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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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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一下子就来了,为什么会感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呢?有人认为是每天的内容都是重复的,新意很少,一天一天是过着过着就没了。

    初二开始要学习物理。夜钧寰对于物理的认识,就是体育课跑步跑多快,超市推的购物车有多重,拉电闸会不会电死人之类的。到后来把物理解释为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这是夜钧寰在历史课本上,跟牛顿学来的话。毕竟站在巨人肩膀上得出来的解释,总比自己站在操场上得出来的解释靠谱。

    物理老师顶一头黄色中长发,和语文数学英语老师一样戴着眼镜,夜钧寰坚信戴眼镜是一个人认真学习的标志,像自己这种不认真学习的,自然没戴眼镜的机会。本来夜钧寰还心存愧疚,可一想到袁音舜和柳笙言都不戴眼镜,本来倒悬的心又平衡了许多——柳笙言的成绩可比自己好不少。再看那一头的黄色长发,做老师的,梳个清朝的辫子,染个七彩的发色,照样正常上班。怪不得学校是老师领导学生,学生的头发比规定长出一分一毫,都有可能被冠以违反学生守则的罪名。

    单看物理老师的外貌,与卢老一样,能判断其年龄一定超过三十岁。其上课不古板,这点很好,本应死死的物理课堂显得生气勃勃。

    “这堂课我们讲机械运动,有同学知道什么叫机械运动吗?”

    “老师从办公室走到我们班课室就是机械运动。”

    回答问题的是袁音舜,初一时袁音舜本不担任任何职务,初二一开学,卢老看他得闲,便他安排了个物理科代的位置。这新员工遇见新老板,不给点面子说不过去。班上的同学对这一门初来乍到的学科,像交了个新朋友,展现出极大的热情。大家听了袁音舜的回答都笑起来,全班似乎只有夜钧寰一个人没笑,原因是不知道笑点在哪。

    “诶,回答的很好,我的科代是吧,不错。那我再问一个问题,要计算我从办公室走到课室的速度,该怎么算……就科代的同桌吧。”

    夜钧寰意识到旁边坐个科代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但凡是上物理课,提问完同桌,下一个大概率就是提问自己了。还好计算速度貌似是个数学问题,数学问题对于夜钧寰来说不是难题。

    “路程等于时间乘速度。”

    “很好,如果还有不知道速度公式的同学,建议去问问你们的数学老师……这个公式你们从小学就开始用了吧?”

    算上这次,一堂物理课下来,哄堂大笑的场景一共出现五次。当这堂课结束,老师宣布作业时,全班又哗然,一科的作业量快赶上其它两科加在一起的作业量。夜钧寰一节课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不明白大家哪来那么多的情绪波动。

    物理课跟着的下一节是生物课,如果说英语课上的是英语,生物课上的也许是法语,半斤八两,夜钧寰都听不懂。见上节物理课留下来的作业偏多,夜钧寰干脆就在生物课上做物理作业。

    “上生物课你做物理作业?”

    “不会,懒得听。”

    “这是什么逻辑,不应该是不会才要认真听,听完之后才会吗?”

    夜钧寰把手上这道题写完,才继续开口说话。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我咬一口面包,咬到的地方是发霉的,那我为什么还要多咬几口,来恶心自己呢?再说生物也不是主科,我还不如趁现在赶紧把作业做完。”

    “不对啊,咬了一口坏的,不应该去找好的地方继续咬吗?”

    “呃,莫非是我太浪费粮食了。”

    有关面包的歪理讨论持续了一整节生物课,同桌两人也就这样聊了一节课。夜钧寰自己没听课不谈,还连累同桌一起没听课。放学时,值日生边扫地,边抱怨物理作业太多,恨不得当成垃圾一同扫入垃圾桶。班上还有留在学校的,做完物理作业才打算回家。夜钧寰临下课前早早把书包收拾好,看步伐是跳着回家的,边跳还边想,回到家后是看书还是玩电脑,还是玩手机,不失为整个初二一班里最自由的人。

    数学僭越物理的日子很快到头,在这段时间里,夜钧寰凭借从数学那得到的能力,在物理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这回正经的物理环节终于到来,逐渐脱离了数学的范畴。物理书上的内容,仿佛游泳池的浅水区到深水区,一下子深了许多。

    “今天起,我们开始学习力学。说实话,我觉得到了这里,才叫真正的学习物理,所以那些总觉得学物理就是在学数学的同学,要稍稍注意一下了。”

    “诶,好像是在针对你说的。”

    “……”

    夜钧寰专心于物理研究,没有回应同桌的话。老师说力学是学习物理的开始,这话在理,用数学人的思维已经难以理解许多物理问题。一整节物理课,夜钧寰都困扰于第一道物理例题,头发快抓成絮状,老师在上面讲的课更是一点没听。

    “你是不是看上这个人了?”

