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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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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你们个问题,一般在周末你们会干嘛?”

    三人照常一起放学,路上闲聊时,袁音舜提出了这个问题。

    “会干嘛?就把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做完,然后看看书,练练琴,玩玩手机之类的。”

    夜钧寰脸上透露出一点点惊讶的意思,貌似对柳笙言“练琴”这个活动感到惊讶。袁音舜则事先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似的,并没有太大反应。

    “我没有太固定的安排,不过这周周末会很忙。”

    “为什么?”

    袁柳二人一起问。

    “要修改前任社长交给我的社刊……还要帮密斯刘看一看她的U盘,里面文件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如果你太忙,那就让我也来帮忙修改那个社刊吧,毕竟上个学期就是你一个人做完全部事情,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

    夜钧寰本来想说“不需要你帮忙”,或是“你帮不上什么忙”。但这话对柳笙言说不太合适。事实上,柳笙言如果可以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就能使夜钧寰的工作变得简单一些。夜钧寰最不会应付当下这种情况——即不知道如何回复他人。于是他把眼神移向袁音舜,期待他能接上柳笙言的话。

    “这样吧,这周末不如来我家玩。”

    “啊?”

    “呃?”

    袁音舜的邀请过于突然,柳笙言没反应过来,夜钧寰认为自己听错了。

    “别着急‘啊’‘呃’的,先听我说完嘛。这个U盘的问题,我们都不专业,很难解决甚至解决不了。但我的家教老师是计算机专业的,我想着要不拿给他看看,也许他能帮我们搞好。”

    “怪不得平时那么多时间打篮球,原来是偷偷请了家教。”

    “说是家教,其实也没教我什么东西……喂,而且我请家教不能叫作偷偷吧?”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师不仅可以在学校里给学生上课,给多点钱,就可以在外面的补习班给学生上课。像袁音舜这样的,给的钱更多,老师直接上门服务,来到学生家里上课。不过经袁音舜后来的介绍,这是他父母常年不在家,不放心他的学习,专门找的家教。而且所谓家教,不过是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大三学生。先不说到袁音舜家里为了干什么,周末能去到同学家里,本身就是一件何乐而不为的事情。夜钧寰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下来。

    “是周六还是周日?”

    “周日吧。”

    “那我应该也是可以的。”

    柳笙言这话姑且认为算是也答应了下来。

    当晚,夜钧寰收到袁音舜发来的家庭住址,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行为作风十分有信心。这个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用脚要走三十分钟吧。不过出乎夜钧寰意料,袁音舜居然不是住在市区的最中心。

    悠闲的大公园,这里是离袁家最近的一处地标。公园里的人多是爷爷奶奶辈,遛鸟的、下象棋的、耍太极的,比比皆是。有些初一学生的家长不放心他们孩子在周末独自出门,夜钧寰当然没有这个烦恼,但依旧很少在周末离开所住的小区。

    “Hi?”

    柳笙言总是在夜钧寰身后出现。

    “呃。Hi.”

    上半身是有着不少蕾丝花边的普通女式衬衫,下半身是百褶裙,类似的装扮夜钧寰早看腻了。集才中学的校服分运动服与礼仪服两种,女式礼仪服是上衣搭配裙子,而非搭配裤子。爱美的女生,应该说几乎所有的女生,都穿裙子上学,柳笙言自然不例外。至于男式,无论普通校服还是礼仪服,都是上衣搭配裤子,搭配裙子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你找得到路吗?”

    “这里都是直路,应该挺好找的。”

    “……”

    “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我还以为会有两台黑色的小……大轿车来接我们。”

    “啊?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看来柳笙言不了解袁音舜的家庭背景,趁着在路上走着的这段时间,夜钧寰给她做起简单介绍。

    “哈哈,专车接送,那是大明星才有的待遇喔。”

    “这个,说不定,以后或许真有专车负责接送我。”

    袁音舜家里再有钱,和大明星应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两个人相视一笑。两侧商店林立,多是卖茶叶的铺子,从门口的招牌来看,各种茶叶都有。袁音舜没有下楼接两人,原因不明,夜钧寰想若是有人来自己家,出于待客之道,自己应该是会亲自下楼迎接。

    事实上,袁音舜发来的地址精确到哪一栋,哪一层,包括他家的门牌号。眼望着的是一幢幢特别高的公寓,经过在电梯里的确认,每栋楼都至少有三十层以上。

    袁音舜的家住在八楼,门牌号是805。但整个八楼实际只有两户人家,按位置来看,袁音舜家的门牌号应该是801才对。

    “谁敲门?”

