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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春尽夏始万物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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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当一回学识渊博的王爷的人生导师,可把白挚得意得不知人外有人是何物,只要此一刻能为主子分忧,他必要把毕生所攒的知识都搜刮出来。

    摩拳擦掌,他围着南宫述娓娓道来:“王爷有所不知,世间情爱也分很多种的。

    有细水长流缓缓渗透的;有萍水淡淡突开情窍的;还有一眼惊鸿从此余生非你不可的;更有先兵后礼,一夜定情的。就像王爷和世子这样——”

    “住口!你刚刚说谁一夜定情?”南宫述即时喝止。

    白挚被震得瑟缩到一边,组织好语言上前重新阐述:“卑职失言,王爷与云安世子是一吻定情……不对,应该叫一吻结缘,不打不相识的,也就是常言道的‘欢喜冤家’。”

    南宫述脸色铁青听他说完了一堆废话,居然没再凶他。

    一吻结缘……

    南宫述反复咀嚼这四个字,心忽然突突地跳,他真的要去接受这份奇怪的感情吗?

    抬起微微颤抖的修长玉指捏住眉心,还是不能认同白挚让他正确面对自己感情的话。

    七情六欲的经书他看过不止一遍,不管是他人的痴嗔贪欲,还是自己的喜怒爱憎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难道独独参不破自己的情窦?

    真是头疼。

    长长呼了一口气,南宫述踢掉皂靴,赤着脚一步一叹下了楼,白挚收好靴袜,提上南宫述常穿的木屐屁颠颠跟上。

    南宫述每次心里不痛快就会褪去鞋袜,踩着冰冰凉的木地或院里的町石闲闲散步,先是到灵园喂喂他那只叫“大绒”的白虎,再到院里游荡。

    他的心事从来不说与人知晓,也从来不把情绪发泄到他人身上,尽管每次怒火已经烧到冠顶,都不会等到他哪怕一耳光。

    跟在南宫述身边这几年,白挚也慢慢从他的行为里摸索出了些他大致的喜好。

    如他光脚踩地这一习惯,估摸着是想通过脚底传来的冰凉感刺激内心的不安,平息翻涌的怒气等不自在情绪。

    确如白挚所想,南宫述正是在用刺激脚底神经的方式来发泄心中乱窜的思绪。

    不仅如此,他还会在心神不宁的时候到灵园把喂养的大老虎放出来遛。

    像熬鹰一样与它对视半天,因着这般,凶猛的老虎活生生被他阴鸷的眼神瞪慑成了温顺的大花猫。

    驯乖了老虎,南宫述此后再和它相处,便时常会靠在它柔软的皮毛上小憩养神,一躺就是老半天。

    直待平复了烦躁心情,他才会在一群俊俏男侍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回殿入寝。

    ***

    春尽夏始,万物丰隆。

    皇城以西八百里,契延山,占地近千顷宽的皇家行宫巍峨坐落在平旷草原与幽密林原之间。

    行宫四界铜墙高筑,墙内宏殿佳苑分布有序,楼阁台榭错落有致。

    丝缎青涧由西界墙垣边的假山石下缓缓冒出,曲折蜿蜒过每一处花园雅舍,至东界另一方院子的花园石景间静静隐出,在行宫外沿蓄起一条规模较皇城护城河小一些的濠渠。

    巧妙的设计让人看不出水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赶场子迟来的宗寥一到契延山行宫,第一时间就去向帝后请了安,在皇上和皇后那里吃了些赏赐的茶点,揉着肚皮慢悠悠摇进自己的住所。

    说来也巧,她的院子与南宫述的院子只一墙之隔。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有点小激动,可那点因念癫狂的躁动不过一刻时便荡然无踪。

    此间因由正是因为前日早晨她早早起床梳洗,还特地穿了一身淡淡紫的雪青色长衫,打扮得英姿飒爽地去奕王府邀南宫述同行,想让他看见自己时眼前一亮,心生欢喜……

    可想那傲慢骄矜的王爷没看她一眼兀自就钻进了自己的四骏华驾。

    路上宗寥同他说话也没得半句回应。

    气鼓鼓的她打着自己的马立时就与他拉开距离,先一步到了行宫,把他一摇一晃的马车甩在了后面。

    初夏傍晚吹的风特别温软,夹带来丝丝缕缕花叶的清甜。

    萦纡清溪在她院里环了小半圈,隐入靠近南宫述院子的石山下。

    宗寥跷腿躺在摇椅上,沐着偏西的金光,闲逸地瞧着身旁清澈见底的水带逶迤而过。

    水景边上的草地上,瞳色幽蓝而神秘的瀚带着肥了一圈的灰兔子在玩耍。

    服了几日胥姑给配制的治嗓子的药,他说话比之前流利了很多,大约是天生话少,讲话顺畅的他也极少与人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在或坐在离宗寥不远的地方,神态安静地逗弄兔儿。

    每每看见他,宗寥的脑壳就抽抽地疼——这漂亮的小伙子也不知是有什么心理上的毛病,自从宗寥答应让他留在身边后,他就愈发任性不听话了。

    在府上的时候给他安排在渡松院外的屋子不住,非要住宗寥院里的房间,连飒风斜雨这样在身边好几年的老人都没他能作。

    宗寥一度怀疑他是打着报恩的名头故意来接近她,想要从她身上或是云安侯府里谋取某种利益,为这事,宗寥还偷偷观察了他好几个晚上,可想最后一无所获,还白搭了几个好觉进去。

    “瀚,”宗寥朝坐在草坪上的少年唤了声。

    瀚缓缓投来目光,没说话。

    “把黑白给我揉揉。”宗寥又说。

    一声不吭把兔子放进宗寥怀中,瀚静站到宗寥身旁,他身姿笔直,没有一丝下人该有的恭敬卑微。

    宗寥时常觉得就他这当下人都当不好的样子,好在是遇上了她,要换作在别人家,再傲的脾气也能给他治服贴了。

    当然,宗寥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不介意把自己华贵的衣裳给他穿,也不介意让他住在自己的院子里,更不介意走到哪里都带上他,譬如此行。

    但能让他出现在规制森严的皇家围猎场上,宗寥还是别有用心的。

    他既然是从南宫桀手里丢出来的人,不论是敌是友,一定会在这场为时二十来天的狩猎盛筵中露出些端倪,届时,宗寥就能重新再认识他。

    轻轻抚摸着黑白柔软的皮毛,宗寥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脸仰头看着瀚,问道:“唉,你既是北燕人,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