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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回魂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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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时常都在懊悔,若是自己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或许也不至于等到这么晚,若是自己能够早些带婵儿离开,或许她也不至于有此一遭。”

    白清夷的目光中充满了遗憾,“我曾以为自己无能为力,无法拯救她,但其实我原本可以早点将她从太守府这个困境中解救出来。

    现在我意识到了,我确实无法再为她做些什么,我曾三次敲响太守府的大门,却始终被拒绝在门外,甚至连看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我还没踏足都护府的大门,便被造谣生事的名头驱逐了出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痛苦烦恼和仇恨牢记在心。”

    “所以你为了帮明月婵报仇,乔庄成走商,将带有蛊虫的桃花散卖给了松竹馆的姑娘,就为了将沮渠弘毅无声无息的杀死?”

    白清夷面上带了些不解:“什么……蛊虫?”接着他又道:“药叫什么名字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药混着酒水服下沮渠弘毅不出半月必定毙命。”

    “你不知道?”冯宸狐疑地看着白清夷,“你不知道药里有蛊虫?那你的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女子卖给我的。”他叹了口气道:“我没有门路接触不到沮渠弘毅,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每隔几日便会去松竹馆找姑娘,所以自从离开太守府后,我就去了松竹馆当乐师,只为有机会能报仇雪恨。”

    “在松竹馆时间久了,与那里的姑娘闲谈之时,我得知了沮渠弘毅的一个秘密。”他支支吾吾,似难以启齿。

    冯宸直言道:“他房事不利,然后呢,继续说。”

    白清夷被她这快言快语怼了个面红耳赤,呆愣愣地点点头,说道:“直到有日,我在田间遇见了一位采药的姑娘,攀谈之下,才知道她也是中原人,而且她是四川唐门的弟子,专擅制毒。

    听到她的话,我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心念一动,于是请求她为我研制一瓶独特的药剂。”他顿了顿又道:“此药专治房事不利,但是半月后便会暴毙而亡,死因也绝不会累及无辜。”

    冯宸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清夷苦笑道:“我其实是想将这药剂卖给沮渠弘毅,担心自己的声音被他认出,所以雇了一位走商,帮忙卖这瓶药,没想到,这药最后竟被松竹馆的姑娘买了,原本还在担心会不会发生意外,谁曾想这药竟阴差阳错的到底还是用在了沮渠弘毅身上。”

    “那女子叫什么,长得什么样你可还记得?”

    白清夷暗自回忆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唐,长相极为普通,但却有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冯宸自忖:果然是她,向弦。

    接着她又疑惑道:“那你又是从何得知害死明月婵的人是沮渠弘毅?”

    白清夷的面色有些哀痛,“我若说,是我亲眼所见,你可相信?”

    冯宸眉头微蹙,“如何亲眼所见?”他若是亲眼所见,为何不去救明月婵,反而事后才报复沮渠弘毅。

    “梦中所见。”

    冯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白清夷苦笑道:“婵儿被凌辱的那晚,也就是她身故的那晚,我曾在梦中见到她是如何被沮渠弘毅掳进杂房,又是如何拼命反抗,甚至低呼:要沮渠弘毅不得好死。”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就在次日,太守府突然发丧,明月婵身故,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过世的,府里上下缄口不言。最后却突然传出婵儿被府中小厮冒犯,受辱后不愿苟活于世,为家族清白投井自尽。”

    他冷笑着,“我不相信太守夫妇会不知道明月婵因何身故,可怜多情善感的婵儿,托生到这么个冷酷薄情的家中,女儿的性命远不如一个名声要紧。”的眼眶有些泛红,神色激动道:“于夫人而言,婵儿不过是她身家的筹码,女儿不能为明府所用,便是如草芥一般,临死也要成为洗刷太守府清白的工具。”

    白清夷的心好似痛彻骨髓,他痴痴道:“可我视她如性命,没人在意,那便让我还她一个公道。于是我便替婵儿达成她死前的心愿,让沮渠弘毅不得好死,让他的死,成为一个笑话。

    冯宸此时百感交集,沮渠弘毅作过死,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这确实是个天大的笑话;他内脏皆被蛊虫活生生的钻碎,剧痛之下依旧阳不衰,也确实是不得好死。

    但是眼前白清夷的话,冯宸却陷入了云遮雾障中。

    这世上,当真会有死者托梦的事情吗?

