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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冰凉温润的药膏覆盖住雪白肌肤上那道灼目的伤痕,南宫述也未再讲过一句话。
虽说南宫述在看见宗寥的裸身前闭上了眼睛,她也能隐隐感觉到他已知晓了其中真相。
此时若他问,宗寥硬着头皮也会把真相告知与他,到时他是要告发自己也好,还是要与自己断了也好,她都能接受。
偏他一句不提此事,这般一来,倒让宗寥不知如何应对了。
沉思良久,宗寥鼓起勇气道:“那个……王爷,我……我想同你说件事。”
闻她突然生疏地唤了“王爷”,南宫述微微瑟缩了一下手指。
心想她一定是想起自己曾说不会再喜欢女子的话,而今她察觉到他或已知晓了她隐藏的秘密,是以便想着要把真相相告,想要与他了断……
南宫述不愿就这样仓促地结束这份人人皆知的“龙阳之好”,就算她愿意向自己吐露真相,也不能是在此种好似迫于无奈的氛围下进行。
轻轻拉上衣袍领襟掩上她润白薄肩,南宫述道:“前夜咱们不是说好了,春猎结束前绝不会冒犯你,便是你今日一丝不挂我也一定不会多看一眼,如何?我可还守信?”
“王爷……”宗寥唇瓣颤抖。
南宫述强扯起一抹嗔怨,戳了戳她脑袋:“小没良心的,刚还亲昵地唤本王阿述,这才过了多久,竟就疏离至此了吗?”
宗寥沉吟,思虑那样的爱称她还能用吗?
背着脸,她不敢直面他,只道:“我真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你能有何要事?赶紧的,去穿上自己的衣裳吧。再不去瞧瞧那人,真就要出大事了。”南宫述岔开话题,起身侧开目光,“还是说你要我来替你更衣?”
宗寥拢好宽袍坐起,“不,不劳烦了。”
静静看着床边一抹青灰色背影,她沉然一笑,心道罢了,任他是真不知或是装糊涂,此事暂且先搁置着吧。
从床榻上下来,宗寥嗫嚅着想说句什么,南宫述忽然道:“云安世子这胸肌还不如以前坚挺,从北郊回来懈怠了吧?软得跟个女人似的。”
咳——
宗寥胸口猛然梗了一瞬,悻悻撇嘴:“自然比不过王爷勤勉律己。以后是要再勤快些,再勤快些……”
至山水折屏后换上身荻色对襟长衫,宗寥匆匆系着衣带便出来了。
四下一打量,见那个被南宫述一把丢开的人已躺到了床榻之上,而对其施以暴力的人正坐在床边一脸愁苦样地替其号着脉。
疾步过去,宗寥握紧了拳,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垂眸去看躺卧在床之人。
果不出预料,那个在她肩侧轻轻说了句“是我”的人虽着一身夜色黑衣,头上也用黑巾包裹,一张俊美柔雅的脸却惹眼非常。
花居岸,花司臾。
宗寥面色突然黑红交替。
躲藏在她屋梁上窥看的人竟是自己的舅舅!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一步看见她赤了身的?是只看见了她的背还是看了全过程?
要只看见背部还能接受,可若是看见了她前边,目睹了她揉弄自己……
宗寥不敢多思,只想一头撞死在原地。
然而眼下比她暴露身份更为严重的是,奄奄一息的花司臾必然就是只身闯宫刺杀皇上的刺客。
单枪匹马来行刺皇上……好大的胆!
沉默须臾,宗寥问南宫述:“这,小舅舅他……他如何了?”
放下司臾皓白长腕,南宫述沉息:“血凝不散,气息不畅,脉象若有若无,情况不容乐观。你看着他,我去取水来,先给他把伤口处理了再看吧。”
“我去打水。”宗寥道。
“你肩后带伤,不宜使力,歇着吧。”
南宫述起身,端着宗寥用过的污水离开。
约摸一盏茶功夫后,他换了盆干净水进来。
“把你的匕首给我,再掌盏灯来。对了,我见你镜桌上有卷绷带,也一并给我。”
“好。”宗寥去拿“绷带”时,顺道把地上染血的尴尬之物胡乱一卷,塞到旮旯里。
按南宫述要求,宗寥燃起一盏油灯,把匕首和布带放置在侧。
南宫述细心剥去司臾身上黑衣,可见他白色里衣皆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褪去两层血衣,两支剑斩的断箭赫然呈现在他胸口及腰腹上,凝干的血液将他脖子以下的皮肤染得煞红,仿似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惨不忍睹。
宗寥忧心问:“十三,你替人疗过伤吗?我看他的伤非同一般,箭矢都卡在要害处了吧?你平日里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南宫述湿了帕子为司臾拭着血污,说道,“如今宫禁森严,对进出人员盘查谨饬,行宫内的太医又无一可信,唯今之计,只能靠自己了。”
宗寥默默颔首。
给司臾“嗖嗖嗖”封了几道大穴,南宫述给他喂下一粒救心丸,又叠了块帕子给他咬着,复道:“寥寥,帮我掌着他,别让他动。”
配合着南宫述的吩咐,宗寥看着他把锋利的匕首烧了烧红,一手摁住其身腹,缓缓低下头去,用牙咬住雪白胸膛上的半寸断箭,缓慢而谨慎地拔出来,箭镞离体的瞬间,通红利刃即时印在那冒出殷红的窟窿上。
修长身躯挺颤的刹那,宗寥的心脏跟着也缩紧了,咧着牙别过脸去,她不敢再看接下去的景象,待一阵又一阵焦香味散去。
南宫述把药敷好,缠上绷带,拉过一床水红色织锦衾被轻轻给司臾盖上。
喘息还未平定,镇静了一个多时辰的南宫述双肩突然一塌,双膝一软,高挺的身躯便如一摊烂泥垮下,重重跌坐在脚踏之上。
“十三……”宗寥忙扶住。
抚开他碎发,露出苍白的一张脸,可见他额头上的汗珠顷刻密集,如注漫涌,顺着雪色两颊淌至玉颈之下,鬓边檀丝湿了一层。
就算南宫述不说,宗寥也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司臾可是他唯一挚友,而今挚友重伤,性命又凭他来做主,他怎会没有压力?
他一定紧张极了。
宗寥不知该说什么,只温声道:“我扶你到榻上去歇吧。”
南宫述不言,攥着宗寥的手臂将她往前带近一步,突然抱住她的腿,脸埋入她腹前,粗重的气息慢慢缓了下来。
“阿……阿述?”宗寥抚摸他湿润的青丝,柔声唤道。
许久过后,南宫述才发声:“若他能熬过今晚,性命应就无碍了,若熬不过……”
“不会的。小舅舅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若熬不过,一定是因为我刚才出手过重……”床上躺着的人尚还能喘息,南宫述便开始自责了起来。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宗寥抱着他脑袋,“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方才丢……拉开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小舅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