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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坐大巴车去了瑞丽。
是马泰开车来接的我。
“三哥,怎么是你,秋哥呢?”
从瑞丽站出来,我上了马泰的副驾驶,他的车是个丰田雅阁,到处都掉漆了,好像发动机还有问题,一直嘎嘎的响,也不知道年审了没有。
“秋哥秋哥,你就知道秋哥,他妈的,不是老子带人帮你守医院的时候了?没有你泰哥,你那个富婆兰姐,早就被她老公弄死了。”
马泰把住方向盘,很不爽的说着。
我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哥,瑞丽的人都说你讲义气,重感情,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所以我还是很尊敬你的。”
这番话纯粹是拍马屁,马泰这矮冬瓜的身材,长得又不好看,别人看他站在马胜身边,只会把他当成是小弟,而不是亲兄弟。
结果马泰一副受用的样子,说:“吗的,你还挺有眼光……也就是老大一直搞我,要不然哪里还有什么瑞丽十虎,四大金刚?我马泰早变成名震滇西了。”
四大金刚我听说过,林秋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叫大志的,马泰说是被林秋举报进了牢,另外两个是谁不清楚,也不知道那个大块头东北力王在不在内。
中午一点钟左右,马泰把我带回了四月人间舞厅,大白天的客人也不多,舞池里放着轻音乐,只有几对情侣在跳双人舞。
在二楼的办公室,我见到了马胜。
得一个多星期没见了吧,他好像瘦了一点,脸色有一点病态白,整个腰都被绷带缠着,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四点半下午茶?知道了温叔,我一定来。”
“伤口刚缝合,医生说没什么事了,多休息就行,嗯好,我会注意的。”
马胜挂掉电话,转过身看了我一眼,说:“怎么脸肿得这么厉害,又被人打了?”
我点点头,我说:“是徐振邦……”
昨天徐振邦想把我妈带走,我被他用皮鞋踩头,早上起床发现脸也肿了,像被蜜蜂叮了似的。
“为什么打你,要不要我给你找场子?”马胜黑着脸问。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马哥,这次是私人恩怨,我以后会自己找机会的……
马胜嗯了一声,也不勉强,因为他知道徐振邦是我舅舅。
“对了马哥,你的伤……”我看着他腰上的绷带,有点担心。
马胜拿出红河烟点上,抽了一口,才说:“被人捅了一刀,死不了……”
马泰在旁边说:“老大,你现在咋回事啊,别人差点把你胃都捅穿了,你还不让我们查?”
马胜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他不敢找阿秋,就跑来找我了,不用管……
“走,阿策,今天有一批货过来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马胜搭住我肩膀,出了舞厅,林秋不在,所以坐的是马泰的雅阁。
“吗的,小老弟你赶紧去学车啊,你一个新来的,要老子给你当司机,草……”马泰骂骂咧咧地发动了引擎。
“老三,你要是能给我赚八十万,你以后也不用开车。”马胜靠在车窗上说。
“八十万,也没多少啊,吗的……”马泰嘀咕了几句才开始踩油门。
车子离开舞厅,开上瑞陇高速,然后在南京里隧道口转向,进入234省道,再转N03县道,最后上N04县道,到达弄母附近的山区。
弄母是傣语,具体什么意思我不清楚,只知道位置很偏,到处都是山,路多但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八月份还属于夏天,从车上下来,不一会就全身湿透了。
“马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热得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废物啊你,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赚什么钱。”
马泰在旁边嘲讽,他也热得全身是汗,但他确实忍住了。
马胜脱掉西装,在头顶上撑起来遮阳,对我说:“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的名片?”
我听着就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张名片上,写着‘刘家镖局有限公司2分堂经理,马胜’的字样。
“舞厅只是一处小生意,跑运输才是我们最赚钱的业务。”
马胜指着东西方向的一处黑点,说:“来了。”
我顺着他手势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庞大的车队快速朝我们开了过来,带头的是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车顶插了一根蓝色的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马字。
是林秋,因为他那辆大G太眼熟了。
七八分钟左右,车队开到了面前,我仔细数了数,总共是12辆车,四辆皮卡,两辆小型货车,六辆面包车。
“马哥,货到了,绕了四天多的路,跑烂了我两个轮胎。”
林秋戴着墨镜,从车上跳下来,风尘仆仆的,穿了件皮大衣,也是热得够呛。
“辛苦了,阿秋,这批货一共有多少?”
