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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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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大战终于收尾,以鲜卑军失败而暂时落下帷幕。

    天边晚霞褪尽,暮色四合里有夜鸦的哀叫在山谷里凄恻回响……

    面对一地的狼藉,马腾和南单于会心而笑。

    多少时日以来,这是汉军的唯一一场胜仗,事实证明鲜卑并不是战无不胜的神话。

    可是,马腾眼底的担忧却浓烈如墨。

    方才听南单于说来,他们二人已经见罪于夏育,以夏育的秉性,岂能轻易放过自己?

    势必也得赶紧向朝廷上疏陈情,免得朝堂之上被夏育一面之词所蛊惑,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可不能让西凉军将士们跟着受到问责。

    “马将军可是在担心夏育等人刁难?”南单于看出了马腾脸上的忧色。

    马腾淡淡一笑,自嘲道:“夏将军是大军主帅,我马腾不过是他座下将校,他若存心刁难我能如何?”

    南单于粗豪,义愤填膺道:“他算什么主帅?不过一介玩弄权术的小人。今日不单是马将军你得罪了他,擅自用兵我也有份,他要参奏就算我一个。即便被朝廷治罪,也好过当缩头乌龟。你看......”

    南单于指着清理战场的兵士们说:“将士们打了胜仗多开心啊!我便觉得这头上的天都亮堂起来了。”

    马腾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一场胜仗令心头阴霾尽除,可是他们在这里浴血奋战,还要担心被人告黑状,想来还真是心寒。

    事已至此,见招拆招吧,谅他夏育还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马腾微笑着看雀跃的兵士检点战利品,对南单于道“单于说得对,咱们是武将,天生就是以沙场克敌制胜为己任怕那些魑魅魍魉做什么?只是,单于怎么知道我军在这里伏击鲜卑的?”

    南单于哈哈一笑,爽朗道:“我与那臧旻当着夏育的面吵了架,一气之下带人出来,本想去打个猎疏散疏散,却无意中发现了将军你的行军痕迹,就一路跟了过来。

    远远看到你在峡谷里设伏,我便迂回到了山谷那端,想着给鲜卑军一记关门打狗,结果还是被他们给突围走了。

    早知如此,我就该把所有兵将都带来,轲比能今日能不能活着逃出这道峡谷可就不一定了。”

    马腾赞赏地看着南单于,正如他所说,今日如果汉军再多一些兵马,管叫轲比能有来无回。可惜,除了自己的西凉兵,和南单于的匈奴兵,汉军之中竟然再也没有可以堪当重任的兵将了。

    也许田晏勉强算一个,可他心思沉重,一心只为自己的官位算计,并不是一个能够长久相处的人。反而是眼前这个爽直的匈奴首领,与自己颇有心性相同之处,倒还可以引为知交。

    看着南单于,马腾难免就想到了硕克,同样是匈奴王族,同样与自己意气相投,一直被视为异族的这些人却比夏育、田晏之流更值得交往。

    马腾摇头苦笑,下令整军回营,也许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呢!

    果然,马腾和南单于并辔行来,大营外早有夏育等人在等着他们。

    天已尽黑,军中灯火通明,夏育高高坐在帅椅上,两边是严阵以待的捆绑手,手里拿着绳索棍棒之物,显然想将他二人军法从事。

    马腾和南单于相视一眼,淡定下马走上前向夏育行礼。

    南单于先开口道:“将军这是在等谁?”

    夏育奸邪的面容在晚间灯火的映照下更加阴刻,凉凉道:“二位今日可是大出风头啊!本将军不该恭候你们凯旋吗?”

    南单于心中有气,刚要上前辩驳,被马腾微微扯住。

    “夏将军这话说的见外了,我等为朝廷分忧是分内事,出不出风头的话真是无从谈起。”马腾客气回道。

    夏育瞪着马腾,冷笑道:“马都护在西凉耍尽威风本将军管不着,但是在这里,你还没能越过夏某去。说到朝廷,我倒要请教马都护,你将朝廷法度视为何物?”

    马腾明白夏育的意思,无非就是执着与今日自己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调兵,但此刻只能装傻充楞,假意不解道:“不知道夏将军这话是何意?真是折煞我了。”

    夏育见马腾不温不火的样子,当真是越看越不顺眼,拍案而起怒道:“马腾,你目无军纪以下犯上,还在这里挑衅本将军的威严,以军法论处该当死罪。左右,将马腾拿下。”

    “谁敢?!”马腾一声断喝,斥退了两边的捆绑手,勃然大怒道:“夏育,我敬你乃是同朝效忠的武将,但你不要忘了自己才是犯了死罪的那个。

    大军屯兵在此地,你夏育刚愎自私、排除异己,致使我军在与鲜卑交战时次次失利、军心涣散。如今,又想借着手中的权力,构陷有功之士。像你这样志大才疏、满心蝇营狗苟的人,怎么能够担当统军之帅?”

