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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稷谷三面环山,主峰是一座青色巨山,气势巍峨磅礴,缭绕在山间的的云雾把巨山拦腰一分为二,厚厚的积云之上便是垣苍宗遗址。山门不知已倒塌了多少年,几条巨大的石梁横陈在石阶上,青苔连成一片,显现出隐在无尽岁月之中的宏伟与壮阔。石阶的尽头,是一片漫山的废墟,山林间,露出的一段段残垣断壁与时隐时现的飞檐,依稀勾划出宫殿与楼亭的轮廓,无论当年是怎样的盛景,而今那些建筑都已褪尽了色泽,成了暗灰之色。
“小师弟,等人呢?”
宫戈不知何时来到朱锦山身后,笑嘻嘻地说道。
朱锦山听到这话,觉得好没面子,讪讪地回过头看去,哪有曲静儿的人影。
“别等了,她们去谷那边了,大概认为遗址这里早就被人淘得连渣也不剩了。”
朱锦山厚着脸皮道笑道:“我就这点小心思,你也不给我留点情面。”
想见的人不在眼前,他倒坦然了许多。
“别不好意思嘛,僧多粥少,下手要趁早,要不,我们跟过去?”
“算啦,让你看穿了,再跟屁虫似的撵过去,不知诸位师兄怎样取笑我呢!”
“取笑又怎样?笑掉大牙,也是他们嘴里的,你又不少什么,七师伯那股洒脱的情性,你多学着点啊!”
朱锦山心想,师父的确很洒脱啊,对九姑的爱,是那样的无私无欲,可是洒脱也没用啊!师父与九姑朝夕相处,机会多得不计其数,有多少爱慕之情不够表白的?不照样让楚孤断得了便宜?由此看来,女人心的确很奇怪。
两人并肩拾级而上,他忽认真地说道:“宫师兄,你也认为这里早就被人淘空了吗?”
“眼见的东西,肯定是没有了,但各人的机缘是很难说清的。”
“可是,如果都认为前人早就把这里的一切淘得连渣都不剩了,就像清音峰的师姐们那样,都不愿进来看一下,说不定这个遗址中还剩下一些好东西呢!”
“这话极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不过,我没想到,不等于别人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圣祭了,前人肯定也有你这样的想法,所以呢,还是那句话,眼见的珍宝,肯定是没有了,就当瞻仰遗迹了,领略一下远古宗门的风采也是好的。”
“宫师兄,文祖是垣苍宗传人吗?”
“文祖的出身,这不是我能知道的,不过,文祖应该是我们大陆第一个踏上祖岛的,在他之前,典籍中没有这里的任何记载。”
“你是说文祖发现这里时,垣苍宗就是一片废墟了?”
“从典籍的记载来看,应该是这样的,文祖的时代之前,这里的一切都是空白。”
“垣苍宗总有传人吧,传人都去了哪里?既便成为废墟,断了传承,但为何没在世间留下任何记载?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祖岛本就不属于我们那个世间,它的空间六十年开启一次,而且位置是漂移不定的。”
“不属于我们的世间?那么它来自哪里?为何又会出现在我们的世间?”
宫戈和许多人一样,仅仅是知道,却没有想到过朱锦山的这些疑问。
他认真想了想,却一时也想不透彻,便说道:“异界吧?”
两人闲谈着,来到山道的尽头,残梁、断壁尽现眼前,四周弥漫着厚重的沧桑气息,风化的废墟被岁月磨去了梭角,草丛中是一片片坍塌的殿宇,偶有屹立不倒的巨大石柱,托起一根残梁,仿佛在向世人诉说昔日的荣光。颓败的废墟从半山腰断断续续,一直延绵至山巅,如此浩大的建造规模,可见它当年是何等昌盛。
不时有修士从废墟中钻出来,见二人身着风落原的服饰,有的驻足点头示礼,有的则是远远避开,遁入别处。
整个遗址竟然不见一座完整的殿宇,残墙断壁在岁月浸蚀下,片片剥落,山风吹过带起一缕沙尘。
“真是没品啊!看就看了,还要抠下来毁去。”宫戈站在一面断壁前嘟囔道。
那面石墙上不知篆刻了什么,与平整的四周不同,中间数尺见方的部分明显凹了下去,隐约可见人为刮刻的痕迹,只是年代过于久远,痕迹已模糊不清。
朱锦山这才觉得曲静儿与师姐们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同时也越发想知道规模极其宏大的垣苍宗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宫师兄,垣苍宗破败成这样,肯定不是年久失修造成的吧?”