林秋用手比了个“八”字,说一共八吨,十二个货主,里面还有高升的货,他的大概两千斤左右。
马胜听着就有点兴奋,点起烟,说:“很难得啊,这批货起码能让我们赚三百个点,兄弟们都辛苦了,回去给你们发大红包,晚上去舞厅玩,酒水全免。”
所有车的司机都欢呼了起来,非常开心。
“走吧,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先回去。”
马胜这一次没有坐马老三的雅阁,而是带着我上了林秋的大G。
“秋哥,好久不见啊,你们这是刚从缅甸回来?”
“哈,小老弟,没想到马哥居然会带你出来。”林秋笑着跟我打招呼,“没错,我们刚从缅甸回来,这一趟跑得有惊无险,还好温叔关系够硬,不然我们全都得完蛋。”
马胜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林秋哎了一声,说还不是曹东那个蠢材,他不是管景湾一带吗,我们这次从他附近路过,这傻比非要收我们过路费,害我们差点被小黄衣逮了。
马胜嗯了一声,说知道了,我会跟温叔说的。
“秋哥,你们车上装的,都是啥,该不会是翡翠原石吧?”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已经隐隐猜出来了,十二辆车,八吨,如果全是翡翠原石,那得值多少钱,两三亿?我草,想都不敢想。
“聪明啊小老弟,八吨的原石,十二个金主的货,总价六亿多。”
“这么多?”
我心里十分震惊,因为从小跟我爸挑石头的原因,我知道缅甸政府对翡翠原石的把控,是非常严格的,采矿的矿主必须是政府授权的自有企业,好料子全部上公盘,上不了公盘的,就由相关部门进行集中散卖。
除了两个渠道,其他以任何手段获取翡翠原石的,都属于走、私,是违法的。
“关税这么高,八吨石头,那不是要交十多亿的关税?”我瞠目结舌地问。
“你错了,老弟,150%的关税,谁付得起啊?温叔有人脉的,边境线到处都是我们的眼把子,只要机灵点,很容易就可以把料子拉回来。”林秋笑着跟我解释。
我看他这么轻松的样子,心里很害怕,真的,我说:“秋哥,马哥,你们这……不交关税,那就是走、私啊,这被逮到那不得吃牢饭?”
马胜摇了摇头,说你错了,谁说我们不交关税?只是交得比较少而已,他们自己定的是百分之一百五关税,但是通过温叔的人脉,只需要交百分之十就可以了,六个亿,一共是六千万的税,眼把头们不仅会给我们正规的手续和相关收据,还会一路护送我们离开缅甸。
“是啊,我们运石头都是合法的,只不过眼把头们会帮我们漏报,比如这一趟八吨料子,他们只写了六千斤,查收据查手续,我们肯定不怕,但是怕人家查货物啊,所以我们才会走小路,绕开海关的小黄人。”林秋在旁边补充。
我这才恍然大悟,也总算明白了马胜他们的工作。
“阿策,你以后可能也要进来混的,所以我带你多见识见识。”
马胜把车窗关上,让林秋开空调,然后才对我说:“刘家镖局有限公司,注册于八十年前,现在的董事长是刘温,也就是温叔。”
“公司前身是瑞丽最大的马帮,青山帮。青山帮在清末时期名气非常大,有五千多人,那时候边境线还很模糊,山路多,也没有关税,所以马帮是商人们运送翡翠的唯一选择。”
“到了后来,我国跟缅甸相继明确了边线和相关法律,马帮混不下去,就被迫瓦解,转型成了有限责任公司。”
“瑞丽八成以上的原石,都是我们公司运回来的,所以温叔的人脉非常广,所有人见到他都得给几分面子。”
“是啊,虽然我们都盼温叔早点退休,但没有他,公司还真混不下去。”林秋感慨了一句。
我在旁边默默听着,没有插嘴,但是对马胜他们的情况,基本都了解清楚了。
刘温,温叔,这么牛鼻的人物,居然就住在瑞丽市里,真是不敢相信。
“小心!”
