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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豆这时候泪眼麻花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包麦芽糖，他试探地将一颗麦芽糖塞进那妇人的嘴里。
“你哪里来的糖？”那妇人厉声质问道。
眼见憨豆又要挨揍，冯宸赶紧放下手里的半碗水，“是我，是我，我给他的！让他吃吧，就当是给我水喝的谢礼吧。”
那妇人不好意思地朝冯宸笑笑。
冯宸这才问道：“刚刚我和憨豆闲聊了几句，他说村里人曾经让他在水井里面撒尿？”
那妇人慌忙说道：“不不，这个水里没有，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村子里的传说。”
冯宸点点头，“略有耳闻，您请说。”
“几年前村里的水井出了怪事儿，里面……里面闹了鬼，都说童子尿辟邪，那时候憨豆还不大，因为他是凤凰女儿的后代，所以村里人就找上来，希望能抱着他去村里的水井撒点童子尿。”
“憨豆是凤凰女儿的后代？”冯宸惊讶地问道：“那您？”
妇人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是他外婆。”
冯宸了然，那大概都是几十年前的凤凰女儿了，“既然您是凤凰女儿的子女，那为何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丝的落寞，“还不是十年前那场大火吗，都说是凤凰的诅咒，村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日常还是会会指指点点的，所以我们就搬到了村尾居住，这里人少，也省得听些冷言冷语。”说着她将憨豆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之前在村子里，憨豆总是被人欺负，如今虽然偏僻，但至少安生。”
“那其他的凤凰女儿呢，他们的后代也住在这附近吗？”
那妇人一脸疑惑地问道：“您不知道吗，凤凰女儿都失踪了啊。”
“什么？”冯宸感觉后脑勺一麻，“什么叫都失踪了？”
“他外婆是皇始元年的凤凰女儿，但是自那之后每年的凤凰女儿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奇消失，有的说是远嫁了，但是听说都死了，反正最后一位，也是最漂亮的那个是死在了大火里了……”她声音压低，似乎这是某种忌讳，生怕被别人听到。
“皇始元年……那也就是从皇始二年，每一年的凤凰女儿都离奇失踪了？”冯宸心中惊骇，如今是神瑞元年，从皇始二年至今十七年，不算大火后的这十年，那么就有七位凤凰女儿都失踪了……
“那闹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听说水里还有女人泣血，这是真的吗？”
那妇人一边心思着一边说道：“嘶……好像是那场大火之后就开始闹鬼了，也不能说是闹鬼吧，就是隔三差五的晚上能听见有什么东西凄厉地鸣叫，叫得可惨了，撕心裂肺的，半个城都能听到。据他们说是凤凰在哭，还有人亲眼见到祭台的凤凰像流血泪呢。后来越来越吓人，还有人听到水井里面有哭声，有胆子大的走近去看，是……”
她似乎才意识到这儿还有个小孩儿，憨豆此时抬着头眼巴巴地瞧着她，她伸手将憨豆的耳朵堵上又继续说道：“好像是秋儿在水井里面……”
冯宸感觉后脊梁阵阵地发麻，“秋儿不是死在了大火里吗？”
妇人点点头，“秋儿是个可怜人，她娘生下她兄妹二人就撒手人寰了，她那个爹爱喝大酒，没几年就喝酒喝死了。她兄妹二人就一直相依为命，吃百家饭长大。后来被选中成了凤凰女儿才过了几天好日子，要不是穷怕了，她也不至于去给别人跳舞，挣那五百金，那可是五百金啊，足够俩人挥金如土的生活一辈子，只是钱还没到手，人就没了。”
“秋儿还有个哥哥？那她哥哥呢？”
“嗨，也死啦。”妇人长叹一声，“她哥哥本来不同意，是她自己偷偷去的，那天晚上他哥去凤凰楼找她，结果也被大火烧死了。他兄妹二人的后事还是小飞给办得呢。这个村子里，要数秋儿哥哥和他感情最好了，自打他兄妹死了，这小飞就冷冷清清的，很少与人交往了。”
“很少与人交往？我见他与那镇子东头的乞丐关系似是不错。别人见他避之不及，反而小飞却待他极好。”
“要不说这小飞也是个重情义的呢，那乞丐原本不是村里人，不知道是哪儿逃荒来的，小小个人儿，总是脏兮兮的，还不爱说话，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他白日里就躲在东城。这些年全靠小飞接济，才能活得下去。”
这些事听得冯宸心里发闷，“那闹鬼这些事儿究竟是谁亲眼所见呢，那人还在村里吗？”
“就是于三啊，看到凤凰泣血的是于三。在井里看到女鬼的是吕斯，不过，他在见到女鬼的第二天人就死了，死在家里，那双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挖掉了，就剩下两个血窟窿，脸上还留着血泪呢，大家都说这是凤凰的诅咒，他原先还是东城一家酒楼的大掌柜呢，大火那晚，他正在西城一个寡妇的被窝里，这才躲了过去。他那个酒楼烧得一根梁都不剩了，他自己还感叹呢，说那个寡妇旺夫，结果把人家娶了，才娶进门，命就没了。那陈寡妇才有了丈夫，就又变寡妇了……”说到这儿，她又感慨似的长叹一口气。
“要说这于三也是命大，听说他看见凤凰泣血那天晚上，害怕被诅咒，硬是在凤凰泥塑的祭台下忏悔了整整一宿呢，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连路都不会走了，那双眼睛熬得像个兔子似的，额头都还渗着血丝。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兴许是凤凰见他虔诚没有把他带走吧……”
冯宸愣了愣，将手里的半碗凉水一口灌了下去，冰凉的井水顺着她的喉咙一直凉到胃里，她打了个冷颤。
她迷迷瞪瞪地离开这个小院子，甚至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回了客栈，站在客栈门口，微微偏西的太阳依旧很足，照在她身上，可是她依旧觉得很冷，身上凉飕飕的，偶尔会有几个村民与她擦肩而过，耳边是细碎的交谈声。
她回头望向这条路的尽头，仿佛刚刚那个荒芜的街道是她的错觉，刚刚的那番谈话都像是一场梦，只有蹭在手指间黏糊糊的麦芽糖还在，证明着刚才憨豆带她回了自己家，她知道到了一些骇人听闻的故事……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冯宸坐在榻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听到贺兰无生的话，她将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来，注视着他：“你觉得，什么才能让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成为一个杀人凶手呢？”
“那么这个普通少年身上，一定发生了极其残酷的事情。”
“我刚刚去了一个地方，知道了一些事，现在心中有一个猜想……”
贺兰无生听她讲完事情的始末，面上也是难得地凝重，“凤凰女儿的失踪，和十年前那场大火，绝对有什么联系。”说罢，他看向冯宸，问道：“走吗？”
冯宸疑惑地看向他，“离开这儿吗？”
贺兰无生轻轻笑了，“你会离开吗？”
冯宸摇摇头，她心里有些害怕，但又有点发堵，死了那么多的女子，她很想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贺兰无生走到冯宸身前，对她说道：“我说的是，走，去问问于三。你不是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目前唯一接触过凤凰诅咒而且幸存下来的，就是于三，你不想去和他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