    “我来吧。”

    柳笙言轻轻叩响朱红色的木板门。没多久,袁音舜从里面把门打开。

    “呃,没有穿睡衣迎接客人的道理吧?”

    “无所谓啦,在家里穿什么不是穿,只要不是没穿衣服就好。”

    考虑到身旁还站着柳笙言,袁音舜应该不会全裸出镜。

    “要脱鞋吗?”

    柳笙言小声地问道。

    “都可以,你们喜欢。”

    两人还是在门口把鞋脱下。站在玄关,夜钧寰已经能看到袁音舜家里的装饰与家具,浓浓的欧式风格,或者就是意大利式的家具,袁家自产自用的。灯光、墙壁、地板,都以黄色为主,设计者似乎想通过黄色来表达出富丽堂皇的感觉。过了玄关就是一张大大的圆餐桌,目测能一次性入座八个人。餐桌的左边是一条比较小的过道,通往厨房与厕所。右边是客厅,面积很大,酒柜前的那片区域空无一物,让人产生浪费的感觉,客厅再往右就到了阳台。除了以上这些,根据门的数量判断,袁音舜家里应该有三个房间。

    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的,夜钧寰差点脱口而出“叔叔好”三个字。定睛一看,那男的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若是摘下眼镜,还能再减龄些。这样的不可能是袁音舜的父亲,估计只能是袁音舜口中所说的家教了。

    “他们就是你说的同学吗?”

    “嗯,是的。”

    “那今天先练到这里吧,我就先回学校去了,不打扰你们玩。”

    “练”,指的是练吉他。那男的把吉他装进包,对三人笑着点点头,轻车熟路地离开了,显然是经常进出袁音舜家。

    “诶,怎么不坐下来,傻站在那里?”

    袁音舜放下手中的吉他,开始招呼两人。

    “是不是应该泡壶茶招待我们?”

    “没有那么多规矩啦社长……”

    夜钧寰常常是自己待在家里,但仍能看得出夜父夜母也在此生活的痕迹。而袁音舜家不像有大人住过——或者说根本只有袁音舜一人住在这里。

    “我们家不喝茶的,不过有很多巧克力,你们想吃可以随便吃。”

    茶几上放着好多不同包装的巧克力,包装上还都是英文,也有可能是意大利文、法文、或者某些其它国家的文字。

    “真的可以吃吗?我很喜欢吃巧克力的!”

    嘴上说很喜欢,手却没有直接去动主人家的东西,夜钧寰在心里对柳笙言这一行为大加赞赏。

    “没关系,吃吧吃吧。”

    袁音舜拆开一盒全新的巧克力,推到柳笙言够得着的地方。柳笙言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递给夜钧寰,然后才把另一块的包装纸剥开,送进自己嘴里。

    “这什么味道?”

    夜钧寰努力把在口里化成糊状的巧克力咽下,巧克力是薄荷味的,夜钧寰吃着感觉像是在吃牙膏。

    “让我看看?……menta啊,薄荷味的。”

    “怪不得,吃起来跟刷牙一样……你刚刚说的那个,是英语?”

    “是意大利语。”

    “意大利语……你不会真的是意大利人吧?”

    “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你看我有一点点外国人的特征吗?”

    袁音舜对着夜钧寰挤眉弄眼,黄皮肤,漆黑的眼珠,直直的头发,除了发色有些微微偏灰,袁音舜的外貌确实契合夜钧寰心目中的中国人形象。

    “那你怎么会认识意大利文呢?”

