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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墨屋与皓庐
“墨屋在天籁树下面,”懒鬼说到这儿,回过头大叫,“死肥猪,你走得这么慢,好像没有吃早饭。”
“我本来就没吃早饭!”大个儿一面怒吼,一面勒紧裤带。
“不能怪我,”懒鬼假惺惺地说,“没想到花妖收拾得那么快。”
“滚开!”简真攥着拳头发狠,“总有一天,哼,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变成我的妖奴,”吕品不怀好意地瞅着对方,“让你站着就不能坐着,让你趴着就不能躺着。”
“你欺负人,”大个儿气得浑身哆嗦,“方飞,你听听,你听听……”
“我没空,”方飞指了指远处,“那就是天籁树?”
“是啊!”吕品努了努嘴,“天籁树、神剑榈、人头果,并称紫微三大神木……”
三人走近一棵白色大树。树身高过百米,上百人拉手才能抱住树干,枝条纵横,覆盖广阔,树上没有叶子,只有许多银白的细丝,缠在枝桠中间,就像一张特大号的竖琴;下半截的树身凸凹不平,凹陷的地方深不见底,凸起的树瘤水平光滑,俨然大大小小的鼓面环绕粗细不一的树根。
“干吗叫天籁树?”方飞问道。
“还用问吗?”简真气冲冲地说,“这棵树会演奏音乐。”
“不会吧?”方飞疑惑地打量白树,“演奏音乐的树?”
“它也不是经常演奏!”吕品摸了摸下巴,“需要特定的日子。”
“九星之子!”一群白虎人欢快地拦住去路,司守拙笑眯眯打量方飞,“你还活着啊?”
“劳你费心了,”方飞心平气和地说,“云巢上面睡觉很舒服。”
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彼此交换眼神,都有一些意外。司守拙努力打起精神:“你就嘴硬吧!以后我们天天让你在云巢睡觉。”
“那可谢谢你了。”方飞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左手上下抖动。
“滚开!”司守拙的脸像个茄子,他愤怒地抽回爪子,领着同伙悻悻走开。
“云巢上面睡觉真的很舒服吗?”简真好奇问道。方飞白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免了,”简真目光一转,“笑笑!”
一群女生聚在树下叽叽喳喳,听见叫声,禹笑笑走了过来,劈头就问:“简真,你昨天溜回宿舍了?”
“那个……”大个儿目光朝下,嘴里咕咕哝哝,“我那个……”
“胆小鬼!”女孩鄙夷地瞪他一眼,皱起眉头注视方飞,小度者给她看得心头发毛,咳嗽一声,两眼盯着脚尖。
“知道吗?”忽听禹笑笑说道,“白虎厅今早搜查了栖凤楼。”
“凭什么?”方飞惊讶问道
“他们认为‘双头龙’是这儿的学生。”
“有证据吗?”。
“没有,”禹笑笑咬了咬嘴唇,“巫史亲自带人来的,把栖凤楼翻了个底儿朝天,”她咬了咬嘴唇,“他们只搜苍龙人,其他道种碰都没碰。”
“这也太不公平了!”大个儿夸张地号叫,可是没人理睬他。
“九星之子,”贝家姐妹走了过来,其中之一问,“听说你在云巢过夜了?”
“是啊!”方飞闷声回答。
“太了不起了!”姐妹之二激动得小脸通红。
“不愧是九星之子,”姐妹之一握住方飞的手用力抖动,“你就是我的偶像!”
方飞被这股热情劲儿吓得不知所措:“真的、真的没什么……”
“别谦虚了,反正你就是很厉害!”姐妹俩表达完景仰之情,手挽手地走向天籁树。
吕品望着两人背影,双眼一亮,冲口叫道:“双头龙!”转身扯住方飞的胳膊,“她们就是双头龙。”
“你胡说什么?”方飞望着他一脸懵懂。
“你想想,她们是苍龙人,又是双胞胎,她们的祖先是贝神竺……”吕品激动得语无伦次,“通灵镜的发明者!”
