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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痕有些意外,眼神里浓郁深幽的颜色瞬息万变。
本就俊逸痞帅的脸上溢出一些破碎的怔忡。
他看着林墨的侧脸,一直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嘴角却有些上扬,眼眶泛起酸涩。
林墨疑惑的皱眉,看着他,“怎么了?”
“没……”林痕抿了一下嘴,咳嗽了一声,掩盖住喉咙里涌现而起的胀痛,“那以后,我们还是兄妹亲人吗?”
“还是说……做朋友?还是……做陌生人?”
他神色认真,眼底有些让林墨看不透的情绪。
林墨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看看吧。”
她半开玩笑,故作轻松,“兴许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那跟陌生人也没有区别。”
她说着,把柑橘皮丢进了垃圾桶。
她神态自若洒脱,再也没有了以往见到林痕时候的冰冷。
林痕倒是不太在意她的说法,毕竟,只要不是仇人,他就已经应该感恩了。
他知道自己曾经对林墨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也不敢奢求她能够原谅自己。
毕竟,他是主动去伤害林墨的,即便是被人误导,他也是拿着刀子的人。
而自己这次受伤,只是倒霉,遇到了文家的人,被牵扯进去。
说到底,跟林墨关系不大。
她已经承担了一切的医药费,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所以,能够得到林墨两清的话,他心中只是感觉到了十分的庆幸,并不因此就忘记了自己的罪恶和愧疚。
林痕怕陷入很深的阴霾之中。
“我这样子,不太好看吧。”
林痕想说点轻松的话题,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病床上躺的久,刚开始出意外做手术的时候,头发都是剃光了的,这时候一个月倒是长出来一些,倒也不长。
加上面容苍白,估计是面无人色的样子。
林墨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会,很好。”
他五官轮廓本就长得好,有港风青年的硬朗,眉骨挺拔,只是上面的伤疤很明显。
林墨张了张嘴,很想再安抚他不必有容貌焦虑。
但是竟然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早就习惯了坚硬冰冷,一下子也难以温和的去安慰曾经憎恨过的人。
林痕笑了一下,“我一直没有问你,你……你之前怎么会赛车的?还这么厉害。”
“你在乡下,应该没开过车吧?”
“读书之后,也没机会开赛车,你那次赢了那么多人,救我一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啊……”林墨眼珠子转了转,思索道:“我喜欢看赛车的电影,还玩赛车游戏,那种电脑游戏啊……”
“恩……我就是打游戏很厉害,你听林清琅说过吗?”
“这赛车跟赛车游戏,原理上来说,没什么区别的。”
林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觉得好笑了。
林痕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赛车游戏?也亏她能够编的出来。
“我不相信。”
林墨收敛了神色,认真道:“很简单,玩命,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赢,不是么?”
“我运气也比较好,赢了。”
林墨也是在撒谎。
她赛车的技术是很好的,毕竟执行任务,不会飙车怎么能行?
跟一群玩票的公子哥玩,她这玩命的技术练出来的,赢率起码是100%。
林痕听到她这话,张了张嘴,“对不起……”
“我不知道……”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是另外那百分之五十,该怎么办?
他岂不是两次都……
“墨墨,我……”
“好了,逗你的,哪里有那么多命不命的,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林墨拍了拍手上的橘皮屑,赶紧起身:“之前受惊,又死里逃生,还是需要好好的养伤的。”
“你悠着点,我还有点事情,就先不陪你了,我先走了。”
“你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微信。”
林墨是不喜欢这样沉重氛围的。
林墨想到自己似乎有些直接走人的架势,停下脚步,解释,“我的暗卫们在门口和文家的人起争执打起来了,现在估计也已经解决了,我也需要去看看。”
林痕一听有些担忧,“墨墨,文家那边你有把握吗?”
“怕什么?原本就是他们不讲理的啊,于情于理,他们都是过错方。”
林痕皱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林墨笑了笑,也不清楚:“谁知道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走了!”
林痕看着林墨的背影到了门口,喊道,“墨墨,你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林墨缩了缩脖子,双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大步流星的走了。
秦莲和林天城看到林墨走了,这才从门口进来。
夫妻二人今天经历了这种事情,知道林家是真的很不靠谱,夫妻一合计,也都是失望透顶的。
对于林家,林天城早就已经失望过一次了,这次,倒是也不太意外。
只是秦莲没想到林家竟然这么无情无义,还要反过来嘲讽一番,这也是她透心寒的缘故!
“老二,你怎么样了?现在身上还难受吗?要不要给你叫医生?”林天城询问。
“爸,我没事。医院门口文家来闹事的,怎么样了?家里人情况如何?”
