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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不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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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欢喜还是伤悲,有心或是无意,时间的流逝都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对于徐家小院的人来说,这段时间则真的好像白驹过隙一般的飞快。春去夏至,慧娘变成了道谛师傅,文婆婆被派去照顾和教导书儿,臻儿也和徐老太爷一起度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

    臻儿自从家中事出之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无论读书还是练武愈加刻苦自觉。每日早晚读书前后都要炼体,读书课间也会悄悄地练习呼吸运转之法。

    私塾里的同学们见臻儿不愿在课间和他们一起打闹嬉戏,还以为他因为娘亲的事情,伤心得有些傻了。臻儿的大堂兄徐致修也不愿意让大伙和臻儿太近了,没少明里暗里的说坏话。只不过先生看的紧,他在学里也不敢太过分,也只能说说风凉话而已。

    于是时间久了,大伙也就由他去了。臻儿在学里看起来形单影只,有些可怜。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求仁得仁罢了。

    每天晚饭后半个时辰,秦三会来徐家大院,以教习臻儿强身健体为名继续传授他的绝学。如果是休学之日则改为白天。这也是慧娘离家前和老太爷谈好的。老太爷只道秦三来自燕赵北地,那里由于经常兵乱匪患,男人大多会练几下子庄稼把式。再说秦三在徐村十年,风评人缘都相当的好。于是欣然点头同意。他也乐见臻儿文武兼修,至少可以强身健体。毕竟自己大儿子就是身体不健,过慧不寿,累得自己白发人反送黑发人。

    徐老太爷每天把臻儿的成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深觉臻儿相貌聪慧皆像自己早逝的儿子的徐立言,却不似徐立言一般书生意气,恃才傲物。况且儿子因为自己望子成龙而管得严厉,始终对自己有些畏大于敬重。不似这小小童子,天真烂漫,对自己亲近得好像他们一直就在一起一样。不觉之中,他把对自己长子曾经的满心期望和更多的舐犊之情皆寄托在了这个重孙子身上。

    徐老太爷把自己用惯了的时嬷嬷给了臻儿,还给他指派了两个小厮:一个叫勤学,是已故的老管家好墨的小孙子,另一个就是臻儿的邻居冬子;却没有指派任何丫鬟,说是男孩子要自立,臻儿还太小,尚未定性,房里不能早早的配上丫鬟,没得沾了脂粉气。

    他叮嘱学里的言先生重点督促看顾臻儿的学业,又嘱咐说臻儿年纪太小不可严厉过甚,否则恐怕伤了根本。不到十天,言先生就和徐老太爷不住口地夸赞臻儿,看那样子都恨不得把臻儿夸出了花儿来。夸的人开心,听的人更高兴。当月徐老太爷就给言先生涨了束脩。

    徐老太爷每天看着这个聪明活泼又懂事的孩子,平日里严肃深沉的脸上也换了一副整天乐呵呵的表情,下人们都暗自庆幸,求见老太爷的时候终于不用再战战兢兢地的了。

    本来就是隔辈亲的老人如何能不宠爱这个小重孙。开学的第一天徐老太爷就亲自为臻儿取了表字:子期。正应了“正德厚生,但指致臻而为期,大善可矣”之意。

    只是徐家大房听说了,对此很是不满。要知道男子都是及冠之时才取表字。再或者,若是早早中了秀才,进了县学,也可由师长赐字。徐致臻一个黄口小儿要什么表字,他家老大,徐家的重长孙徐致修还没有字呢。他们却没有想想,徐致修上了五六年学了,现在连千字文还背不下来,写篇文章错字连篇,驴唇不对马嘴的。前几年在学里每次挨了说后,就想着法子报复捉弄先生,把先前先生气得弃了馆,徐老太爷这才不得已又重金聘了言先生。

    言先生姓言,却是个“严”的性子。徐致修不学无术可以,影响了他人则是竹板子一顿好打。徐致修是个被宠坏了的、色厉内荏的性子,哪里受过这个。周氏闹了几次,徐老太爷坚决支持言先生任何方式的管教。如此周氏也没了法子。没有了周氏撑腰,徐致修至少在学里消停了不少。

