强的活着吧?
这样伟大的母亲,最终依然选择为了保护儿孙挺身而出。
想起当日雪地里的那一幕,马腾痛悔不已,若自己能早一点赶到,母亲就不必涉险,更不会被乔珊所伤了。
如今,阿诺母子是保住了,可是母亲却为此献出了生命。
原本应该是安享晚年的母亲,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的年纪,老天却偏偏要他作了不孝子。
点点滴滴的回忆在马腾脑海里盘旋,这次第怎一个“痛”字了得!
夫妻二人扶棺哭了良久,惹得所有人都落泪不止,见此情景谁也不敢上前劝解。
还是宝姨不忍心,掖了掖泪跪到阿诺跟前劝道:“少夫人,节哀顺变吧!你怀着马家的骨肉,夫人生前最大的愿望是抱孙子,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所以,还请你保重自己,保重肚子里的孩子,夫人她也便是死得其所了。”
“宝姨,都是我的错。”
阿诺听宝姨这样说,更加痛彻心扉哭道:“如果我没有结识乔珊,我不那么信任她,母亲就不会......就不会......都是我的错。”
一切都是命中的劫数!
宝姨潸然落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赤金镶宝项圈道:“这是夫人留给你的,她让我保管着,原本是要等小主子出生后给你的,但是今日就给少夫人吧!
这是马家的祖传之物,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一种传承,夫人她的心意你可明白?”
阿诺岂能不懂,这项圈是老夫人给儿孙的期许和寄托,希望马家能代代相传,能够永继不断的血脉延续。她或许是想等孩子出生后亲手给自己,再来告诉她这个含义的,可是却没能等到那一刻。
阿诺双手轻颤着接过项圈,扑簌簌的热泪滴滴落在手掌里,她把它贴近胸口喃喃道:“母亲,您放心,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会保护咱们马家的血脉传承。”
说完又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道:“孩子,你命运多舛,还没出生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就连你的祖母都为了你而逝去,将来你可要记得为祖母争气,为马家争气啊!”
宝姨见阿诺如此,也放下心来,像个长辈一样的握住阿诺的手道:“少夫人,你能理解就对了。我原想着是要伺候你生产的,可是,夫人她去了,老将军的墓地在扶风,夫人的灵柩势必也要运回扶风祖地去与他合葬。
而我,跟随夫人几十年,自然还是要守着她,就不能伺候你了。今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夫人的心愿、马家的兴旺就全靠你了。”
阿诺点点头答应宝姨,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宝姨这番话就好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似的,阿诺当时因为太过悲痛没有细加琢磨,后来得知宝姨在老夫人下葬时撞棺而死才明白,原来宝姨从一开始就是做好准备要追随老夫人而去的。
这样生死相随的忠仆,却要胜过多少不肖子孙,马腾感动宝姨的忠义,在母亲的墓旁安葬了宝姨,让她也受马家人的香火祭奠。这是后话。
老夫人的灵柩在西凉府停留七日,许多人都来吊唁,骊靬县令胡川携夫人也早早来了将军府。
胡夫人唏嘘不已,想当初她们两亲家暗里较劲,后来又处得亲如一家,那些场景还历历在目,老夫人却先走了,还是为了保护阿诺去的,胡夫人便忍不住到灵前哭祭了一番。
马腾卸下一身公务准备扶灵回乡去安葬母亲,作为儿媳妇的阿诺本来也是应该一同去的,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也经不起长途颠簸了,况且天寒地冻也不适合孕妇出行,只能留在西凉府待产。
老夫人的灵柩出发那日,阿诺再一次哭倒在前,相处不长但婆媳情深,她的哭声里满是愧疚和不舍,马腾和胡夫人劝了很久才劝住了她。
马车载着棺木缓缓而去,阿诺倚门相送热泪长流,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