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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落，晚霞漫天。
路上行车匆匆，与即将拉开的夜幕开启追逐。而封牧精神恍惚地走在监狱外杨树下，步履缓慢，与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大概他们在监狱里面时，下了一场雪。
此时地上跟树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雪早已开始化了，显得斑斑驳驳，早已没了那份雪白的美感。
亦如封牧和唐婉。
一开始他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赎罪’，觉得自己不送她进监狱，已是仁至义尽，她该感激。
可当其中部分真相浮出水平，他曾经那些所作所为，便如见了阳光的雪：渐渐融化，露出其中不堪入目的脏污。
封牧一开始还想去查其他的事情，可只是这么一件事，就足以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他是被晓晓利用的受害者，却更是唐婉的施虐者，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之前唐婉下药，还有所谓的派人强迫晓晓、找人开车撞晓晓，大概也是被晓晓栽赃的。
封牧想到唐婉之前抑郁症时瘦得只剩皮包骨，想到她车祸后仍被他派去打扫卫生时微瘸的腿，想到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放过唐磊和方澜，想到她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时的决绝，想到他去看望小文路过她病房时，她绝望而麻木的脸……
太多了。
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觉得曾经她差点死在江边别墅大火中，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封牧停下脚步，一下下用力锤着心脏，这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可他锤得再用力，那股憋闷感仍没有消散半分。
心脏上如同一层层地堆砌起砖石，漫漫不可见顶，以至于沉重到无法呼吸。
对唐婉的歉疚、对蒋晓晓还有他自己的恨，以及对不听左旭丞跟他妈劝告的后悔，全都缠绕在一起，蜂拥着袭向封牧。
睫毛上似乎挂了什么湿润的东西，封牧仰头看着太阳，光点在他眼前一点点晕染出彩色光圈。
他随手抹了下眼角，光在他眼前一点点消逝，只剩下无边黑暗。
砰！
封牧身子踉跄了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雪融化出的污水，迅速浸染了他的衣服。
左旭丞发现封牧情绪不对劲后，便时时刻刻注意着他。但他倒下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扶住他。
“阿牧！”
左旭丞大喊一声，疾步跑了过去。
唐婉听到封牧晕倒住院的消息时，正在办理出院手续。
她只是输完液，烧还没退，简明泽劝她再住几天，可她拒绝了。
在医院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呆。如果明天还高烧不退，大不了再来医院输液。
“不去看看他吗？”简明泽帮她抱着衣服，拎着包，垂着眸子站在一旁。
尽管他很不想在她面前提起封牧这个人，可他怕她回去了，又会后悔。
“又死不了，有什么好看的？等他死的时候，也许我有兴趣看一下他的遗体。”反正简明泽都已经知道她不喜欢封牧了，她也没有再装。
只是她说完这句话时，刚好看到唐磊匆匆赶来。
他头发和西装都有些乱，显然路上赶得很急。
她葬礼时他都没去，现在封牧只是晕倒，小磊便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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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心中刺了一下，微微地疼。
而简明泽还在想她刚刚说的那句话没注意到她这一刹那的走神。他微松了口气，嘴角弧度几不可见。
唐婉收回视线，扭头看他。见他半天没有出声，她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和小磊一样，开始厌恶她，逃避她？
“没有。”简明泽毫不犹豫道。
他只怕她心软，吃亏。
“那就好。”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唐婉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但做不到无视简明泽的。
至于小磊，他早已认为她死了，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唐婉心中苦涩稍褪，转头付钱。
等工作人员办好手续后，她接过缴费单，从简明泽手中接过衣服穿上，同他一起往外走。
“齐的事情，你不再考虑考虑？”坐上车后，唐婉说道。
简明泽正在系安全带，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她说她爷爷今年回国过年，老人家希望我过年能去陪陪他。”
“嗯。”唐婉点头。
简明泽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又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唐婉低着头系上安全带，没答声。
“老爷子这意思，还是想让我当他孙女婿。”简明泽说道。
不用他说，唐婉也知道。
早在得知齐佳欣是他的相亲对象后，她就专程调查了下她的资料。
齐佳欣各方面都很优秀，和简明泽很配。而且从近几次接触来看，齐佳欣对他明显也有些兴趣。
简明泽看她这样子，便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眸色略黯，声音比平时听着凉些，“唐婉，我不逼你，但你也能不能尊重我一些？不到个差不多的女人，就要往我这里塞！”
“……抱歉。”唐婉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两人都没说话，简明泽默默开车。
走出四五分钟后，他突然说道:“我给你的压力很大吗？”
“我……”
“说实话，你不用骗我。”
唐婉攥了攥衣角，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简明泽通过后视镜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有些话说出来，很伤人。
换个人，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但简明泽不行。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不考虑我吗？”简明泽不想给她添加困扰，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唐婉拧开瓶矿泉水，喝了口，身体里仍旧火燎般难受。
“简明泽，你知道的。白末只是我一个假身份。我是唐婉，嫁过人，生过两个孩子，还害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唐婉说道。
简明泽毫不犹豫道:“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他这么好的人，不该葬送在她身上！
唐婉觉得有些烦躁，她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前面靠边停车吧，我想下车。”唐婉把手机扔进包里，拉上拉链，身子往座位边上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