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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培轩回到教室以后,没有看到叶沛琪。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时,他发现前后桌同学的桌椅好像都离他远了一些。
对此他已经麻木了,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周围的人都是一开始对他十分热情,知道那些事后却都对他退避三舍。
反正一开始也没奢望过,现在他也乐得清静。
下午上了两节课,宁培轩都没看到叶沛琪的人,他不由得有些担心。看到老跟她玩在一起的一个女生,好像叫林静如,他叫住了她:
“林静如。”
正接完水准备回座位的林静如被这冷漠的一声吓得水杯掉在了地上。
还好是不锈钢的,她内心感叹道。
“怎、怎、怎么了。”这位大佬叫自己干嘛?
“叶沛琪呢?”
林静如现在跟他说话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怎么知道......”
“我再问一遍,她,在哪里?”
宁培轩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林静如知道如果她再不说,她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她、她身体不舒服,跟班主任请假回家了!”一口气说完后,她迅速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胸口。
跟大佬说话果然需要非同一般的抗压能力啊。
窗外的树上只有零星的几片已经枯黄的树叶,也随着一阵风飘落在了地上。
宁培轩盯着叶沛琪空空的座位,一时出了神。
只要她没事,那就好了吧。
......
叶沛琪从周五回家后,消沉了半天后,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她看得出来宁培轩是喜欢她的。
但是她最大的疑惑在于他口中“杀人犯”的事情,前一世她是在他自杀后,在新闻里听到了关于这件事的一点消息,具体是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叶沛琪洗了个澡早早地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李娟出去买东西了,林静如担心她出什么事了,来她家看她。
本来头天晚上她就要来,但是她给叶沛琪打了电话后,叶沛琪说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在她再三保证她没事后,林静如就说她周六再来。
“琪琪,你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
林静如半信半疑地说:“可是,宁培轩他.....”
看着欲言又止地林静如,叶沛琪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的这些事,一开始我就知道,”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说一句,“但是杀人犯那事儿我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那个发帖的人捏造的。”
沉思了一会儿,林静如担忧地说道:“琪琪,我只是担心你。他们说抑郁症就是疯子,会杀人。”
听着窗外的犬吠声,叶沛琪悲伤地摇了摇头,她拉着林静如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静静,你知道吗,宁培轩他小时候有自闭症,后来治好了。但是再后来,他又患上了抑郁症,抑郁症不同于精神分裂症。”
说到这里,叶沛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很沉重很沉重,她不得不站起来,打开窗户透一透气,然后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宁培轩自杀的新闻。
“重度抑郁症患者每天绞尽脑汁都在想的是,自己如何能死于一场意外。我们畏惧死亡,可是他们却把死亡视为一种解脱。”
想起前一世查过的那些抑郁症患者的资料,她的眼眶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
“抑郁症的药物治疗过程异常痛苦,有时候他们会药物失控,会感觉到脑中好似有一个锤子在咚、咚、咚地一下下砸,同时胸口也会隐隐作痛。”
叶沛琪好似亲身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一般,她紧紧地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晚上躺上床,他们只能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尽力找到不舒服中相对最舒服的姿势,只盼能尽快睡着,安睡一夜之后一切又能恢复如常,”
“但这些都是可能是徒劳,他们可能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然后夜夜睁眼到天明。抑郁症药物吃多了,对身体器官的伤害是极大的,比如宁培轩,他其实有很严重的胃病。但是如果不吃药,他们可能就会头晕目眩、呕吐不止,身体可能会有过电一般的麻感等等症状,折磨得他们痛不欲生。”
林静如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叶沛琪的背影。
叶沛琪难以想象,宁培轩抑郁症发作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也会用头撞墙来缓解疼痛吗?
“静静,自闭症和抑郁症通常终生难以完全治愈,宁培轩他虽然也是这样,但是他发作的几率其实很低。终究,他只是一个病人,他不会伤害别人,他只会伤害自己而已。”
没有人知道,宁培轩表面看起来那么高傲,他的内心又是多么的自卑。他或许曾经也渴望过能拥有爱情、友情,但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让他不再相信有人会再爱他。
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从未得到。
林静如以前没有了解过什么是自闭症,什么是抑郁症,她也只是听到旁人说“有抑郁症的人就是疯子”、“疯子会杀人”而有些害怕,所以下意识地离他远远的。
现在想来,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琪琪......”林静如拉住了叶沛琪的手臂。
“我们每个人都喜欢捧高踩低,你看,这之前宁培轩还是一个长得帅、成绩好,简直如神一般的存在。大家赞美他,崇拜他,喜欢他,”叶沛琪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可现在呢,不过是听说他有抑郁症,就把他看作是魔鬼,一个杀人的魔鬼。可他们中间有多少人了解抑郁症?只是少数几个无知的蠢货在那里说他是杀人的疯子,大家就都去踩他,”
“不过是因为他之前过于完美,让一些人嫉妒了,所以现在抓住他的一个甚至于算不上错处的地方便无限放大,这就是人心。”
“对不起,琪琪,我不知道.....”
叶沛琪摸了摸林静如的头:“没事的静静,我不能奢望全世界都能懂这些道理,但我希望我身边的人能理解他,不要害怕他。”
“嗯嗯,琪琪你放心,我听你说了后我就不怕他了,我会尽量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的。”
林静如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那昨天你们是吵架了吗?他后来还在问我你去了哪里。”
“算吧,他让我离他远一点。”叶沛琪平静地说道。
“啊?那你?”