突然,开车的林秋喊了一声,猛地左拐方向盘,紧接着轰隆一声,大G整个撞上了路边的大树,车前盖直接被掀起来了,连挡风玻璃都碎成了蜘蛛网。
“马哥,没事吧?”
林秋紧张地回头问情况。
“我没事,别管我,他吗的去看看什么情况?”马胜从后座爬起来,好像是搞到了伤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我看到了,是曹东的车……”
林秋勃然大怒,几拳打烂挡风玻璃,然后拿出哨子吹了几声,后面的车队立马停了下来。
“曹东,我草你祖宗……”
这时马泰开着雅阁上来,从车窗探出头狂骂:“这路你也敢拦,你不怕老子弄死你?”
我从后座探出头去,就发现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一辆江铃大货车斜着挡在了路中间,把整条路都堵死了,刚才林秋就是怕直接撞上去,才被迫转向,磕上了旁边的大树。
“马老三,你这个傻狗,你吓唬谁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从货车上跳了下来,长得肥头大耳的,脖子上挂了条大金链子,很粗,估计得有好几斤。
是曹东……
这个王八蛋,得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之前我刚来瑞丽,到阿泰赌石店里当切石师傅,好心提醒他怎么切料子,结果他抽了我两巴掌不说,还把我那块满料的雷打石抢走了,听说卖了一百三十万,这个仇,我永远都记得。
曹东,徐振邦,李梦棠她爸李彪,是我目前为止的三大仇人,化成灰我都认得他们。
“曹东,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秋声音变得十分阴沉。
“什么什么意思,这路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把车停在这里,你们过不去,那也不能赖我吧?你们绕路不就行了?”
曹东手里拿着个菠萝,一边啃一边强词夺理。
这时,马胜从后座上走了下去,对曹东说:“曹老板,过路费要多少?十万八万的,尽管开口。”
“哈,马胜,十万八万,你打发乞丐呢?”
曹东把菠萝扔到一边,拿衣领擦了擦嘴巴,说马胜,你们这次赚得够多了,起码有三百万吧?他吗的,温叔这个老不死真是偏心,把弄母的线留给你,把景湾的破地方给我,那边全是小黄人,金主都不找我下单,半个月了,老子才赚了七八万,连油费都不够,混个毛啊……
马泰冷笑了一下,说你他吗哪根葱啊,你也配跟我老大比?我老大风光的时候,你还是个臭杀猪的呢,你别以为傍上大小姐就可以飞黄腾达,再不把货车开走,老子今天就把你埋在这里。
“你说啥?马老三,你再说一遍?”
曹东掏了掏耳朵,假装听不清的样子,然后就开始拍手掌,拍到第三声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货车后面冒了出来,将近两米的个子,倒三角的身躯,小山一样的压迫感,寸头,木讷的表情,左边头盖骨被削了一小块。
是东北力王,朱力……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听马胜说,这个人可以倒拖牛尾,单人抬卡车,百十斤的人,一拎就可以拎起来。
吗的,这个大块头不是跟了徐振邦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林秋难看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一关够呛了。
“曹老板,我们急着回去送货,你谈个条件吧,怎么样才能放我们过去?”马胜想了想,选择退让一步。
“哈,还是马胜够上道啊……”
曹东摸着脖子上的金链子,说我三分堂跟你们二分堂没什么仇,但是我不服啊,你马胜一个外人,温叔凭什么把最好的留给你,我当了他的女婿,结果只能捡最烂的,草他吗……
“这样吧,马胜,只要你把弄母让给我,我把景湾换给你,今天这件事就能完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叼哦曹老板,你这狮子大开口,不怕噎死啊?”林秋听着都被气笑了。
但是马胜的表情很严肃,他对曹东说:“公司一共五个分堂,地盘都是温叔决定的,就算我答应你也没用,你得找温叔。”
“老东西那边你别管,你只需要答应就行,然后跟我签一份协议书。”
曹东从裤兜里摸出一团纸,还有一支笔,扔到了马胜脚下。
马胜没有动,而是笑了起来,说:“曹老板,那要是我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