“都多少代了?”大个儿大唱反调,“我的曾曾曾外祖父还是个天道者呢!两个小姑娘啥都不懂,就知道拍方飞的马屁。”言下醋意十足。
“巫史可不这么想,”禹笑笑没好气地说,“他没收了双胞胎的通灵镜。”
“我就知道,”吕品连连搓手,“贝神竺肯定留下了天道器,得到它的人就能在通灵网上为所欲为。”
“做梦吧你!”简真继续反驳,“有那样的东西,以前怎么不用?”
“以前没找到。”吕品理直气壮。
“有也没法用,”禹笑笑冲懒鬼大泼冷水,“贝露、贝雨跟百里秀雅住在一起。”
“百里秀雅?”吕品一副“我要吐了”的表情,“那个最丑的女生!”
“你骂谁?”铁铲刮锅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扭头一瞧,巫袅袅领着若干女生走了过来。阴暗星的女公子眼圈儿发红,分明刚刚哭过,身边一个女生,模样让人印象深刻——金鱼眼、雷公嘴,两颗大龅牙,一张嘴闪闪发亮——有她当陪衬,巫袅袅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她有猿妖的血统。”大个儿在方飞耳边嘀咕。
“喂!”百里秀雅既不雅也不秀,两手叉腰像一具骷髅,“死肥猪,别当我听不见!”
“倒霉,”简真撅起嘴巴,“我忘了猿妖耳朵最灵。”
“你还没死呀?”巫袅袅冲着方飞连翻白眼,“臭裸虫命还真大。”
“轻烟袅袅!”方飞挥了挥手,“啊,不见了!”
“闭嘴!”巫袅袅气红了脸,“我就知道,你跟双头龙串通一气!”
“证据呢?”方飞摊手。
“等着瞧!”巫袅袅把手一甩,扬长而去。
“墨屋到底在哪儿?”方飞发现所有的学生都在树下闲逛,天籁树四周别说房屋,连一块砖头也没有。
“上课时间快到了。”禹笑笑看了看仙罗盘。
“造化笔上哪儿去了?”树下传来宫奇的声音,“在天湖里淹死了吗?”
“呵!”一道青光从天籁树的枝丫间蹿了出来,刷刷刷画出一张圆脸,直眉瞪眼地大喝,“谁在骂我?”
“他!”宫奇指向方飞。
“哼!”圆脸飘到方飞面前,“你骂我?”
“别信他的,”禹笑笑忙说,“宫奇贼喊捉贼。”
“闭嘴!”圆脸一声大吼,口水浇了女孩一脸,白虎人纷纷鼓掌喝彩。
方飞歉疚地看了看禹笑笑,抬头说:“造化笔,你不笨吧?”
“我当然不笨!”圆脸两眼翻白。
“那你看着办!”方飞摊开两手。
“狡猾的小鬼!”圆脸转一下眼珠,打了个唿哨,造化笔忽然标出,飞到宫奇头顶一顿挥洒,白虎人的身上多了几十条毛虫,绿油油、肥滚滚,愣头愣脑地往衣裳里猛钻。
宫奇慌忙伸手捉虫,可是刚刚抓住,毛虫忽又变成墨汁从指缝间溜走。宫奇浑身奇痒,杀猪一般发出惨叫。
司守拙上前帮忙,冷不防几只毛虫钻进他的衣袖。司守拙仓皇后退,歪嘴皱眉,前抓后挠。白虎人全都瞠目结舌,其他道种的学生发出一阵哄笑。
“告诉你们,”圆脸得意洋洋,“毛虫有公有母,见了面都要生一堆小崽子。”
两个白虎人失声惨叫,纷纷扯掉上衣,众人一瞧,无不倒抽冷气,他们胸前后背一片惨绿,大大小小的毛虫来回蠕动,就像穿了一件活生生的绿毛衣。
“脱衣服算什么?”造化笔阴阳怪气地说,“下一步还得脱裤子!”
毛虫听到号令,争先恐后地向下钻去,两个受害者五官挤成一团,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裤带。
“脱呀!脱呀!”造化笔呼呼喝喝。
“唉……”女生要么双手捂脸,要么别过头去。
“空荡荡墨散烟消!”一声疾喝,亮晶晶的水光从天而降,从头到脚流过司守拙两人的身体,毛虫遇上水光,溶化成青绿色的墨汁,顺着裤管流到地面,咝咝咝地变成青色的气体。
“谁?”圆脸抽一下鼻子,把青气吸了进去,“谁干的?”