    “哪个人?”

    “这个啊。”

    同桌用手指了指物理书上那个提着水桶的小人。

    “你是不是有病。”

    “哈哈哈哈,上节课你就一直盯着他看,到生物课了,你还是盯着他看,眼镜都没动过的。”

    “呃,这道题不懂,所以我才一直看着来想。”

    “刚刚老师上课说了,你又不听,怪谁?”

    “你会吗?”

    袁音舜又放弃那几分钟的生物课,替夜钧寰讲起物理。

    “什么意思,是这样理解的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师是这样讲的。”

    “……不会做,回家再想。”

    夜钧寰放弃了,把物理书与物理作业塞进书包。袁音舜本以为他会破天荒地听生物课,结果他从柜子里拿出数学作业,继续动笔。

    “刚刚生物课,你是怎么解释的,我忘了。”

    “你好烦,刚刚不是说了一次了。”

    “你再说一遍就好。”

    “哎呀,就是……”

    吃饭的时间,夜钧寰却手拿着水桶,打了满满的一整桶水,上下提举,走来走去,看动作,跟练习举重颇有相似。擦黑板的同学刚吃完饭回来,受宠若惊,以为夜钧寰帮她打好了洗布水。结果夜钧寰提着桶,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十圈,满头大汗了才把桶往地上一放,坐回座位。原来还是在研究物理书上的第一道例题。

    “由于老师们要开会,下午的社团课推荐大家留在原班自习,当然想上社团课的同学还是可以自行前往指定课室。”

    午练时,卢老的话好似撞响了寺庙里的铜钟,班上萦绕着的午睡慵懒气息,顿时散去大半。夜钧寰更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登时就清醒了。袁音舜听后则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继续做手里的那份午练题目。

    数学课一结束,班上好几个打篮球的,看榜般在夜钧寰的座位前一字排开。

    “袁音,等等还打篮球么?”

    “打啊,怎么不打。”

    “可是刚睡醒的时候卢老不是说……”

    “对啊,应该是新校长要求的。”

    “管他,照打就是了。”

    “那走呗。”

    不知是长得高的人才打篮球,还是打篮球能使人长高。一群人围在夜钧寰的身边,就像大晴空飘来朵乌云,一块块地把光线都遮蔽了。实际上到了初二,不止夜钧寰与袁音舜,班上的男生都长高了许多。夜钧寰感觉却不明显,原因是排队时前后的同学也有长高,参照物与自己一起变化,自然没有特别的感觉——这用到的是“参照物”,是刚学习的物理知识。

    “夜同学不是很爱理人啊。”

    “可能上数学课上懵了吧。”

    “懵懵懵,你数学有他好吗?”

    夜钧寰赶着完成刚布置下来的数学作业,自动屏蔽除数字以外的信息。若是袁音舜发送过来一段摩斯电码,夜钧寰还能有兴趣看上一眼。

    “社长,社长。”

    柳笙言看似声嘶力竭,实际上发出来的声音极小。要不是一只手在空中喊停出租车般舞动,还真难引起夜钧寰的注意。

    “呃,怎么了?”

    “我们等等还去上社团课吗?”

    “这个,应该去吧。”

    “那就去咯,我先回班上收拾好东西。”

    夜钧寰身在曹营心在汉,受柳笙言这一撩拨,心头想走的火焰燃得更高。于是收拾好书包,不忘把已经完成一半的数学作业,与今天看了好久的物理书给一齐带上。

    空旷的物理实验室,曾经的文学社现场,如今只有两个人出席。物理实验室比一般的课室要大,两个人坐在正中间。夜钧寰赶着做作业,柳笙言正翻着那本暑假买的《摆渡人》。一个静静地写字,一个静静地翻书,谁也没找谁说话。你要说这俩是一对吵了架的情侣,正在冷战,不难使一部分人相信。不知怎的,外头忽然就下雨,下得毫无征兆,好像是老天爷突然打的一个喷嚏。窗外沙沙的雨声,窗内沙沙的写字声,翻书声交杂,整间课室更显得安静,安静的出奇。

    “其他人呢?怎么来的只有我们两个。”

    “都留在班里自习吧,毕竟是校长的建议。”

    “好奇怪啊,我们俩就这样坐在这里,又不说话。”

    “没觉得,你看那些情侣约会,不也是这样坐着的。”

    “诶,好像贾宝玉就经常往林黛玉的潇湘馆跑……我没记错吧?”

