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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裕自然是担心的,好想唤了府医来看一看,可又觉得,若是唤了府医来,向芙定是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行,他非要整治整治她不可!
他心里的弯弯绕还没过去,清雁就笑道:“二爷,前几日妾身新做了一副胡筒,如今正值年节,也可消遣消遣,二爷可愿意耍一耍?”
胡筒说白了就是一筒签子,若是摇出了指定的某一个,就要按约定饮酒。
叔裕少时玩惯了,如今年岁大了不喜欢弯弯绕,喝酒便喝酒,扯这些花里胡哨的作甚。
今日看到一边站着的阿芙,他突然觉得玩一玩也不错。
“那便试一试吧。去搬张矮桌来,就在这里玩。”
阿芙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吩咐自己,恍恍惚惚地就出去了。
她太不适应被这样对待了。
她是高门贵女,是人人都要娇惯着的长安最美的一朵花,怎么就落到这样被大呼小叫的境地了?
她赌气地想,裴叔裕,你再这样对我,我便换个人家好了!
可她也只是想想,她毕竟没有这样的勇气,也没有这样不知廉耻。
挪来矮几,叔裕和清雁、明鸳已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几坛子梅子酒,刚刚启封,酒香扑鼻。
清雁的婢子云儿取来花筒,清雁笑着接过,如水的目光从叔裕脸上滑过,含情脉脉道:“二爷,那,妾身就斗胆先开始了?”
叔裕把酒坛子堆到阿芙面前,示意她来斟酒,朝清雁点了点头。
在清脆的摇签声中,阿芙给叔裕倒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倒上。
犹豫一下,伸手要给明鸳满上,还好明鸳下意识地接过了坛子。
阿芙立刻松手,她可不要给那两个通房倒酒....
叔裕偷眼看着,看着阿芙面上的纠结,心里暗笑。
看来这一招对付她,百试百灵。
第一次摇签是叔裕中了。
清雁和明鸳好一阵笑叫,叔裕也露出淡淡笑意,一仰头,把那一小杯酒便饮尽了。
他品品后味:“这酒喝起来倒是颇为厚重,倒不像梅子酒了。”
明鸳笑道:“二爷给我们也尝尝哇!”
叔裕知道她说的是从前风月场上的浑话。
他年少的时候常玩这些把戏,不过不是这样干干的饮酒,往往要饮“美人樽”。
围坐的一圈少年郎,个个怀里抱着美人,酒是要配着美人的唇香来的。
可现在的他却不能坦然在阿芙面前做出这样放浪的举动。
他也想揽过清雁来香一个,叫阿芙体会体会自己的醋意,可看着乖乖坐在一旁的阿芙,却怎么也做不到,就如定下来一般。
清雁见他不动弹,也不逼迫他,只笑着拿了胡筒道:“好了,又到妾身了。”
这一趟摇下来是明鸳,她倒是如愿以偿地满饮了一杯,辣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逗得叔裕开怀大笑。
第三轮中了阿芙。
这一会气氛明显有些凝重,因为叔裕不吭声了。
他静静侧头,看着阿芙鼓足勇气端起这一小杯酒。
其实阿芙这段时间休息得一直不好,方才眩晕一会后,总感觉胸口堵得慌。
如果能选,她绝对不愿意沾一点点酒。
若是平日里,恐怕不用她说,叔裕也不会叫她喝,可是如今....他双目灼灼的那架势,看起来恨不得把这一坛子酒灌进她嘴里。
阿芙硬着头皮,将酒杯放在下唇上。
又酸又冲鼻的酒味瞬间淹没了她,她一闭眼,将那口酒倒进嘴里。
还没来得及咽下,她胃中一阵翻腾,撑着桌子沿就呕了出来。
清雁跳起来:“天,早知道就不让夫人喝这酒了,妾身本以为这梅子酒,夫人是能喝的呢...哎,都怪妾身,让二爷心疼了吧....”
明鸳也道:“夫人是个身娇体贵的,是妾身们疏忽了...”
阿芙呕出来一口,感觉好受了些,却还是四肢无力,半伏在案上说不出话。
酒味夹杂着呕吐物的味道,很快弥漫了一整个屋子。
叔裕一声没吭,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看不出喜怒哀乐。
阿芙缓了缓,硬撑着道:“叫二爷扫兴了,要不...您先玩着,我去打扫下?”
叔裕勾勾嘴角:“这怎么先玩着?”
阿芙也闻到了屋中的异味,不知道能说什么。
清雁笑道:“二爷,要不咱们先去我屋里玩着,等夫人收拾收拾,再过去同咱们一块儿,您看可好?”