“我!”皇秦沉着脸穿过人群。
“皇师利的儿子,”圆脸拖长声气,“要么咱们较量一下?”
“有何不可?”皇秦扬起符笔,“我叫皇秦,不叫皇师利的儿子。”
“好哇!”造化笔眉飞色舞,“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学生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兴兴头头地盼着两方大打一场。
“我先做个热身运动。”圆脸哼哼哈哈,身子忽涨忽缩、扭来扭去。
“你省省吧!”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老笔妖,辰时快到了。”
“该死的小天,”圆脸口水飞溅,“滚一边儿去,没你的事儿。”
人群让出一条道路,天皓白走过来,看着四周白眉紧锁:“你在干吗?该做的事一样没做!”
“该死的小天,用不着你教训我!我喝过的墨水比你喝过的酒还多!”
“好吧!”老道师咧嘴一笑,那张脸毛发抖动,就像一只和和气气的狮子狗,“今天的符法课改在水殿,我猜老橘树一定很欢迎。”
“又来了!你们这些道师就爱欺负人!”老妖怪骂骂咧咧,嗖地飞到高处,变成一支巨笔,横挥竖劈,画出一座不伦不类的宫殿——爱奥尼亚式的圆柱托着中国式的飞檐;哥特的尖顶跟大马士革的圆顶比肩;金字塔镶嵌了希腊的神殿,塔顶蹲着中国的嘲风……这样的宫殿并不存在,全是老笔妖异想天开捏造出来的。
画完外观,造化笔忽又缩小,钻入宫殿一顿乱扫,门窗接连涌现,奇妙奢华的装饰没完没了,天皓白忍不住叫道:“够了,够了,我只想上一堂课。”
“小天哇,你可真没劲。”造化笔话没说完,夔龙鼓咚咚响起。老笔妖轻轻一挥,每个学生面前多了一条暗青色的小应龙,拍着翅膀起起伏伏。
“跟着应龙走,”圆脸发号施令,“一年生去奥室,二年生去造化教室!谁要不听话,哼,我就打他的屁股!”刷刷两笔,圆脸变成了臀部,造化笔掉转笔杆,对准“屁股”用力抽打,半空中响起清脆的啪啪声。
学生跟着小应龙走进宫殿,迎面一条巨龙石雕,盘绕三重假山,吐出七色泉水。假山上雕刻飞虎、玄龟和凤凰,飞虎张开翅膀,吐出的不是泉水,而是雪白的珍珠;玄龟喷出的雾气变成飞蛇,到处蹿来蹿去;凤凰站立在假山顶端,昂首吐出一个个光亮的火球,仿佛巨大的灯盏,绕着宫殿盘旋流动。
走廊的地面布满凹凸不平的龙鳞,扭头摆尾地把学生送进奥室。一眼望去,深邃幽黑的穹壁上点缀着繁密无穷的星斗,坐在奥室里面,就像呆在无垠太空,流星成群结队地从身边划过,方飞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大家好,”天皓白走上讲坛,,“因为造化笔的原因,上课晚了五分钟。”
“小天哇!”老笔妖冒出来搭腔,“你又背着我说坏话。”
天皓白好像没有听见:“学宫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能得罪造化笔……”
“说得对!”老笔妖高兴地接嘴,“算你识相……”老道师忽一扬手,老笔妖发出一声惨叫,啪的一声消失了。
“我还没说完,”天皓白微微一笑,“这个规矩只限于学生。”
“天道师!”贝家姐妹之一站了起来,“您对造化笔使了什么符咒?”
“你是贝露还是贝雨?”老道师问。
姐妹之二也站了起来,双胞胎笑呵呵齐声说:“您猜猜看!”
“贝雨!”天皓白眨了一下眼睛,“你头上有条毛虫!”
“啊!”左边的少女下意识伸手摸头。
“哦!”天皓白点头,“你是贝雨!她就是贝露了?”
“不算不算,你使坏!”两姐妹手挽手,狂风似的旋转起来,人影叠着人影,快得无法看清,过了一会儿,停下来叫道,“再猜!再猜!”
