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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内政部出来，巫祺一直把玩着那张身份证。它收敛了之前流光溢彩的样子，看上去虽然和普通身份证没有区别，但是那个篆体酆都标识隐隐折射出彩光。
巫祺的名字也是如此。
“刚刚陆明大人画的光印到底是什么啊？”她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的既视感。
徵羽轻笑回答：“是陆明大人的签名啊。”地府在三千年前承认生魂的合法地位并予以弱势群体庇佑后，大帝命判官大人分管生魂庇佑。而名字本就是最简单的术法。
其实巫祺这个身份证激活很有来头，它不只附加了陆明大人的名，还附加了孟彦大人的名，有这两位，几乎把巫祺的酆都庇佑提到最高级别。
为什么说是几乎呢？因为酆都大帝还可以附加。
他的签名……？
巫祺默默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一幕，被认为正气十足的陆明大人，划拉着看上去非常高大上的光印，而且加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点和小图案。她几乎以为陆明大人走的是西幻路线，在画什么魔法阵一类的。
结果陆明大人只是签了个花里胡哨的名。
巫祺心情有点复杂，每当她觉得地府的大人们很高大上伟光正的时候，总能在她猝不及防的角度土一下。
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没空吐槽这个了，这大半天陪着树先生轮回，又搞生魂激活啥的，红日走了大半圈，绿月都快出来接岗了。
她饿了，唉……
徵羽不愧是管家当惯了，见她闷闷不乐，细想了一会儿就琢磨出来，问道：“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
巫祺于是双眼发光看着他。
其实回客栈也有得吃，而且烟火的厨艺说实在的还不错，只是她没在商圈玩过，而且也吃了大半年烟火的菜了，多少有点想外面的。
徵羽于是改了行动路线，带着她坐地铁到了酆都商圈。然后巫祺就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为什么要对一座鬼城抱有太高期待？
酆都的商圈确实鬼来鬼往，十分热闹，有中低收入者热衷的步行街，也有高端奢华的名牌店，但无论是什么店铺，基本主要营业对象都是鬼……
所以真正畅销的都是什么香火蜡烛寿衣棺材一类……
巫祺觉得自己简直是走进了心底最害怕的角落，四周都是鬼，而且还一个个非常鲜活。
例如后头一个断头鬼要买针线，结果裁缝加工费也不帮他缝头颈，于是吵了起来，周围的鬼纷纷看热闹，有劝架的，有对峙的……如果不是吵架原因和吵架对象都过于恐怖片，巫祺就可以当是路过某条寻常街道了。
但是徵羽既然说了带她来吃饭，那必然是有准备的，他带着巫祺七拐八拐，在途径熙攘鬼群时还不忘记体贴地给巫祺圈出一小块安全距离。
反正巫祺也不敢多观察周围都是什么情况，就只顾着跟徵羽走，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只盯着徵羽，不去理会偶尔会无意碰到她的冰冷肢体。
待到红日即将西落，徵羽带她走进了一家看上去很小、只能容一人进出的店面，连牌匾都都只有一米长，写着：一面。
巫祺跟着徵羽进来才发现这家小店虽然狭窄，但是店主很认真布置了，按凡间十几年前流行的旧风格摆设。
满店的复古格子桌布和蕾丝花边墙布，弥漫着一股温柔而清新的情调，四张桌子带对椅，加上微黄的灯光，看起来特别有家常的感觉。
“老板，来两碗面，一碗大份，一碗小份，原味就好。”徵羽本来是想问巫祺吃什么，但是巫祺先给了他一个任他决定的眼神。
这很好理解，巫祺面对其他店铺的香火蜡烛已经绝望了，如今有面就不错了！
于是徵羽按着巫祺平时在客栈的吃食喜好，点了原味，番茄牛肉都是她喜欢的。
厨房隔间里头传来一个二十多岁青年男人的声音：“好嘞！稍等一下哈！”
于是巫祺和徵羽就随便选了一张桌子坐下，边随便聊点什么边等。
但没想到老板煮面很快，没十五分钟，就有一个身着杏色长裙外裹围裙的女人把番茄牛肉面端上来，笑道：“徵羽可是好久不来了，这次有空来可要多吃点！”
原来徵羽和店主都是认识的，先上的这碗其实是小份，后面还有一个高挑健壮身材男人端了一碗大份的面给徵羽。
“上次璇玑老说要再来吃，这位瞧着……不像璇玑的风格啊？”男人多看了看巫祺，总觉得有点不对头，璇玑的风格不是一向路人吗？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还挺可爱的。
“我不是璇玑。”巫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看来这家店还被璇玑肯定过，那想必味道相当不错。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吃了。
女人自然是看出来这俩都饿了，于是寻了由头说：“老公啊，咱还有几份外卖没做呢……”
“哦对对对，你们慢慢吃哈，不够和我说！”男人猛地想起来，就忙不迭和女人一起转身回厨房了。
女人微微一笑，透过隔间细缝，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深藏功与名。
这些巫祺当然是不知道的。
她只是沉醉在这浓郁的番茄香里，忍不住多闻几下，让肺腔溢满幸福的气味。
“你试试，这家虽然小，可这面是地府最好吃的，店主夫妻在这十几年了，生意红红火火，就连大帝也是外卖常客。”
“诶？大人们也吃？”巫祺一愣。
徵羽解释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自打爱过大人有次忙工作没法上门吃点了外卖之后，监察司就沦陷了，然后就是过来交接工作的书记员，传遍地府也没花多少时间。”
嘶，巫祺不禁对爱过大人肃然起敬，这是多么成功的带货女王啊！
于是她美食当前，更加觉得食指大动，立刻夹了几根面条入口。
然后就愣在那里。
很难说那是什么味道，微咸微酸的面条很劲道，一根根咬断的时候会有一股夹心的甜，番茄成熟得刚好，因此被面条充分吸收的橘红汤汁也是带着清香和酸甜，大块且熬到软烂的牛肉就铺在两片生菜上待人品尝。
但是这美味不是关键。
徵羽眼睁睁看着巫祺眼角突然滑落一滴眼泪，明明是滴入衣服消失，却感觉啪嗒这一声，音量好像有点大。
“你……怎么了？”
巫祺也知道这次她藏不住了，于是随手一抹，说道：“好吃哭了……”
事实当然不是，她是吃到广东那座十八线小破城市的味道了。
马上十九岁的姑娘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