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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时妩浑身猛的一震,泠泠水眸中似乎出现了一抹光,又快速的闪逝悄然而过,无人察觉。
病房里,白肖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温润的眸缓缓睁开。
空洞、麻木,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现在却被疾病折磨的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毫无人气。
血管里插着针管,手背上面仔细看可以看得到许多针孔,有些针孔的位置太密集,已经形成了圆弧的乌青。
看起来就瘆人至极,更可况真正的打下这些针头的人,可以想象会有多钻心剥骨的疼。
言时妩独自守在白肖身边,其他人离开白肖所在的房间,去商议如何寻找到T-2O的方法。
散漫着消毒水味道的高级病房里,只有言时妩和白肖两个人。
白肖全身没有任何力气,刚刚手术过后虚弱的身体随时会出现不测,只有那双月眸能动。
全身的痛苦折磨的他痛不欲生,换做是旁人,这会儿恐怕早就已经受不住了。
但是白肖没有。
他只是用他温和的目光看着她,想要牵动嘴角笑,僵硬的面颊却只能微微动一下,连做出一个表情都变得困难。
言时妩静静的坐在病床边,看着白肖这般,心里疼的发紧,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守护好你,对不起,她的自私。
白肖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怔愣,很快又恢复往常温柔的模样。
手指轻微动了一下,碰到了言时妩的衣角,竭尽全力的对着言时妩笑,似乎想要告诉她:
没关系,他不在意的——
之后的几天里,都是言时妩独自守候在白肖身边。
白肖所有熟悉的人、亲朋好友,亦或是长辈都没有出现在白肖的房间里。
只是夜晚白肖入睡的时候,会有人来看望他,摸着他身上盖着的纯白色的被子,眼里湿润,泪滴在寂静的夜晚悄声滑落。
他们所有人为白肖营造了一个假象,一个一戳就破的假象。
他们想要告诉他,他的病并不严重,只是暂时住院。
为了证明他的病情真的很不重,甚至还以“鲜少有人探望”为证据,告诉白肖,你看,大家都没有人来看你,你的病很轻的,所以不需要那么多人过来看望。
但是白肖清楚,他病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最为了解。
他总是温柔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但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言时妩的选择,意料之外,却也又在情理之中,他并不确定言时妩是否真的清楚T-2O的下落。
甚至即便言时妩知道,并把T-2O的线索告诉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它得到。
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可能的事,一个死局。
虽然清楚这些种种,可是在知晓她不愿意告诉他T-2O的信息时,说不失望是假的。
只是他已经看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言时妩的选择,无可厚非,他不怪她。
本来他也没有抱任何希望,如今言时妩的拒绝,只是把这个希望泯灭了而已。
我注定没有的东西,从来不是他的,他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或许他的出生,就是为了迎接死亡的这一天。
“慢点喝,别烫到。”言时妩端着蔬菜粥一口一口的给他喂。
白肖很配合,两个人安静的坐在床边,一个喂食,一个喝粥。
白肖已经可以说话了,低头看着言时妩手上的粥,“你也吃,你还没吃饭呢吧。”
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说出来。
白肖清楚言时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照顾自己,一直是尽心尽力。
她像是一束光,在他最后的日子里,照亮了他心中一块净土。
但是,她终究还是在人性的考验前放弃了他。
白肖嘴角讽刺的笑了笑,很快又恢复如常,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言时妩吹了吹粥上的热气,“我已经吃过东西了,而且我很少吃流食的,你都吃了吧,别浪费了。”
粥被言时妩一点一点的舀进勺中,送进白肖的肚子里。
这些天来,白肖几乎每天都在吃言时妩准备的粥食。
有时候他不想喝粥,想换一样言时妩都不会答应,什么都可以变,唯独这样粥必须吃。
医生进来查房,给白肖检查了一下身体,脸色沉重。
白肖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唇角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温和,对着医生笑了笑,“没关系,实话实说就好,我知道我的情况,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医生深呼吸一口气,看到白肖这般,拿着本子的手攥紧了些。
“但是你的家人恐怕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你真的想好了吗?”
白肖点点头,窗外的清风吹来,额前栗色的碎发被风吹起,星辰般明亮的眸微微黯淡,“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接不接受,都是注定的结果,他们会理解的,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白肖抬眸,“我打算火化后水葬,不想留任何痕迹在这个世界,还算唯美,是吧?”
白肖苦笑着看着医生,说了一句苦中作乐的话,苍白又绝望。
眸里的光已经变成了一片灰暗,眸间带着一层湿润的薄雾,眼里布满了深红色的血丝。
“唯美?那你可能会失望了。”医生站起身,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白肖怔愣了一下,“水葬不唯美?”
医生叹了口气,看着白肖的眼神复杂而深沉,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死不了了,你提前想好的水葬的死亡方式,恐怕要和你的儿子女儿去讲。”
“……什么意思?”良久的沉默后,白肖才缓缓问。
语气里带着沉重,又带着一丝隐约的震撼。
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这怎么可能呢?不会的,或许是他已经出现幻觉了。
人在死前会做弥补生前遗憾的梦,看来,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医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是对病人的同情,也不是对病人最后的善意的笑。
而是真正的,为病人由衷的感到喜悦的笑容。
“你的片子显示,肿瘤已经不见了,对比之前的数据,可以判定,你现在完全脱离了病危期,下午你可能就要离开这里的观察室了。”
“离开?!”
白肖惊愕的合不拢嘴,眼神里有明显的不可置信!忍不住连连摇头。
如果这个医生说的谎言更实际一点,恐怕他还会信。
现在这般。太假了。
假的他无法去相信,也更加确认了自己病情加重的事实。
因为这是医生对病人的,“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