“其实我想了一晚上,突然觉得他喜不喜欢我,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喜欢他。所以我会珍惜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认真开心认真难过,直到我不喜欢他的那一刻。”
这辈子她可能都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所以直到她不喜欢他的那一刻,即便到那时候他都仍然不喜欢她,那么她只有一个心愿。
她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李娟回到家后给两个孩子切了点水果,端进叶沛琪的卧室,就看到两人凝重的表情,还以为两人是吵架了。
“琪琪,家里桂圆没了,妈今天去菜市场人家也卖完了,我一会儿去超市给你看看。”
叶沛琪想到那个少年冷漠而决绝的表情,她决定自己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于是她对李娟说道:“妈,你别跑了,我最近不想喝了。”
李娟应了一声后,一脸狐疑。
这孩子,前几个月天天喝,有时候早上走得急忘了带,中午还特意回家一趟拿,现在怎么又不喝了?
......
宁培轩的事情在贴吧上发酵了三四天后归于平静,毕竟大家也只是凑个热闹。
再说了,他在整个学校也没有一个朋友,这件事对他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任何影响。而他的长相和气质实在是过于无可挑剔,还是有一大堆的人不相信贴吧上的爆料,坚定不移自己喜欢他的心。
高二一班的同学除了平时绕着他走外,倒没有其他特别过激的举动。
而学校期中考试的到来,则彻底让一群还想要兴风作浪的人歇了心思,开始紧张的复习。
叶沛琪从那天周五以后,再也没有和宁培轩说过话,但很诡异的是,两人都没有要求换座位。
每天下课,坐在挨着过道座位的叶沛琪都会起身,拉着林静如去上厕所或者去过道上站着,直到上课铃响才会回来。
宁培轩也特别有默契地,要么干脆不出教室,要么每一次都会在叶沛琪回来之前先回到里面的座位。
今天是期中考试的第二天,上午考理综。宁培轩早早地完成了试卷,坐在座位上发呆。
自从他和叶沛琪吵架那头起,她就好像和自己真的只是陌生人一般,一句话也不愿意和他说。
她也再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到学校就把他的杯子拿过去,帮他泡好茶后,强势地推过来让他喝。
她不再关心他,不再管他。
那种温暖的感觉,他本不该贪恋。
现在,他亲手推开了她,这不应该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但只要一想到,她的这份温暖会给别人,她会像对他那样好一样去对别人好,他的心脏就会被一种名为嫉妒的东西死死缠绕住。那股妒火充斥着他的胸腔,让他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火辣辣的疼。
这样的异常让他感到心烦意乱,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还失眠了,导致他的注意力不太集中,河外星系视向退行速度的公式也推导不下去了。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实在是不舒服得很,就准备提前交卷了。
监考老师是一位男老师,他检查了一下他的试卷,看到没什么问题,便示意他可以走了。等人走出去后,他闲来无事,就看了下他答题卡的物理部分,看了一会儿后,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是高二年级的物理老师,也是学科带头人,本次物理考试的压轴题便是由他命题,题的复杂程度直逼物理竞赛。
跟他制定的解答过程比起来,那位同学竟然用另一种更简便的思路就完成了解答,而且完全正确!
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这位老师摇了摇头,心中感叹:物理奇才。
这边的宁培轩完全不知道这位老师心中的震撼,他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昏沉沉的,就想回家休息一下。
校门口有保安,还没到中午放学的时间,肯定不会让他出去。
他眉头一皱,直接找了一堵稍微低一点的墙,翻了出去,打了个车就回家了。
考完理综后,叶沛琪跟林静如一起吃了午饭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因为下午还有最后一门英语考试。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班的同学几乎都回到了教室,但唯独不见宁培轩。
他去了哪里?
但转念一想,他不是让她离远一点吗?
她还管他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看着隔了一个过道的仍然空着的位置,她的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她想到了前世他自杀的事情。
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包围了她。
呼吸猛地一窒,她拿出手机冲出了教室,跑到了女厕所里,关上门,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从重生前就已经倒背如流,却从来没保存过的号码。
宁培轩,你敢自杀,我不会饶了你!
连打了几个都没有人接,听着电话里一直传来的缓慢的“嘟、嘟、嘟......”声,叶沛琪心里越来越慌,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机械地重复着拨号,然后把手机拿到耳边接听的动作。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回荡在叶沛琪的耳边,她的心逐渐沉入谷底,身上的力气也仿佛在被慢慢抽走。
你接啊!
此刻的她,心中充斥着无比的后悔和绝望。
——为什么要跟他闹脾气?你明知道他心理有问题!
——都努力了那么多了,就不能再厚脸皮一点吗?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她的眼眶发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
在打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后,空荡而黑暗的厕所里突然传来一声:
“喂。”
随着这一声,厕所的感应灯也亮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沙哑,仿佛说话的人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叶沛琪呆愣了一秒,这一刻,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宁培轩,我找不到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概三秒钟,似乎是在确定打电话的是谁。
“叶沛琪?”
叶沛琪的哭声压抑而又委屈,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她怕自己是在做梦,她怕上天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就带走他。
“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