    柳笙言边说边递给夜钧寰又一块巧克力,夜钧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再吃一次牙膏。

    “这种经常看见的词汇,自然就认识了。”

    “薄荷不算是很常见的词汇吧……”

    “家里很多巧克力,各种口味的都有,想不认识也很难。”

    柳笙言已经在咀嚼第四块巧克力,看上去她爱吃巧克力这件事是真实的。

    “你还弹吉他,没听你说过。”

    “我不是事事都要向你报告的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袁音为什么会想要学吉他呢?”

    “就是家教有一次来带了吉他,弹了几首曲子,我听完就想学,然后就叫他教我了。”

    “不会是三分钟热度吧?”

    “怎么可能,我有很认真在练习的!”

    “……”

    “不信吗?”

    “没有,只是感觉你不是那种人。”

    “我可以弹一首给你们听。”

    手指看上去只是很随意地在弦上扫过,却能产生一段音调变化,节奏起伏的旋律。这旋律夜钧寰很熟悉,是小学时候经常会听到的《童年》。

    “袁音,刚刚你有一个地方弹错了。”

    袁音舜被要求再弹一次。柳笙言学过钢琴,对音乐十分敏感,相比较之下,夜钧寰完全是个音乐白痴。否则根据他的性格,一定会在袁音舜弹错的那一刻将其打断。

    “笙言为什么会想要弹钢琴呢?”

    夜钧寰没有资格插入两个音乐人之间的谈话,便拿起另一品种的巧克力放进嘴里。好苦,这回吃进去的是黑巧克力。

    “我是从小开始弹钢琴。”

    “从小是多小?”

    “我也不记得了啦,大概就是幼儿园那时候,一直弹到现在。”

    相比之下,夜钧寰好像什么特长也没有。黑巧克力特别苦,夜钧寰还是一个接一个往嘴里送,当吃到第三块时,夜钧寰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你的家教,是走了吗?”

    “走了啊,刚刚我们都看着他走的……对哦!还想让他帮我们修U盘来着。”

    “好了,我们的援军撤退了。”

    夜钧寰边说,边拿出手提电脑,放在茶几上。

    “你们先坐着,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袁音舜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他家教的电话。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那天说的‘文件不见了’是什么概念?”

    “就是U盘里是空的,原本是放了很多文件在里面,打开后却什么也没有。”

    柳笙言一边说着“我看看”,一边把U盘插入电脑。

    “这不是有文件吗?”

    电脑屏幕上,密斯刘的U盘里确实能看见文件了,比起周二那天的空无一物,能发现文件似乎是个不小的进步。但结果也就停留在“有文件”这一点上,毕竟夜钧寰不知道文件比起原来有没有减少,至于比原来增多那更是想也不敢想。

    “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他还在打电话。”

    “要不先把他叫进来吧。”

    袁音舜被柳笙言从阳台叫回客厅,夜钧寰远远地望见他手机上的电话仍未接通。

    “U盘,好像是修好了……”

    “什么?夜钧寰这么厉害的吗?”

    “不是我,是她。”

    “不不不,这不能叫修吧,我只是把U盘插进电脑而已。”

    “现在U盘是有文件了,但文件是不是全部回来我就不清楚了。”

    “什么叫‘全部回来?’”

    “就是密斯刘原本的文件是不是全在这我就不知道了。”

    “噢,这样啊……不管她了吧,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她的U盘原来有些什么文件。”

    “这样好吗?”

    夜钧寰看着柳笙言。

    “应该……没问题吧……我们还是先把我们的社刊搞好。”

    原来还有社刊,夜钧寰脑子里全想着密斯刘的U盘,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夜钧寰把关于文字复制粘贴的任务吩咐给柳笙言。

    “既然这样,我也来帮忙吧。”

    “可是电脑只有一台。”

    “我家里也有电脑啊,你在想什么?你把文件发给我,然后告诉我要怎么做就好。”

    对啊,袁音舜家里肯定是有电脑的。于是修改社刊任务就在三个人,两台电脑下开始行动了。任务量真的很大,三人修改了很久,大致修改完成后时间已逼近黄昏,客厅里是必须要开灯的程度。

