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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祖母看到她醒过来,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母亲急急站起身来,招呼丫鬟去打洗脸水,差点滑了一脚,随后有些羞郝,跟老夫人欠了欠身,自己亲自准备饭食去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祖母过来将成锦抱在怀里,看到她还有些迷糊,眼角还挂了泪道子,心疼极了。不知道为何,成锦的眼泪倒也止不住了,罚跪她没哭,打架她没哭,此刻确实忍不住了。血缘真是非常奇妙的事物,刻在骨子里的牵动。明明上一秒还暗自生气,看到父亲母亲祖母都非常难过,自己的心不由得抽了起来,热热地做疼。她哇哇哭了起来,边抽噎边说:“祖母不要责骂父亲了,都是锦儿的错……祖母不要说父亲了……祖母也不要难过,祖母难过孙女感觉心里被刀割似的……”老太太眼泪又流了下来,摸着成锦的小脸:“不说他了,不说了,锦儿醒来就好。”转头又看了看自己儿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要往死打的女儿!”
夏大人偷偷抹掉了眼泪,站起身想过来看看,但停下了,又坐了回去。女儿的抽噎听在耳里,心里突然变得暖了起来,刚才的痛涩好似消失了,忽而又添了些愧疚,唉,这孩子!他想跟成锦讲究竟错在何处,又觉得此时不合时宜,再气到老太太就更加麻烦。想了想,他清了清嗓子,起身向母亲行了礼:“母亲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既然锦儿已经醒来,郎中又说并无大碍,那就辛苦母亲照料锦儿。下朝后我带回一些文书还未处理,儿子便先告退。今日就让锦儿休息吧,学堂之事,容孩儿明日再对二人另行教导。“
祖母摆了摆手,夏大人便出去了。
成锦只觉得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在祖母的安慰下她也哭累了,哭不出眼泪了。便紧紧抱住祖母,在祖母怀里轻轻摇,往祖母怀里钻的更深一些,撒娇:“祖母,锦儿今天挨打啦,很难过的。我今晚要和祖母一起睡。祖母身上的味道好闻,我睡得香。”祖母也笑了:“祖母老啦,都要臭了,哪里香呀?”成锦嘟了嘟小嘴:“祖母最香了,比院里的花香,比刚做的饭香,比天上的神仙都香,我最喜欢祖母啦!”祖母摸了摸成锦的脸:“你呀,脸蛋肿着,小心以后变成丑八怪。刚挨了打,小脸还疼吗?”成锦转了转眼睛:“疼,但是祖母摸摸我就不疼啦!丑八怪我可是不怕的,在祖母心里我最好看啦,更何况哥哥和我长得一样,我要是丑了,有哥哥陪着,就不怕了!”祖母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机灵,刚才就不应该救你。罢啦罢啦,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吃完饭,祖母同你睡。”
吃完饭成锦困了,半睡半醒间被刘妈妈背着到了祖母房里,松了鞋袜、衣服便抱着祖母睡过去了。她只觉得自己在一团棉花里,舒心,自在,可劲地由着自己的心意,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竟然笑出声来。祖母被她惊动醒来,看着她肿肿的脸,轻轻拍打着她,她便又在一片香味里又沉沉睡了过去。祖母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她经常说那就是老人味,那种包容、安心是成锦一辈子再找不到的。往后一生,她都在不停怀念——祖母的味道。
夜空里早已挂满了繁星,扑朔扑朔好像婴儿的眼睛,纯净,闪耀。夜里的京城是安静的,卸去了一天的疲惫、尘土,它在急匆匆的回家声中,在孩子的呢喃中,在花瓣的张合里,慢慢闭上了眼。所有的烦恼、争吵此刻都已放下,世间万物好像都已静止,连时间都走得慢一些。有时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或者几声狗叫,人们都只是皱皱眉头,又回去各自梦境里了。等到第一声鸡啼,伸个懒腰,随着太阳升起,这天地才会慢慢醒来。
很多年后,当成锦的帐篷外北风呼呼作响,战局紧张,刀光剑影,片刻不得松歇。成锦思虑整天,到夜内竟无法睡下。她便睁眼看着漆黑的一切,假装亲人们还在身边,自己刚和哥哥闹完,祖母轻轻拍打着自己,父亲和母亲说着悄悄话,邻居的狗也懒得吠叫,自己在祖母的味道里慢慢睡去。
梦里,她还年少,而他们,都未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