“没事了,也都是轻伤,文家人已经撤退了,墨墨那些保安看起来神神秘秘,但是真的很厉害。”林天城虽然暂时松了口头,可是心里还是悬挂着一块大石头。
这石头就是文家,是一块遮天蔽日的巨石,一旦砸下来,他们有可能都是必死无疑的。
“哎,你好好养伤。”
林天城已经在合计自己账上的存款了,他们一家人,能不能出国躲躲,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种事情也要当机立断,拖延下去,会更加危险的。
秦莲这一天经历这么多事情,也是身心俱疲了,“小痕啊,你就别管了,你还没好呢。”
“对了,你之前跟我说的话……”
林天城咳嗽了一声,赶紧制止了秦莲,“有什么之后说,先别打扰他睡觉了,我们先出去,去看看老四他们,老四伤的是最重的……”
秦莲知道丈夫现在是不想说这些。
她心里也是无辜和委屈,可是看了一眼儿子这憔悴的样子,也确实是不该去说这些不重要的事情。
“小痕啊,你想吃点什么不?我们去给你买。”
林痕也有些饿了,“喝点粥吧。”
等门被关上了。
林痕伸手去拿了一个冰糖柑,记得她喜欢吃这柑橘的样子,也剥开了一个。
这柑橘很甜很甜,甜丝丝的,可是到了喉咙里却是凉凉的。
林痕吃着橘子,嘴里越是觉得甜,心里就越是觉得苦。
他吃完橘子,眼眶已经红了,这一生,他能够重活,唯一的任务就是赎罪……
不管她接不接受,他都要为了自己曾经的过错,悔过一生。
路上。
十几辆黑色的车子一字竖排。
文高雄一行人都没捞着好,他倒是并没有受伤,只是三叔突然打电话过来勒令他们回家。
文高雄嘴里别着烟,坐在车上,拍了一下方向盘,“就算是硬碰硬,我们也不会吃亏,就该果决点,直接要他们的命!”
“这一个林家,不过是从商的豪门,跟我们比起来,这的玩的过?”
“林长远那边都发话了,不管他们一家子的死活。”
“师哥,你先别急,这是迟早的事情。”陆之祖沉着地坐在副驾驶上,“毕竟牵扯到了阿滨的命。”
“阿滨虽然年轻一点,但是确实是先生老来得子,也算是家里的宝了,从来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太天真、太莽撞了一点。”
“对方这么下死手,他们是肯定要血债血偿的。”
文高雄神色有些落寞,脸上粗糙充满沟壑的皮肤微微抽动,他的眼尾耷拉着,没多少精神。
“我至今都还记得我家阿滨小时候第一次叫我哥哥的场景,他可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
文高雄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悲戚,“阿滨这次遭遇这种事情,都怪我没保护好他,以前他就说要加入我们武道,我但是直接拒绝,说他没几个本事。”
文高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都是自己和弟弟的相处的时光,如今,记忆还是清晰,弟弟却已经只剩下一张黑白照片了。
他……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前些天,阿滨打电话说琪琪受了欺负,要去弄死一个贱人,我当时也不以为然。”
他一边说,一边吐着烟雾,眼神迷离,声音低沉暗哑,“毕竟,在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一个外地人而已,死了就死了,没人会注意到,拖着拖着,也就直接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这事儿竟然直接让他阴沟翻船,断送了这么年轻的生命。”
陆之祖沉默了一下,是知道文家能够从一穷二白到现在,一个是手段不好看,能丧良心,另外一个,就是够团结。
文高雄把烟捏着丢出窗外,长长的吐了口气,“我三叔,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只叫我尽快回去。”
他心里想着,要是让他息事宁人调解,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文家就没有过这样的惯例,以前不会有,现在,也更加不会有。
文高雄眯了眯幽深阴狠的眼睛,“咳咳,我大哥二哥那边在国外做事儿,还不清楚这件事。”
“我妈让我先别声张,不然以我大哥二哥的架势,现在已经直接去灭门林家了。”
“现在上头也管得严,要是牵扯的太广了,引人注目,多少影响二叔三叔他们,一个做生意,一个从政,沾染不得这些。”
陆之祖点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冤有头债有主,今天都见到了。”
他手指敲了敲手背,沉吟,“你三叔叫你回去,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
“我听琪琪说过了,这女人背后有点靠山的,现在这社会,虽然我们武道厉害,但是也要拼一拼背后的势力。”
“光是靠动手……呵呵,师哥,这来来去去,没用,还是要一次性捏死他们才算是好。”
文高雄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他弟弟死的有多惨?他不会一次性捏死他们这些小蚂蚁,他要一点点玩儿,一点点折磨,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然他的阿滨,在地底下都无法安息的。
“等会儿回去,你帮我去给阿滨上柱香,告诉他,哥给他报仇,说到做到。”
“我现在见不得他的照片和牌位,受不住。”
文高雄也是三十岁的年纪了,出生入死,手上沾染不少鲜血,冷眼处事,欺压的人多了去了。
见惯了妻离子散的,苦苦哀求自己的,他一个都没放过。他就是习惯了斩草除根,从不心软。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回到文家。
文高雄在门口先抽了根烟,丢下烟头,碾灭了才去三叔那边。
陆之祖去了祠堂,小弟点燃了香,递给了陆之祖,“陆哥,大哥去他三叔那边,不会有问题吧?我们今天动手,倒是闹得很大,当众也很多人拍了视频。”
“要是视频传出去,这很容易看到我们是哪些人,现在也管得严……”
“怕什么?”陆之祖笑了笑:“你大哥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
“文家最团结,关乎后辈性命的,他们长辈心里也都在憋着狠,你别以为只是我们去闹闹事,他们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黑的白的,他们拿什么跟文家玩?”
“那倒也是。”小弟也安稳下来。
祠堂里静悄悄的,也没什么光线投射进来,显得有些沉闷、冷清。
陆之祖拿着香,朝着文滨的牌位鞠躬,“阿滨,你泉下有知,知道你哥在为你尽心尽力,你别闹脾气。”
“大哥最近也都夜夜做噩梦,我知道你是心里过不去,但是,也要让你哥消停消停,别把身体拖垮了。”
“你是冤死的,惨死的,我们的都有数,知道你的冤屈,你放心,等着看吧,害死你一家人会血祭你的冤屈。”
微风吹拂着,蜡烛有些摇晃。
三炷香被插在了香炉里,牌位静悄悄的立在那上面,黑白照片里是文滨的曾经的证件照,咧嘴笑着,看起来无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