    “啊?都这么晚了,再迟一点妈妈肯定要打电话催我回家了。”

    “这样我们还是先回家,明天早上再见。”

    “……我还想让你们在我这里吃饭来着。”

    夜钧寰并不觉得袁音舜家能提供一份可供三人吃的晚饭,他的意思应该是出去买东西回来吃吧。袁音舜送两人直送到小区门口,一路上和平时三人一起放学没什么区别。到了白天的来过的大公园,夜钧寰和柳笙言也分开了,各自回家。公园里,遛鸟的仍在遛鸟,下棋的仍在下棋,耍太极的仍在耍太极,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仅凭借公园里的微弱灯光,在进行活动。要是马路上的路灯也这么暗,夜钧寰会连路都看不分明。

    “哇!谢sir!夜同学也太厉害了吧,我U盘里的文件真的都被找回来了欸!”

    密斯刘言语只提到谢sir的原因,还是办公室此时只有她,谢sir和夜钧寰在。

    “这么厉害?我来看看。”

    “真的真的,你看,那些我有备份的文件就不管它们了,主要是这些,我最近做的,还没来得及备份的文件,夜同学都帮我找回来了。”

    过了一节课,似乎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夜钧寰是“电脑高手”这一误会更加难以解释了。

    “怎么样,写完了吗?”

    上回挨了卢老骂的那两个同学,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各自给卢老递上了一张纸,纸不是白纸,上面写满了汉字。

    “行吧,你们先回去准备上课……夜钧寰!又没叫你走,过来一下。”

    两个同学离开办公室之前,各自恶狠狠地瞪了夜钧寰。犯错的人还这么嚣张,夜钧寰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经意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什么事,老师?”

    “这是那俩家伙写的检讨,一千字,你要不要看一下。”

    卢老把那两张纸摊开在桌子上。夜钧寰虽然喜欢看汉字,但检讨这种东西还是算了。检讨,一千字,两篇考试作文呢。夜钧寰想不明白,即使犯了天大错误,正常人也堆不出来一千字的检讨吧?

    “我就不看了吧,谢谢老师。”

    卢老说完后,等了一会儿,夜钧寰也只能陪着等了一会儿。等到办公室里没什么人了,才接着说。

    “你觉得,我这次对那两个家伙的处理怎么样?”

    “我觉得吗?这种事情不应该让班长去觉得吗?”

    “了解一下学生对老师工作的看法嘛,何况你还是这件事里的核心人物,帮小刘老师修好了U盘……”

    “那个U盘,其实是柳……友,是朋友帮我修好的。”

    “诶,就算是你朋友帮你修好的,也证明你有这个心,有帮小刘老师修好U盘的心,不然你也不会扯下面子,去麻烦你朋友,对吧?”

    卢老对这件事情有着天大的误会,不过当下的主要问题并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

    “没事,随便说也行。”

    卢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来这回夜钧寰是不说不行了。

    “起码写检讨,我觉得不太好。如果让我写检讨,我会觉得没什么意义,不能让我充分地认识错误。”

    “是的,你说的很好,但我还是采取了让他们写检讨的方式,来作为惩罚,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吗?”

    夜钧寰要是知道,当老师的就是他了,但出于礼貌,夜钧寰当然没有这样说。

    “不知道。”

    “因为你们还只是初一的学生,本质上和小学生还是差不多的,性格上留有点调皮很正常。让他们写检讨,在肉体上进行惩罚是最好的方式。刚才你说‘如果让你写检讨’,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如果你犯错,我肯定不会让你写检讨。”

    “那会让我干嘛?”

    “这个嘛,等你以后犯错了我再告诉你。”

    “不懂。”

    “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毕竟你还是学生。”

    卢老拿起语文书,拍了拍夜钧寰的头,当然是轻轻地拍。

    “那但愿我永远不要犯错。”

    卢墨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眼镜在她的两侧太阳穴已经留下深深的痕迹,痕迹里满是卢墨做了十几年老师、班主任以及人的道理,只不过现在的夜钧寰还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