天皓白点了点头:“贝雨,毛虫爬到胸口上了。”
“我们才不上当!”姐妹俩异口同声。
“好吧!左边是贝雨,右边是贝露。”
两人张口结舌,贝雨不解地问:“您怎么猜到的?”
“不是说了吗?”老道师笑眯眯地说,“你的胸口有条毛虫!”
贝雨低头一瞧,胸口多了一条绿闪闪的毛虫印记,原来天皓白悄没声息地给她做了一个记号,不管两人怎么转来转去都是一目了然。
贝雨伸手一抹,毛虫应手消失,可是刚一收手,毛虫又浮现出来。她连试了几次,急得快要落泪:“天道师,这个怎么擦不掉?”
“这样好啊!道师点名,永远都不会弄错。”
“毛虫也太丑了,”贝雨哭丧着脸说,“能换个别的吗?”
“可以!”天皓白说完,毛虫蜕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雪白的翅膀上点缀粉红明艳的花纹。
“谢谢天道师,”贝雨转愁为喜,“你还没说对造化笔使了什么符法?”
“那是秘密,”天皓白示意两人坐下,“我先问一句,各位,什么是符法?”
“定式变化的法术……”“符笔写出来的神符……”奥室里七嘴八舌地闹成一团,声音最响亮的还是双胞胎,两人扯着嗓子齐喊:“符法就是写符的法子!”
“天素,”天皓白抬了抬手,“你来说说看!”
天素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扬起脸说:“符法是符、书、图的总称。符者,通取云物星辰之势;书者,别析音句铨量之旨;图者,画取灵变之状。符中有书,参似图像,书中有图,形声并举。”
“请坐!”天皓白目光一转,“皇秦?”
“符法是元气的流转,出自虚空,布于笔端,驾驭五行,召会六物,制御生死,安镇十方。”皇秦的话引来白虎人一片喝彩。
“请坐,”天皓白又一点头,“方飞!”
“我?”方飞傻了眼,慌手慌脚地站了起来。
“你来说说什么是符法?”天皓白笑眯眯地望着他。
“我……”方飞张口结舌,脑子里一片空白。
“哼!”角落里传来天素轻蔑的冷笑。白虎人纷纷发出响亮的嘘声。
“很好!”天皓白点点头,“符就是我,我就是符!符法就是自我的表达。方飞,恭喜你答对了!”
嘘叫声消失了,天素忍不住高喊:“这算什么答案?”
方飞晕晕乎乎地坐下,茫然地望着天皓白,老道师一挥笔,讲台上出现了一个支架,上面挂了一张浅黄色的薄纸。
“这是什么?”天皓白笑问。
“纸!”众人齐声回答。
“一张纸。”贝雨嘻嘻直笑。
“一张很大很大的纸!”贝露接着补充。
天皓白咳嗽一声,用目光阻止了两姊妹继续造句:“现在,谁能在这张纸上写一道‘引火符’,可又不让这纸燃烧起来?”
学生们惊讶地交头接耳,教室里嗡嗡嗡响个不停,天皓白扬了扬手:“方飞!”
“怎么又是我?”方飞暗暗叫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讲台,抖抖索索地抽出符笔,迷迷瞪瞪地对着那张大纸。
引火符?定式考试似乎写过。他死命回想,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整个人像是掉进了蒸笼,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
“我……”方飞忽觉左手一沉,隐书冒了出来,一行符字从白石版上闪过:“勃勃跳心光火照。”
“太好了!”方飞来了精神,两眼看着隐书,笔尖向前一送,还没来得及写字,薄纸顺着笔势向后飘走,笔尖划过纸面,留下一点天青色的印痕,闪了闪就不见了。
方飞呆了呆,挥笔再写,可是稍一用力,纸张立刻飘开。他每写一笔,纸就飘开一次,身后同时传来一阵哄笑。男孩又羞又急,满头大汗,写了半分多钟,纸上还是干干净净。
“行了!”忽听天皓白说道,“你下去吧!”