“应该是外力造成的,就不知是人为摧毁的,还是自然之力聚变造成的了,也许两者都有。”
“如果两者都有,那肯定人为摧毁的在先。”
“何以见得?”宫戈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想啊,如果自然聚变在先,人为的又毁上一遭,那得有多大仇恨啊!”
宫戈愣了一下,呵呵一笑道:“有何不可?世间不是也有鞭尸之恨吗?”
宫戈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色法器,立在掌心只有半拳大小,那物件打造得精巧绝伦。
朱锦山看出来是一个银狐的造型,正想问宫戈是作何用,却见那银狐的耳朵弹动了一下,三角形的脑袋左右转了转,那只银狐竟然活了过来,周身泛着的银光,瞬间化成了油光滑亮的皮毛,忽的一跳,跃上半空,迎风见长,幻化成一只一尺有余的银色小狐。
他瞪大了眼睛,惊诧不已,看着它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就把手伸了出去。那银狐飘到他的身前,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吱”的一声,便窜了出去,消失在前方的废墟中,所过之处,留下一缕淡淡的银色烟迹。
“它是一只真的狐吗?”朱锦山还沉浸在讶然中。
“法器而己。”宫戈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是我师父的,名叫‘踪狐’,用来探寻的一种法器,以师父的修为,似乎没什么大用,就送我了。”
他师父左丘善行,在落天真人九个弟子中,虽不是最早踏入破幽境的,却是修为最高的,百年前,就已至破幽境巅峰,也是九人中最有希望踏入混元境的,这些年不知在何处隐修,难见其踪迹,现今的修为就没人知道了。
大师兄彦言曾猜测,三师弟可能早已和师父一样修到了混元境,之所以长年隐其踪迹,是因为一旦修为到了混元境,会经历一个混沌期,在这期间,身体会受到世间各种法则的无情摧压,最终进而重塑,即世人称之为的“渡劫”。
修为虽至世间顶峰,但在这期间,肉身本体却极弱,混沌期的长短,因人而异,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且最终阶段,若肉身重组失败,则身死魂消,彻底从世间消失。
所以混沌期是极为凶险的,一旦失败,一切皆化为虚无。
然而唯有渡过混沌期,才能成为真正的混元境强者,能走到混元境的,无不是有大心志,大毅力者,所以无论怎样凶险,他们都会不会退缩。
并非是他们把生死置之度外,而是生与死对他们而言,已超越其存在的意义。
垣苍宗的建筑是依山而建的,废墟遮去了陡峭的山势,却掩不住山体的奇峻。
宫戈遁着淡不可见的银色烟迹穿行在废墟中,朱锦山紧跟其后,来到一处断崖前,耳中隐约传来“呜鸣”声,像是风声又像是低沉的哀嚎,时有时无。
这里远离废墟,已到了后山的一侧,山林间巨木参天,枯藤垂挂,荒草丛生,断崖下云雾涌荡,雾茫茫一片。
“听出点什么吗?”宫戈侧头聆听了一会,一脸狐疑地说道。
至少在朱锦山看来,那是过山风的声音,是确凿无疑的。
朱锦山说:“风声,过山风的声音,难道不是吗?”
“好像不是,我不确定是什么,应当是从下面传出来的。”宫戈一边说,一边探头向断崖下张望。
那声音似乎随着山风远去了,四下里一片静寂。朱锦山实在听不出有什么不同,再用心辨别,脑海中的声音就像耳鸣了。
宫戈迟疑了一下,问道:“下去?”
他应该从“踪狐”那里发现了什么,却没有言明。
朱锦山笑道:“如果你确定不是风的声音,干嘛不下去看看呢?”
两人一前一后跳进云雾中,顺着崖壁向下寻去。
空气潮湿,腐叶的味道很重,断崖不是很深,他们下落了不足千丈,就来到了崖底。
云雾稀薄了许多,空气变得清新了一些,身后的崖壁像是一道门,他们仿佛推门进到另一个世界,翠绿的草木清晰地映入眼帘,天空中流淌着云雾,远方墨绿色的山林显得魑魅。
宫戈不是漫无目的,而是遁着银狐之前留下的痕迹向前走。
枯叶化成的腐泥,履盖着厚厚的落叶,踏在脚下软绵绵的,并发出“沙沙”的响声。
“如果沿着崖壁走,应该能绕回到前山吧?但不知这山有多大,要走多久?阴腐的气息这么重,没一点人间的味道,难道没人来过这里吗?”朱锦山跟在宫戈身后,想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