    现在大房他们不满也只能关起门了在背后抱怨,当着徐老太爷的面是不敢的。因为自从臻儿去了老太爷处,他老人家吃饭也香了,睡觉也稳了,咳疾也清爽了不少,笑容也多了。看上去真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家里人都啧啧称奇,皆道这是要返老还童,臻儿功不可没啊。谁那么不开眼去逆这老人的意思找不自在。

    徐家的族学平时仿效官场规矩十日一休,先生也可以学那官场中人,沐浴去尘兼处理一些私事。否则,就要等年节和春耕秋收才会放假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入夏了。明天就是慧娘出家后臻儿的第三个休息日了。自从太爷爷告诉臻儿终于可以去探望娘亲的时候,臻儿简直激动的坐立不安,头一晚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是臻儿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既没有娘亲也不见阿姊。尽管太爷爷对他慈爱有加,他白天里也说说笑笑的逗太爷爷开心。可是他的心里却总觉得空空的难受极了。

    这期间臻儿实在想家想得难受,便瞒着老太爷,骗过勤学,伙同冬子从柴房边上翻墙出去,回过一次家。但他也只能是远远地看着那熟悉的房舍院墙,想象着和娘亲阿姊一起时的欢乐光景,这里才是属于他的家啊。

    只是臻儿答应了娘亲和太爷爷,要等满一个月才可以见娘亲和阿姊。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但是远远的看着曾经的徐家小院,应该不算食言吧!

    他就那么傻傻的站着、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冬子拉着他离开。

    早上起来,臻儿先是急急地的派了冬子去老宅告诉阿姊准备着,说自己和太爷爷吃了早饭就回家和她汇合。看着冬子离开的身影,他心里却像长了杂草一样,痒痒的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就跟了去了。

    吃饭的时候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屁股坐稳在椅子上。臻儿不时地偷眼看着太爷爷小口地喝着粥,努力地用几颗仅剩的牙齿咀嚼着切成小块的青瓜小菜,同时还要小心的保持几根稀疏得不像话的银色山羊胡子的清洁……自己也只好耐着性子,坚持细嚼慢咽地配合着太爷爷的生活节奏。

    好不容易吃完了,徐老太爷看把他性子磨的差不多了,促狭地笑着逗臻儿道:“不错不错,今天坐得很稳当嘛。”臻儿一听再也坐不住了,扭了几下又停住,对着太爷爷撒娇道:“太爷爷又拿我开心。可我要是再耽搁,天黑前就赶不回来了。好太爷爷,等臻儿回来再彩衣娱亲好不好。”

    徐老太爷便道:“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彩衣我可给你准备着,晚上回来就穿给太爷爷看。好了那就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喝茶了。去找你阿姊吧,告诉她,让她在寺里多住两天,多给菩萨上几炷香……清净庵虽然不远,以你的脚程也要两个多时辰。好在现在天长了,也不用太赶……天黑之前一定要下山。摸黑走山路可不是玩儿的。我知道秦三送会你回来,替我多谢他……早去早归,替我问师太好。师太有什么需要的,回来告于我知之……”

    臻儿听着太爷爷絮絮叨叨,都插不上嘴,唯有点头称是,心道:“阿姊老说我话唠。让她和太爷爷住几天就知道了话唠可不是我。不过太爷爷说的都是为我好。我就忍着吧,全当孝顺了。”

    好不容易太爷爷说完了,臻儿殷勤地倒了茶,给太爷爷端到跟前,才告辞出门。徐老太爷还在身后继续嘱咐着:“注意安全,别惹事非。”

    “我不惹事,太爷爷放心吧。”臻儿答应着,好不容易装着从容的样子行礼,转身,缓步走了出去。可一出了上房,便立刻如脚下装了风火轮一般,撒丫子就跑,一路冲出了垂花门。

    不料出了门刚要转弯,迎面正撞上一人。只听“哎呀”,“嘭”的一声,两个人都撞得一个踉跄。臻儿抬头一看,原来正是平素最是淘气跋扈的大堂兄徐致修,他身后则跟着四堂兄徐致延和六堂弟徐致洋以及一群小厮跟班。