方飞不敢看他,低头走回座位,脑子乱糟糟的,心子还在狂跳。
“天素!”天皓白又叫一声,冰山女应声跳起,鸟儿似的飞上讲坛,闪电抽出符笔,众人还没看清,纸张红光一闪,腾地燃烧起来。
天素一愣,望着纸张烧成灰烬,刷,纸架抖动一下,又垂下一张大纸。
“火!”天素应声出笔,嗤,纸张又烧起来;她咬着嘴唇,用力拍一下纸架,灰烬抖落,刷地又掉下来一张大纸。
天素定一定神,运笔挥出,这一次比起先前慢了不少,慢到可以看清一笔一画,纸张簌簌抖动,先后显现出“勃勃跳心光火照”七个秀丽飘逸的冰蓝色小字,刚刚写完,符字由蓝变红,嗤的一下,纸张又燃烧起来。
冰山女两眼出火,一把撕掉燃烧的纸张,使劲拍打纸架,纸架摇摇晃晃,可是没有纸张垂下。
“够了,”天皓白轻声说,“你也下去吧!”
天素望着空荡荡地纸架,猛一跺脚,转身冲下讲坛。
“皇秦!”老道师拍一下纸架,又垂下一张纸来。
皇秦慢腾腾走上讲坛,低头想了想,抽出符笔闪电挥出,纸上出现一行银白色的符字:“勃勃跳心光火照”。
众人望着符字屏息凝神,字迹没有变红,纸张也没有燃烧。
“哇喔!”白虎人猛拍桌子,发出一通狂叫,天素望着符纸,脸上失去血色。
皇秦吐一口气,正要收起符笔,忽听天皓白问道:“皇秦,你写了几道符?”
皇秦皱了皱眉,小声说:“一道!”
“什么符?”天皓白继续问。
“引火符!”
“不对!”天皓白不动声色地说,“你写了三道符,第一道是‘八风不动符’,定住了纸张;第二道‘辟火符’,让纸不能着火;第三道才是‘引火符’,因为‘辟火符’在先,两道符法相互抵消,所以纸张就不会燃烧!”
“那又怎么样?”皇秦扬起下巴,“纸不燃烧就行了。”
“我说了!只能写一道‘引火符’。”
“不可能!”皇秦大声说,“那办不到。”
“是吗?”就着皇秦写过的大纸,老道师抽出符笔,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下“勃勃跳心光火照”七个大字。
方飞惊讶地望着纸上的字迹——天皓白的元气也是“雨过天青”,跟他一模一样。
奥室里鸦雀无声,天皓白收起符笔,纸张微微飘荡,直到纸上的元气慢慢淡去。
“所以呢?”天皓白直视皇秦,“你刚才是作弊,角字组,记大过一次。”
教室里一片哗然,学生们议论纷纷,简真嘭嘭嘭地使劲拍打桌子。
“不公平!”巫袅袅叫嚷,“这又不是考试!”
“这就是考试,”老道师扬声说,“在纸上写出‘引火符’就是我给你们的第一道考题。考试时间不限,一年、两年、甚至四年,任何时候完成,我都会给他的当年的成绩加一百分。”
“才一百分?”简真咕哝,“真小气!”
皇秦还在台上发呆,天皓白一挥手,示意他退下,接着说道:“很多人都认为,笔速越快越好!”
“难道不是吗?”贝露插嘴,“天道者一刻钟能写一万道符咒!”
“用不了那么多,”天皓白笑了笑,“真要决胜负,一道就够了。”他的目光扫过奥室,“所以忘掉笔速这件事,踏踏实实地写好每一个字。正如方飞所说,每一个符字都是一个小我,每一个字都跟我们的元神相通。当你的元神真正融入了符字,你就能轻易控制符法的强度,你可以决定‘烈火符’有多热、‘玄冰符’有多冷,把雷霆写上飞行钦原的翅膀,把飓风藏在奔跑文豹的尾巴尖上。”
“我懂了,”贝雨大声说,“符法的质量比速度更重要。”
“不!”天皓白摇头,“质量和速度一样重要!”
奥室沉寂下来,每一个学生都在思考老道师的话。
“行了,”天皓白一挥笔,青光席卷奥室,每一个学生桌上都出现了一个小号的纸架,“这是不匮纸架。架上的纸无穷无尽,拍一拍就能出来。你们可以带回寝室练习,可是不要烧着自己。”
“引火符”是最常见的符法,学生人人都会,纷纷抽出符笔大书特书,可是纸张飘来飘去,多数人连符字也写不上去,好容易写上去,纸张忽又燃烧起来。
“天道师!”贝露连烧了七八张纸,“有没有什么诀窍?”
