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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觉得公主的赏花会没到,叔裕的赏花会先来了。
清雁每日在屋里晃来晃去的,人比花娇,可不就是赏花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小肚鸡肠了,她就是觉得清雁跟以往判若两人,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居心不良的气息,可就连元娘也说她想多了。
借着照看襄远的名义,清雁天天来她房里晃悠。襄远醒了她必定在,襄远睡了她就立刻走。
从不多事,从不多嘴,有几次叔裕在的时候要哺乳,她还自觉地避到里屋去...
元娘还感叹,这姨娘是个有眼神的,可阿芙明明能感觉到叔裕对她的态度在变好!
她同元娘抱怨,元娘就笑她小题大做:“那是二爷觉得清雁知进退,不给姑娘添堵呢!姑娘有什么好担心的?”阿芙顿时就没底气了,毕竟这段时间叔裕也从没往清雁房里去过一次。
可还有一件事,就当真是整个融冬院的心事了:襄远跟阿芙真是合不来,一碰他,哭得能掀了天花板去。
最一开始的时候,阿芙偶尔能抱他一会,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嗷嗷叫着要下来;再到后来,只要阿芙做出要抱他的手势,这小崽子就能哭到哆嗦。
就连他一开始“恨之入骨”的元娘和婉婉,也渐渐被他接受,唯独对阿芙的态度是分毫不改,以至于江河日下。
小年宴上,王熙就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弟妹如今同襄远还处得来吧?”
这是裴老夫人走后的第一个家宴,裴老太爷仍然是一声不吭,大家自然也是沉默着各吃各的。
王熙一开口,众人先是看向她,接着就把目光投向了猝不及防的阿芙。
叔裕看她不知所措,想要替她解释,阿芙不想落下风,抢先道:“还好,还好。”
王熙品了口燕窝丝,慢条斯理道:“今日合该是把襄远带来的,也让咱们见一见。快一岁的男孩子,到也没必要每天藏着。”
阿芙讪笑:“大嫂嫂说的是。”
裴老太爷吃完了,按例要了帕子擦擦嘴,便拄着拐杖起身要走,众人急忙起身相送,他挥挥手,就身轻如燕飘走了,真不知道要那根拐杖能有何用。
桓羡就快要临产了,身子笨重的很,起坐都要靠季珩和侍女扶着才动弹得。
这一通折腾,累得她额角沁出细汗,瘫在位置上直喘。
季珩握握她的手,低声问:“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王熙也道:“回吧,一家人什么时候见不着,不在这一次家宴了。”
桓羡笑道:“不要紧的,一家人一处才热闹些,让我肚子里这个也熟悉熟悉伯娘婶娘的声音。”
王熙宠溺地捏了捏表妹的耳朵:“你呀!”
又探头跟季珩道:“阿羡如今可真有个当娘的样子了!”
看他们言笑晏晏,阿芙难免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一直或多或少存在着,哪怕这半年来桓羡对她态度明显好转也是如此。毕竟大嫂、弟妹与裴家都是沾亲带故,自小相熟,从前有裴老夫人一碗水端平,现在...
她淡笑着坐在位置上,竭力把脑海中这个想法摒弃掉,却听见了熟悉的哭声,一转头竟是王熙的侍女邀墨把襄远抱来了!
阿芙大惊失色,却也不好表现出来,犹豫间叔裕已起身把襄远接了过来:“嫂嫂怎把襄远接来了?”虽说声音温和,可也带着些质询之意。
王熙不慌不忙道:“哎,刚才弟妹同意了,我便想着把襄远接来给公爹看看,谁知公爹已吃完了。”
阿芙一愣,才知道她自己顺口说的那句“大嫂嫂说的是”,竟被利用了去。
在阿爹怀里,襄远的哭声渐渐停了,傻乎乎地环视着屋子里他不认识的大人。
王熙看着小侄子心里高兴,走过来道:“襄哥儿,让伯娘抱抱!”
襄远撇嘴要哭,被叔裕硬塞到了王熙怀里,小人儿挣扎了一会也就乖了,搂着王熙的脖子接着四处打量。
抱着胖嘟嘟的小侄子,王熙心里喜滋滋的,看着微笑站在一旁的阿芙道:“弟妹,襄远当真是乖呢,你也过来抱抱试试?”
阿芙不想去,不想在一大家子人面前展示出她一抱孩子孩子就哭的绝技,谁知连叔裕也兴致勃勃地让她试试——叔裕看着今天襄远状态不错,说不定就让阿芙抱了呢。
阿芙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和襄远大眼对小眼。
屋里一时静寂无声。
阿芙缓缓伸出手臂,襄远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那一瞬间阿芙脑中“嗡”的一声,满心都是“完了”,回过神来就已被叔裕揽着肩膀退到了几步之外。
王熙搂着襄远转过身去不住地哄他,看不见阿芙,孩子竟很快也就不哭了。
阿芙木然地坐回到位子上,拒绝去想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什么呢?
把孩子送回邀墨手上,王熙对元娘气咻咻把孩子抱走的行为视而不见,喜色还没有完全消失,便道:“这事真是奇了!”
阿芙勉力一笑,叔裕替她圆场道:“哎,也不知道这小崽子怎么回事呢。”
王熙笑道:“这倒也不怪襄远,小孩子嘛,耳清目明的,许是觉得嫡母不可靠呢。”
这话之阴毒,听得阿芙一抖,偏偏王熙云淡风轻的,她也不好做出太大反应,只得当笑话过了。
桓羡打圆场:“嫂嫂这话说得,小孩子哪里知道好坏嘛。”
这个圆场太没力度了,王熙笑而不语,阿芙如坐针毡。
往融冬院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月明星稀,倒也不太冷,叔裕便说同阿芙去可园溜达溜达,让侍候的先回去。
没往前院走,而是从邀月斋和家祠那边绕过去。
天黑得很,这边又是密林流水,吓得阿芙不由往叔裕身边凑了凑。
叔裕突然开口:“阿芙,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襄远不会威胁到咱们的嫡子吗?”
阿芙当然记得,但她记得上次他并没用到“威胁”这样**的形容。
她大致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浑身的血都一点点冷下来,黑暗之中只能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让她感觉无比孤独:“...妾身记得。”
她近来已常同叔裕称“你”“我”,这个“妾身”却是不由自主地说出。
叔裕停下脚步,两人恰好驻足在家祠前面,有几缕烛光透出来,在他脸上跳跃。
“记得就好。”
说完他牵住阿芙的手,也不提去可园的事,顺着来路往回走。
肌肤相触,却没有往日的温暖,刀子般的寒风割得阿芙生疼。
他到底是怀疑她居心不良了。
是啊,清雁表现得那么温和,那么认命,这所有所有的异常,不就都该归于她这个从来都没表现出多少贤德的主母吗?
两人默默无语,这一路,阿芙感觉仿佛有半辈子那样漫长。
叔裕没回来,周和也不能下去休息,只能站在院门口候着,冻得直跳。
老远看到二爷和夫人相依而来,他堆起满脸笑来:“爷,夫人,回来了!”
叔裕淡淡“嗯”了一声,便进去了。
周和愣了一下,明显觉得两人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叔裕进了主屋,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人。元娘道:“二爷和夫人回来的真早呢,老奴还以为要到夜里了。”
叔裕平淡道:“外头冷,便早回来了。”
元娘应了,伺候着阿芙卸去钗环,听得叔裕道“襄远明日起送回清雁那吧”,手一抖,狠狠扯了阿芙的头发。
阿芙咬着牙忍了,眼泪满满充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