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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碑是地域与四相界的“界门”,连接着活人进入死界的路。
碑外的花海昼时黑得如墨,夜晚又白得同纸一般。
只有在花海刚刚出现的那一日,它们才是七彩斑斓的。
在龙王碑之后,镇守的是一座座大阵。黑泽说,那是姬水曾经亲自布下的。
而在大阵的里面,是一座又一座坟丘,也是姬水亲手填埋的,葬的是她的父母、亲族与挚友。
“我活过来了,你们也能活吗?”姬水望着一座无名坟出神。
这些天,她面对着大大小小的坟包,情绪有些低落。
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大感伤,她只是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黑泽送她“上来”时曾再三叮嘱,须在这仙坟里待足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借由这里的极阴之气完全融合她的灵魂与肉身。
待四十九天之后,就让她想去哪儿便上哪儿去。
可姬水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没有丝毫头绪,便只好整日地坐在坟堆里苦恼、发呆。
而就在这天,万里碧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洒洒落在姬水肩头,将整整三十六日未曾挪动的瘦小身影惊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而后跌落到她脚边。
姬水将其拾了起来,那是一个只有她掌心大的金属块。
圆形,刻着繁复的纹路,很规整,中间有一字,她认不得那是什么;背面是一只鸟,尖喙利爪、丰羽祥云,栩栩如生。
那金属块上还系着一根细绳,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编织的,相当结实,不论姬水怎么扯都扯不断。
既是精细又很特别,她顺手便将它挂在了脖子上。
“从哪儿掉下来的?”
她拿着金属块敲打着身上得来不久的紫金甲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正当她想得烦了,不愿再思考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又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有人?”姬水来了兴致,立时便朝声源处跑去。
她快速走过坟地,阔步穿出大阵,直来到那高耸入云的龙王碑下,方才止住,不再前进。
黑泽说,期限之内,她不能踏出这个范围,否则肉身融合不彻底,日后是要出大问题的。
姬水见黑泽说得认真,便仔细地记在了心里。
可那发出声音之人,却是在龙王碑正前方的花海处,与其隔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姬水站在碑后,只能勉强看到扭动着的一小波人影。
只不过相对离得近了,声音倒是比方才听得更清晰了些。
那些人似乎是在远处叩喊,想要求拜什么“龙王”,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极易辨识的女声。
“地下有九条龙,哪条是龙王呢?”姬水挠了挠头,“小黑吗?”
想了许久也没得出结论,而外边的喊声却并未有片刻停歇。
姬水干脆扯着嗓子朝外面大声喊道:“你们要找谁?!”
别见她小小一个、不足六岁孩童的身体,那爆发力倒是不小,声音虽稚嫩,但气息充裕,能够传荡出去很远、很远。
那人群中的响动因此短暂停息了一下,而后便又杂乱喧嚣起来,或带着雀跃、带着兴奋,或带着不知所措。
姬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便不耐地再次发声:“你们找的龙王是黑色的吗?”
这次,是那唯一的女声传了过来:“仙人在上,奴家南部柒氏,求见龙王,救我夫君!”
“夫君……”
姬水仔细想了想,竟是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喊道:“你带你夫君离近些,让我瞧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有些踌躇不安,但没过多久,还是见一白衣女子拉着一异兽车,前行而来。
姬水躲在龙王碑后面,偷偷地打量着那女子。
女子的身材很高挑,五官精细,看着是娇婉可人的,眸子似乎泛着些银光,眼角还挂着泪,想必定是极为担忧其夫君。
而最吸引姬水注意的,还是她那一头长发:“你的头发怎么是紫色的?”
“回仙人,奴家是灵族。”
女子虽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但还是恭敬地回应道。
姬水“哦”了一声,却并不明白什么是灵族,又为何灵族的头发就是紫色的。
当下却也不再好奇,而是问道:“你夫君怎么了?为何待在车厢里不出声?”
“望仙人见谅,我夫君被阳脉所伤,急需仙坟中太阴之气化解。求仙人慈悲,让奴家得见龙王,准许借用仙坟。”女子忽地跪伏下身,一阵哀求,哭声凄惨。
姬水见着她这副模样也觉得着实可怜,想了想,便道:“那我去帮你问问吧。”
说完,也等不及对方回应,姬水便跑进了大阵,往坟堆深处走去。
其实姬水心中也没底,不知道那九条龙里到底有没有龙王,更不清楚那龙王愿不愿意帮忙。
索性也就试一试,反正闲在这里也是无聊。
姬水照着黑泽给她留下的印记,来到一座被挖过的空坟坑前,想也没想便躺了进去,而后拍了拍身上的紫金甲衣,指间掐诀,心中念着:
“爻仪行,易象转——”
等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动静?
姬水试探着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明亮,她并没有同想象中的那样,又回到地下去。
“小黑骗我!”她下意识地便道。
而此时,已化作一团人形的黑泽站在坑边默默无语。
直到姬水愤愤地从坑中爬出来时,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唤我?”
“你骗人,我口诀没念错,怎么还在这里啊?”
“四十九日还没到,你要进地域做什么?”
“不是说只要不踏出龙王碑就可以了吗?”
“地域已经为另一界了。”黑泽解释道。
“那我刚刚念那个口诀到底能不能下去?”
“可以。”黑泽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现在还不行。”
不等姬水追问,黑泽再次解释:“等你期限一过,便可以了。”
姬水得此答案,才终于回归正题:“小黑,你是龙王吗?”
“是。”黑泽点点头。
“那太好了!”姬水高兴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外面有个灵族的女子,要找你救人。”
黑泽沉默片刻,而后却告诉姬水:“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为什么?”
“世间生灵之生死尚无定论,全凭造化。我们干预不了,也无法帮助他们。”
姬水却道:“无妨无妨,那女子说,她只是想借这坟地里的太阴之气一用。”
“那便更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