    “这世上或许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冯宸认真地看向他,“我相信你的话。”若冯宸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或许不会信;若她还未穿越而来,或许她也不会相信,但更为稀奇的事情都在她的身上发生过,眼前死者回魂梦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清夷苦笑,一时不知所措,只是频频点头,“多谢。”他叹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在下冯宸。”

    “原来你就是冯宸……”说罢,他突然利落地起身,撩起衣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惊得冯宸连连后磋,椅子在地面上磨出一阵阵刺耳的响声。

    此时客栈内零零星星的几个客人,不由得频频侧目。

    “你这是做什么?”冯宸疑惑道。

    “我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冯宸上前将他拽起,此时他那张脸在昏灯摇曳下昏暗不明,但却满是毅然,“你起来再说,”

    冯宸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眼前这个视膝下如黄金的中原男儿,舍弃自尊与尊严跪在她身前。

    “请姑娘将事情的真相昭告天下,还无辜人一个清白。”

    “这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还有……”白清夷垂眸,片刻道:“我为婵儿建了一座衣冠冢,就在城郊,若我将来发生什么意外,请姑娘将我与婵儿的衣冠冢合葬。”

    冯宸眉头微蹙。

    白清夷话毕,朝冯宸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姑娘大义,我白清夷拜服。”说罢,他起身抱拳相望,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面容带着灿然的笑意,轻甩衣摆,大步向外走去。

    冯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那青衫男子单薄的脊背,如同一座静默的山峰,不论风雨如何洗礼,似乎始终矗立不倒。

    夜色渐浓,这个昏暗的酒馆内仿佛成为了一个避世的角落,隔绝了外界的灯火与喧嚣。

    桌面上的蜡烛不断摇曳,仿佛是最后的挣扎,它的光亮逐渐暗淡,从炽烈的白光变成了摇摇欲坠的橙黄。蜡油在烛台上积聚,等待着最后的滴落。

    此刻,只有蜡烛的微弱噼啪声在寂静中回响……

    “好一个痴情的男儿。”一身姿婀娜的女子袅袅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墨色长袍。习惯自然地坐在了冯宸对面,她看着桌边的金锭子,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是他留下的饭钱?”

    冯宸将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摇摇头,“谁知道呢,你收下吧。”

    女子浅笑,拿过冯宸的酒杯,为子斟了一杯酒,满饮了此杯,蹙了蹙眉头,咂舌道:“果然酸涩。”

    “口里酸涩,心里就不会苦涩酸楚了。”

    女子看着冯宸的面容,好像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冯宸看着女子娇媚的容颜,目光中的忧虑难以遮掩,她敛眉垂目,轻声道:“卿卿,你本可以离开,做个无拘无束的自由人,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卿卿甜甜一笑,“自然是为了我的任务,夺走青铜符牌啊。”

    冯宸笑着摇摇头。

    “怎么,你不信?”卿卿微微挑眉。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拿着牌子回去复命,但却迟迟未动。而且青铜符牌的底蕴,你我虽不了解,但也一知半解,你不是个安于受制之人,若是有心大可以拿了牌子远走高飞,或者不论是交给达奚康还是交给你们皇帝,你都可以换来一世的富贵和荣耀。”

    卿卿媚眼微眯,笑得像只小狐狸,“公子也说,我是个不安于受制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喜欢待在你身边。”

    她淡淡道:“你的存在让我的心感觉很舒适,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个自由人,更像个真正的人。

    你让我眼前见到的不是那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朝堂;也不是血雨腥风、只有杀戮的江湖;更不是那个生灵涂炭、已经溃烂的世道;而是一个有着恩怨情仇,充满无限可能和未知的大千世界。”

    卿卿笑着说道:“你也让我觉得很有趣,能跟在你身边看你揭开这千疮百孔的人世间真实的底蕴,让我知道这个世道至少还没有彻底地烂透,这是我的荣幸。”

    冯宸轻笑,为卿卿斟满一杯酒,她手持酒坛,说道:“多谢你,冯宸能在这个世间遇见你,也是我的荣幸。”

    卿卿浅笑颔首。

    杯盏与酒坛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蜡油不断地滴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蜡池。火焰的边缘跳动得更加无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当最后一道火光消失时,留下的只有一滩融化的蜡泪和残杯两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