“没有,”天皓白捋了捋胡子,“每一个人的元神都不相同,所以书写符咒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除了反复练习,没有捷径可走。”他挥了挥笔,所有的纸架再不吐出纸张,“言归正题,本堂课我们将要讨论气象符的原理、产生和发展,首先,从‘积云符’开始说起……”举起笔来轻轻一挥,天上出现了一大团盘旋流转的云气,由白变黑,由淡变浓,很快铺满了奥室的穹顶,乌云深处闪烁细小的电光,发出噼噼啪啪的清脆鸣响……
气象符法奥妙复杂,通过天试的学生都算是少年精英,可是除了寥寥几人,领悟起来都很困难。方飞听了一个上午,完全不知所云,况且离开了隐书,他连最简单的“呼风符”也写不出来。他的心情越来越恶劣,脑子开始走神,回想云巢中的见闻,胡乱猜测神秘人的身份。听声音,肯定是男道师;看体形,绝对不是山烂石;至于天皓白,他是密符的管理者,没有必要监守自盗。
“声音和体形都能改变,”放学的路上,禹笑笑否定了方飞的猜测,“声音可以用‘变声符’,体形可以用变化术。”
“你们嘀咕什么?”大个儿凑上来,“鬼鬼祟祟的。”
“我请教功课。”方飞心虚地说。
“为什么我一个人扛纸架?”简真恼怒地看着肩上四个纸架。
“谁叫你临阵逃脱?”禹笑**愤难消。
“一帮小气鬼,”大个儿哼哼两声,东张西望,忽然两眼发直,“那是什么?”
一道天青色的流光急速飞来,停在方飞面前,光芒徐徐褪去,露出一枚龙形折纸。
“纸剑传书,”禹笑笑看向方飞,“应该是给你的。”
方飞摘下折纸,打开一瞧,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草字——
“苍龙方飞:
请来我的住所一叙。
苍龙天皓白。”
简真越过方飞的肩头边看边念,跟着大呼小叫:“哇,天道师找你干吗?”
附近的学生听见,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天道师住哪儿……”方飞话没说完,信纸挣脱他手,自行折叠,变回龙形,绕着他飞翔一周,径直向东飞去。
方飞跟着纸龙,不多时,来到一栋青瓦白墙的院落门前,斑驳的木门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皓庐”两字。
纸龙飞过墙头,把方飞撂在外面。小度者满腹疑惑,举起手来敲了敲门。
笃笃笃,门里有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吱嘎,门扇敞开一条缝隙,探出来一个奇怪的脑袋——深绿色的面孔上嵌了一对水绿色的眼珠,没有头发和眉毛,围绕头脸抽出许多细嫩碧绿的枝条。
方飞见怪不怪,可也忍不住倒退两步。
“您好!”怪人打开门,露出全身,长手长脚,压根儿就是一棵会走路的树木,它的眼珠灵活转动,好奇地打量方飞,“您是?”
“我是方飞,”男孩支吾说,“天道师……”
“九星之子!”树人两眼放光,伸出硬梆梆的大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抖动,“幸会幸会,我是树妖碧无心!”
“你好!”方飞被他捏得手痛。
“来吧,”碧无心热情地说,“天道师在等着你呢!”
方飞走进大门,迎面看见一个博物架,正对大门的位置搁放一个瓷质的古妆美人,白白胖胖,挥舞着袖子,咿咿呀呀地边舞边唱:“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瓷美人左边是一只青铜古鼎,上面兽纹狰狞。方飞还没走近,兽纹眼珠一转,嘴巴里发出铿锵有力的金属撞击声:“妖木碧灵,此乃何人?”
“苍龙方飞!”碧无心随口回答。
“九星共曜,乃是人乎?”古鼎惊讶地瞪着方飞。
“对!”碧无心笑嘻嘻说道,“老商鼎,你是不是又要作一首歪诗?”
“吾不做大雅久矣,”老商鼎清了清嗓子,“喈喈吾子,北斗芒芒,天降命尔身,正域彼四方,雷鼓渊渊,灵帜鹰扬,烈烈如火,则莫我敢遏……”
“老商鼎,”瓷美人被它带偏了调子,两手叉腰,大发娇嗔,“你没见我在跳《霓裳羽衣曲》吗?”