    夜钧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句话,误会性极强,却能听见正常回复。好在是柳笙言,若是稍微激进点的,此时已经在用手掌往夜钧寰的脸施加作用力。柳笙言见夜钧寰许久未回话,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红楼梦》里的剧情,又遭夜钧寰在心里暗笑。

    “不许在心里笑我,如果我说错了你就指出来。”

    “呃,我没在心里笑你。”

    “那你怎么不说话?”

    “……那是贾宝玉,现代男人,有几个能随意就往女生房间里乱撞。”

    “我的天,什么往女生房间里乱撞,你俩在说啥?”

    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袁音舜在说话。活生生一只落汤鸡形象,浑身上下湿了个遍,分不清哪块是被汗水打湿的,哪块是被雨水打湿的。似乎是听见两人的谈话内容,袁音舜喘气的声音加粗了不少。

    “在说书上的东西。”

    “书上……我的天,你们不热的吗?风扇都不开。”

    袁音舜粗暴地拧动所有风扇的开关,一阵风立马将夜钧寰的物理卷子吹到不知何处,让夜钧寰一顿好找。柳笙言跑过去,想要关掉风扇开关。袁音舜则用手死死挡住,柳笙言力气小,扳不开袁音舜的手,只好对袁音舜的手背发起猛烈的进攻。

    “真的好热,一会儿,就开一会儿,等等我自己过来关。”

    “我的天,不是热不热的问题,你浑身都湿透了,这样吹风扇,万一发烧了怎么办?”

    听见柳笙言模仿袁音舜的语气,还学的挺像,正找着试卷的夜钧寰也忍不住笑出来。袁音舜听到这话,手上的力气都憋回心里,柳笙言见有空档,猛地扯开袁音舜的手,关掉了风扇。袁音舜表情呆滞,半晌才咧开嘴笑着说:

    “没事,发烧还可以请假,不用上学,多好。”

    “不行就是不行,你要吹风扇的话,先把身上弄干了再说。”

    “这我怎么弄的干……夜钧寰,有纸巾或者毛巾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你可以用那个。”

    夜钧寰才捡起自己的那张卷子,起身指了指窗户边上的窗帘。

    “喂,这不太好吧。”

    “爱用不用。”

    袁音舜走到窗边,起初还只是简单地抹抹脖子,到后来直接把窗帘当毛巾浴巾使,往身上一阵乱擦。柳笙言看他样子,忍俊不禁,夜钧寰虽是没有用眼睛看,嘴角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笑。

    “你不是打篮球吗,怎么跑我们这来了?”

    “瞎啊,下雨,我全身都淋湿了。”

    “那其他人呢?”

    “回班上去了。”

    “那你过来干嘛?”

    “不想回去坐着,所以过来玩玩。”

    袁音舜用窗帘把身上肉眼可见的水珠基本上擦干,眼睛看向柳笙言说话,再看向风扇开关的方向。柳笙言笑着点了点头,袁音舜就如同中了大奖,冲过去把风扇的开关打开。随着风扇被打开,又一阵风把夜钧寰的卷子吹落在地。

    “诶我真的是……”

    “sorry,sorry……笙言在干嘛?”

    开完风扇,袁音舜凑到柳笙言面前。

    “在看书,就是你暑假帮我买的那本。”

    “啊?哦哦哦,看书好,看书好……那他在干嘛,不会还在盯着别人看吧?”

    “谁?盯着别人看?”