叔裕打量打量阿芙的颓态,什么也没说,起身朝屋外走去。
他的衣袖打过阿芙的脸颊,仿佛打醒了阿芙,她急忙起身行礼:“妾身送二爷。”
叔裕一行走了,外头候着的元娘和樱樱婉婉赶紧过来。
樱樱清理污物,婉婉将阿芙扶去榻上,元娘倒了热茶与她。
“姑娘近来怎得总是身上不爽?”婉婉关切道。
元娘督促着阿芙把热茶灌下去,给她盖上一层小被,蹙眉道:“恐怕是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样可不行,旁的事先放一放,姑娘还是先养好身子是正经,听见没有?”
阿芙点点头,疲倦地闭上眼,靠在床架上养神。
婉婉和元娘就这么守在她身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看着阿芙半睡半醒中仍蹙着的眉头,还有微微陷下去的眼眶,元娘忍不住骂道:“那些贱人!见咱们姑娘同二爷有些罅隙,就来见缝插针!不要脸的东西...”
樱樱刚做完事,悄悄走过来,用唇语问婉婉:“姑娘睡啦?”
婉婉点点头。
阿芙却睁开眼,淡淡道:“你们也去歇下吧,不用守着我了。”
婉婉问道:“姑娘,方才不是还说,等您休息好了,就过去跟着一起玩?”
阿芙有气无力道:“我才不去那通房的屋里玩。再说了,二爷多半是要宿下的。”
她不愿再多说,躺平下来,翻身朝里。
元娘叹了口气,轻轻帮她松了发髻,挥手示意樱樱和婉婉离开。
这一夜,从融冬院后厢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不断,不知阿芙心情如何,反正元娘是彻夜未眠。
快到寅时,还听见婢子们跑前跑后的备水和新衣。
还有些下贱的,专门在元娘的屋门口嬉笑:“二爷可真能闹呢,昨晚可把咱们姨娘累坏了...”
“是啊,若是夫人在,姨娘还能轻松些,可是二爷却不让喊夫人来呢。”
“夫人病着呢,如何移动...”
“咦?病着还能洒扫呢?你忘了昨日她擦茶几的样子啦?”
接着便是银铃般的一阵笑声,恨得元娘咬碎一口钢牙,再躺不住。
坐在榻沿寻思许久,她跑去找了婉婉。
“婉啊,元娘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算我半个孙女。”
婉婉刚刚净了面,有些迷糊地看着元娘。
“谁但凡给你一丁点委屈受,元娘都想提刀砍了他。但是元娘今天也不跟你说些委婉的话,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给二爷做通房?”
另一间房里的樱樱赤着脚就跑了出来,急道:“元娘,您说什么呢!婉婉和周和哥哥不是早就...”
婉婉咳嗽一声,把樱樱的话压了过去。
元娘瞪了樱樱一眼:“小蹄子,永远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樱樱反应过来,仍是固执道:“元娘,婉婉的事,姑娘也是知道的。要是非要个通房,便把我贡上去吧!这次婉婉为了保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叫我救她一次!”
婉婉心里乱作一团,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笑了:“净说些傻话!”
她昨晚又何尝不是沉思一夜,看二爷对姑娘的态度,这回事情许是闹大了,还真是没有多少余地。
元娘本不欲叫樱樱掺和进来,可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不同她说清楚,又怕她乱寻思,索性道:“就算是纳了你,就你那不过脑子的处事,能给姑娘什么助益?你快别添乱了,知道了吗?”
樱樱无言以对,却又不甘,拉着婉婉的手不放:“可是,那,那也不能就这样毁了婉婉一辈子啊...”
元娘听她越说越没谱,上去给了她不轻不重一个嘴巴:“我叫你乱说,我叫你乱说!什么叫毁了一辈子?这是什么刀山火海?”
婉婉拦住元娘:“好了,好了元娘,您别打她了,她从小就这样,您还不知道吗!”
元娘嘴里喃喃骂着,眼圈也红了。
她也知道这就是把婉婉往火坑里推,将来要么主仆情散,要么孤寂一生。就算相安无事,也不会比现下向夫人和暖月姨娘中间的尴尬好上多少。
可是,听了昨夜一整宿来自清雁房里的欢声笑语,元娘也实在是没有旁的招数了。
三姑娘既然已嫁了进来,就决不能出府。和离不行,休弃不行,私逃就更不行了。
那就唯有风生水起的在这府里过下去,夫妻恩爱,儿女绕膝。
有婉婉帮衬着,自然比现下的举步维艰要好得多。
在这样的时候,起码不会让二爷再去听那些狐狸精的枕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