“靡靡微调,怎及我黄钟正始之音?”老商鼎摇头晃脑,“吾乐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
“滚开!”瓷美人翘起嘴巴,“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鬼!”
“贵妃姐姐说得对,”声音来自一个大肚细颈的青花瓷瓶,瓶肚上画着个青花美人,扭扭捏捏地挥舞团扇,“老商鼎太可恶了,天天号丧,害得我睡不着觉!”
唏聿聿,架子上层一匹羊脂玉马跳跃嘶鸣,跑到一副明光铠面前,铠甲翻身上马,高叫:“瓷贵妃,青夫人,谁又招惹你们了?”
“老商鼎!”两个女的齐声叫唤。
“本帅给你们出气!”铠甲跨着马跑了两圈,突然哀声叫唤,“完了,我怎么下去?”它左右瞧瞧,指着方飞说,“小子,把我弄到下层,本帅重重赏你。”
“得了吧!”碧无心冷冷说道,“甲将军,上次你把青夫人撞成了几十块,天道师还没跟你算账!”
“什么话?本帅骑术高超……”甲将军只顾着吹牛,冷不防玉马尥了蹶子,把它从马背上颠了下来,跌得四分五裂,两块腿甲在地上胡蹦乱跳,剩下的甲胄一边哀号,一边爬来爬去。方飞瞧得不忍,捡起腿甲放到胸甲面前。铠甲凑成一副,立马神气起来:“小子,你救了本帅,功劳有加,我封你当个帐前参将如何?”
“这个……”方飞挠头,“我没时间!”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男儿当浴血沙场、马革裹尸……”
“闭嘴!”碧无心把头盔摘下,塞进老商鼎里面,甲将军呜呜闷叫:“烂木头该死……”树精回头说道:“别理它们,这都是天道师从红尘里带来的小玩意儿,见了客人就爱胡闹。”
“红尘里的东西?”方飞恍然大悟,“难怪看起来眼熟!”
“天道师是红尘爱好者……”碧无心走进房屋,穿过一道门廊,忽听两个声音在客厅里说话,一个呱呱地说:“三张花妖牡丹。”另一个嘎嘎回应:“四张青眼蝠王……”
方飞正感纳闷,忽听脚边有人呱呱直叫:“当心你的脚,一对魑魅精邪,轮到你了……”
方飞低头望去,发现一张水晶造的小方桌。左边蹲着个足球大小的白色蛤蟆,嘴里叼着烟杆,两只小爪子捏了一叠纸牌;对面是一只金毛乌鸦,个头儿大过母鸡,一共长了三只爪子,两只支撑身体,一只捏着纸牌长在胸脯上面,它用嘴叼了两张牌丢在桌上:“一对夔龙!烂木头,哪儿来小傻瓜?”乌鸦火红的眼珠在方飞身上打转。
“呆头呆脑的,肯定是个新生,”白蛤蟆吐一口烟,抽出三张牌恶狠狠压下,“三张獍犸!”
“他是九星之子!”碧无心大声宣布。
“九星之子?”两个小怪物停下牌局,歪着头认真地打量方飞。
“这是虫老虎,”树精先指蛤蟆、再指乌鸦,“那是九阳君。”
“这人一副倒霉相,”虫老虎舔了舔嘴唇,“三张穷奇鬼虎!乌鸦嘴,你完蛋了?”
“我讨厌裸虫,”九阳君叼了三张牌,“三张帝江!哼,看你怎么办?”
虫老虎眨巴眼睛陷入长考,九阳君拍着翅膀招呼:“烂木头,来玩两盘妖怪纸牌?”
“没空!我要带他见天道师,完了还要做饭。”
“树精就是老实,”虫老虎气哼哼地抽出一张牌,“一张百头蛟龙!”