    夏育指着马腾气得脸色紫涨,却不能辩白,簌簌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臧旻气急败坏的跳脚骂道:“马腾,你休要欺人太甚!告诉你,本将已奉夏将军为先,将你与南匈奴人的所作所为具表上奏了朝廷,你不是很桀骜很清高吗?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是吗?”马腾冷笑连连:“既然如此,不妨跟诸位交个底,本将军正好也写了奏疏,将造成我军数次败仗的原因一一向朝廷陈述,不知道天子驾前你臧旻和你的夏将军想好怎么说了没有?”

    见夏育等人哑口无言,南单于觉得十分解气,适时插嘴道:“我南匈奴自归顺以来,处处受朝廷恩恤,每一回战事都是功劳赫赫,相信天子对我的奏疏也会多看一眼。夏将军的所作所为,我自然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了。”

    夏育颓败着神情,看马腾和南单于一唱一和,额头上的汗珠细细密密渗出了一层。

    所谓做贼心虚,夏育本想先发制人打压马腾,却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马腾也有如此犀利的时候,并且敢于和自己完全翻了脸。听他刚才那番话,夏育心里怎么能不害怕?

    天子虽贪于玩乐,但并不代表他不理朝政,而且他向来好大喜功,最喜欢的就是打胜仗,从来对武将的赏罚都是以胜负而论。

    想必马腾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以为自己这次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就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倘若任凭马腾和南单于折腾,那自己这官位就算是走到头了。

    夏育心思急转,片刻之间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看来是该下狠手的时候了。

    借低头掩去了眼底的阴狠,抬头突然绽出个笑来,对着一旁悄然默立的田晏道:“田将军你看,马将军这人果然无趣得很,怎么经不得一点点玩笑,哈哈!”

    众人大惊,还没有从刚刚的剑拔弩张中反应过来。

    这夏将军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呃.....”

    就连一向玩弄心术的田晏也有些始料不及,愕然了片刻才打个哈哈,接口道:“夏将军这玩笑......这玩笑委实让人大吃一惊啊!难怪马将军不能立时反应。啊......哈哈......”

    显然,田晏这一个解释十分牵强附会,与夏育二人的配合演戏蹩脚之极,话说到这个份上,全场尴尬。

    马腾把涌上喉咙口对夏育的继续指责,伸了伸脖子最终咽了回去,只觉得胸口憋闷,竟也说不出话来。

    “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一张面孔反复至此,真正叫人叹为观止。”马腾瞪着夏育,默默腹诽。

    还是田晏做惯了和事佬,夏育一个眼神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笑呵呵地走到马腾跟前,抱拳向马腾和南单于行礼道:“二位今日大败鲜卑,令我军一雪前耻,真是大功一件呐!夏将军便于本将商议,想要给二位庆功,因此在这里静候。

    适才玩笑,还望马将军和单于不要当真,这便进营里吧,酒肉都已经备好了,该当一醉方休才是。”

    马腾看着这一副惺惺作态,嘴角掀起一丝嘲讽:“那就多谢将军的美意了,只是征战辛苦将士们都累了,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将军若要犒劳三军,酒肉还是留待改日吧!单于以为如何?”

    南单于向马腾一颔首,对着田晏道:“马将军所言正是,眼下将士们都疲乏了,不适合夤夜饮酒,应该各自回营休整。”

    田晏连连点头,笑道:“这倒也是。”

    说着转头向夏育抱拳:“夏将军,既然如此,就让马将军和单于暂且回去休养吧,一切等明日再做计议。”

    夏育哈哈一笑,就坡下驴顺势道:“田将军的意思就是本将的意思,两位那便各自回营吧!”

    马腾深深看了一眼夏育,以及他身边还是怒气冲冲的臧旻,草草一抱拳道:“告辞。”

    说完转身就往自己营盘里走。

    南单于有样学样,也简单道了声好,便大踏步离开中军。

    带得离开夏育帐前,南单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马腾,压低声音道:“马将军,内中蹊跷不可不防。”

    马腾含笑看着南单于的脸:“单于,咱们各自小心就是。”

    南单于挤眉弄眼表示知道了,向马腾抱了抱拳往另一边的营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