    二房长子徐谦的长子十四岁的徐致远随他父亲去了任上历练;二儿子徐致延九岁,留在家里替父亲娱亲尽孝。次子徐诚的老大徐致浩十三岁,立志文武双修,和十五岁的二表兄张翀关系最近,经常一起练武习文。老四徐致延九岁。老六徐致洋和臻儿同岁,月份却更小,是徐家重孙辈的老幺。

    那徐致修已经十四岁了,而且是正月的生日,所以排行为长。可他也只比臻儿高半头。年纪尚轻却已颇有“肚量”,所以两厢一撞,臻儿纹丝未动,徐致修也只是踉跄了一下,肚子颤了一颤而已。

    “谁那么不长眼睛?”徐致修张口便骂。待到看清楚撞他的居然是臻儿,顿时火就上来了。他立时想到前儿个自己悄悄地偷了臻儿的文章丢到厕所里,被不知哪个杀才告了言先生,挨了他好一顿竹笋炒肉。偏偏在打过他手板后,先生又让臻儿再写一遍,臻儿不但当场流利地写了出来,还得了先生的夸奖。

    如今徐致修的左手还有些隐隐作痛。他既恨臻儿故意在先生面前显摆,背着写文章都写得溜溜的,更恨臻儿害得他被打手板,在其他堂弟和管家的小子们面前丢了脸。全然不记得是他先把臻儿的文章丢进厕所这件事了。

    更何况以前只有他撵着臻儿跑的,只不过这小子泥鳅似滑不留手,抓他不住。现在居然欺到自己头上来了。眼下臻儿可是自己撞上来,他怎能轻易不能放过,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

    这回可是自己站着理儿,是他徐致臻冲撞长兄,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他自觉信心满满,出师有名,左手一伸就抓住了臻儿的肩膀,心中暗道这抓得容易,便再不肯放开,右手抬起就要扇耳光,先杀杀臻儿的威风再说。

    臻儿可不怕他。娘亲再三叮嘱他不要惹事,不可欺负人。可现在是事惹他,人欺负他啊。自卫而已。

    臻儿右肩微沉,身子一偏走了个小小的弧线,闪过了巴掌,同时顺势一手拿住徐致修的右手腕,一手按在了他的胳膊肘外侧,丝毫没有停顿,非常圆滑的继续沿弧线自然而然的就制住了他的反关节。也不见他如何使力,一扭一转就把徐致修放倒在了地上。自己则随即朝着甬道方向退了几步,和地上的徐致修拉开距离,才若无其事的笑着抱拳道:“大兄,四兄,六弟早。”

    “你,你……你使诈。”徐致修指着臻儿,又气又惊。他是个只知道仗着是大房的嫡少爷使蛮力的纨绔,以他的见识还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就摔到了地上。他只当是臻儿使诈,气自己运气不好丢了面子,羞愤得红了脸,一时气得恼羞成怒。

    “……”老四老六两个面面相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眼看要挨打的是臻儿,可是倒在地上的却变成了徐志修。

    前些年更小的时候,一大帮徐家堂兄弟们都是跟着徐致修一起打鸡骂狗狐假虎威的胡闹。经过祖母和各自母亲再三的告戒,也打了几顿之后,都改正了不少。尤其是进了族学之后,两个大点的都懂事了,早就改了性子收了心,去做各自该做的事情和学问。

    只是这两个小的性子都有些随爷爷徐立嗣,有些胸无大志,优柔寡断。每天大家一道上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被徐致修时而软磨硬泡,时而威逼利诱的,还是会磨不过,和他一起出去玩耍。只是不敢闹的过分,注意背着长辈们罢了。

    他们今天也不过是去给太爷爷请安的路上,偶遇徐致修,便结伴而行而已。是以兄弟两个皆站在那里看着,两不相帮。

    臻儿给了徐致修一个暗亏吃,心里高兴,却想着答应了娘亲和太爷爷不惹事的。还是见好就收吧。毕竟,咱不能惹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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