    “他有病,你别理他。”

    “哈哈哈哈……”

    “我是物理书上有题不明白,看了一天,他说我看题里面的那个人看了一天。”

    “对对对,今天物理学的东西很难来着,我也不是很会。”

    “不会?不会我教你吧,很简单的其实。”

    袁音舜的表情好似又中了一次大奖,一把抢过夜钧寰手里刚捡起来的物理卷子,拍到柳笙言的桌上。夜钧寰见状,自觉地腾空柳笙言身旁的位子,自己则拿起柳笙言的那本《摆渡人》,随便找了个其它地方坐下。说起来这本书夜钧寰已在暑假读完,所以开始对书的出版社、作者、还有那些个扉页里有的信息展开研究。柳笙言双手托着下巴,时不时往卷子上的这里或那里指指。袁音舜整一个老师讲解题目的行为作风,不仅要看着题,偶尔还要看向柳笙言的脸。换个地方,袁音舜就是柳笙言雇的家教。

    “社长,谢谢啦,卷子还给你。”

    “哦,你的书。”

    操场上的水渍,和袁音舜身上的一样,星星点点,大都已经风干,只有校门边上的两摊水,面积还不小,夕阳斜照在上面,远远看来,像极了黄金洒了一地。

    【弟】【弟】【来打游戏】

    左诗雨这几条消息发送在下午四点多,问题夜钧寰要到晚上放学回家才能看见。

    【不用上学吗】

    【有点小感冒】【就呆在家里了】

    【呃】【没事吧】

    【没事】【小感冒而已】【主要我不想去上学】

    【这都行】

    【那当然】【高三可是很累的】【要抓紧时间休息】

    【高三还玩游戏吗】

    【谁规定高三就不能玩游戏】【哪这么多废话】【快上号】

    【马上来】

    可能是身体抱恙的缘故,左诗雨的操作有些变形,一连输了四局,左诗雨表示“一定要赢一把”才肯下线。夜钧寰原来计划回家用电脑搜索物理问题,有关今天的所学知识,再提升一下自己的电脑水平。现在玩起游戏,好似骆驼见了柳,其它的一切都抛之脑后。整整输了七局,二人才赢来今天晚上的第一局胜利。

    【不玩了】【好困】

    【病了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弟弟很会疼人呢】

    【这也叫疼人】【不就让你去睡觉】

    【不睡】【睡一早上了都】

    【那我可能是要睡了】【明天还要上学】

    【这样啊】【那行吧】【安安】

    【呃】

    躺到床上,夜钧寰总感觉,自己是否有什么事情忘却了,绞尽脑汁,努力地想着。许久,把脑子都想累了,便自然而然地睡着。梦里,夜钧寰仍是在纠结那个关于水桶的物理问题,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想着要放弃这一题,跳到下一题。物理老师的头发突然伸长有三千丈,紧紧绑住夜钧寰的脖子,夜钧寰挣扎中拿起物理书,但无论翻到哪页,页头还是页尾,全都是水桶这一道题。与此同时,夜钧寰被头发勒到快要窒息,急中生智,脖子用力一甩,想要把头发扯断。只听见“哎哟”一声,夜钧寰扶着床边,从地上爬起来。

    “好痛。”

    夜钧寰摔得分不清头和屁股,两个地方一起揉,其实是两个地方都在痛。这一梦,这一摔,夜钧寰想起来昨天的物理作业还没有完成。急忙忙走出客厅,打开灯,提起笔。早上嘴巴尚且不清醒,懒得张开,更别说脑子有无动力运转。夜钧寰对着那张物理卷子,思考一阵准发呆,还有眼睛想要强行闭上的时候。坐了半天,一个字没写,甚至连笔尖都还未按出来,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一定要背上书包出门的钟点。

    “物理作业做了吗?”

    夜钧寰刚到学校,袁音舜就紧跟着到了。夜钧寰立马亮出那张昨日之卷,向同桌寻求着帮助。

    “这你都没做完,昨天你一整天都在做这个吧。”

    “我不是不会吗,所以带回家做,结果带回家就忘记了。”

    “我的天,拿去拿去。”

    别看卷子上几个英文字母抄起来很快,思考的时间成本可不低,夜钧寰感受到剽窃他人劳动成果的爽感,以后出了社会,保不齐是个专门搞山寨的主。

    “夜钧寰,交数学作业。”

    夜钧寰正抄着物理作业,前面的又催着收数学作业,于是从书包里拉出来往前面就是一扔。

    “你这也没做完啊。”

    前面的同学声音里透露着不快,夜钧寰的数学作业进度,还停留在昨天上社团课之前,这一面做得满满当当,另一面却是一片空白。袁音舜刚拿出自己的数学作业准备上交,夜钧寰打了个手势,要了过来。

    “你以后什么作业不会做,干脆就搜题吧。”

    “搜题,什么叫‘搜题’,什么意思?”

    “就是用手机,拍一下你想搜的题,在网上就能找到答案。”

    “这么厉害,怎么个‘搜’法?”

    “现在我怎么告诉你,放学再说……带手机了吧?”

    “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