小怪物的纸牌跟扑克相似,只是规则不同。方飞看得入神,冷不防额头刺痛,不由哎唷一声,抬眼望去,一只金白色的马蜂在天上嗡嗡狂叫,个头足有麻雀大小,吓得他后退不迭。这时红光迸闪,一条长长的红舌头卷住马蜂,嗖地一下又缩了回去,虫老虎咕嘟吞下马蜂,若无其事地咂了咂嘴。
马蜂叮过的地方痛得要命。方飞伸手一摸,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肿包,硬梆梆,光溜溜,稍一触碰便倒抽冷气。
“虫老虎!”碧无心尖声大叫,“你又在屋子里养钦原?”
方飞快要痛昏了,肿包不住地膨胀,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忽听虫老虎低喝:“别动,弯下腰!”
方飞弯下腰,虫老虎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肿包,舔过的地方一片清凉,剧烈的疼痛潮水一般退去。方飞摸了摸,肿块居然消失了。
“你怎么能在屋子里养钦原?”碧无心又叫,“虫老虎,我要报告天道师。”
“多嘴多舌的烂木头,”虫老虎咕哝,“这件事乌鸦嘴也有份儿。”
“胡说,”九阳君连翻白眼,“我不承认!”
“你敢说你没吃?”虫老虎气急败坏。
“吃归吃,”九阳君振振有词,“我可没让你把它们放出来!”
“那是漏网的家伙!”虫老虎悻悻地说。
“反正我会报告,”碧无心还在忿忿不平,“你们居然伤害了九星之子。”
“算了,算了,”方飞好脾气地说,“碧无心,我没事,你别告发它们。”
“可是……”碧无心眨巴两眼,“好吧,我看九星之子的面子。”
“得了吧!”虫老虎不耐烦地说,“九星之子有什么了不起?”
“对呀!九星之子又不能吃!”金乌鸦叼出一张牌甩在桌面上,“一张狐神蓬尾!”
“唉!”虫老虎悔得眼都绿了,“我该先出羽圣黄鹓,不行,我要换牌!”
“去你的,老癞皮!”
两个小怪物在那儿扭打起来,碧无心甩开手脚,气呼呼向前走去。方飞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听见细微的厮杀声,掉头一瞧,发现声音来自墙上挂着的两幅书法长卷,仔细看去,两幅字乱七八糟,草书里裹着楷书,楷书里藏着草书,一个个上蹿下跳,正在那儿死命扭打。
草书一方,楷书一方,两边敌我分明,拿撇捺当刀剑,用横直为弓矛。楷书字多势众,几个字围攻一个草字。草字笔势锋利,刷刷几下把一个楷字分了家,偏旁找不着部首,歪歪倒倒地站立不稳;其他的楷字趁机扑上,抓住草字东拉西扯,扪成一条细细长长的墨线,爬来爬去得像条蚯蚓。
“这些字怎么回事?”方飞惊叫起来。
“嗐!”碧无心满不在乎地说,“王羲之的《黄庭经》又跟张旭的《古诗四帖》干起来了。”
“它们为什么打架?”
“字体不同,互相看不顺眼,天天吵架,吵不明白就开打。前两天杨凝式的《韭花帖》跟米芾的《寒光帖》打了一仗,《韭花帖》输了个精光,到现在都没复原。”碧无心在那儿唠唠叨叨,方飞却听得两眼发直:“这些字都是真迹吗?”
“每一幅都是真迹,”碧无心得意洋洋,“看见那一幅《兰亭序》了吗?它打架最厉害,字画里面无人敢惹。”
“这儿都是真迹?”方飞更加糊涂了,“红尘里的是什么?”
“赝品!”
“什么?”方飞几乎跳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红尘监察司专门干这事儿,发现谁的字画写出了神气,就用赝品偷偷换走。不然字画活了过来,还不把裸虫活活吓死?”
“什么叫写出了神气?”方飞困惑地问。
“写字画画的裸虫太过用心,无意中把元神写进了字画,这样的字画就会活过来。以前监察司失职,中华国出现过一个大事故:有个叫张僧繇的裸虫在寺庙里画了一条龙,刚一点上眼睛,墨龙就飞上了天;后来他又在墙上画鬼,结果寺庙里百鬼夜行,害死了好多裸虫。好在这些年用笔的裸虫越来越少,字画的事故也少了许多,可又出了些更麻烦的事情,有一种类似通灵网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互联网!”方飞接道。
“对!互联网上出现了一种‘活代码’,能让没有生命的东西活过来。”
“活代码?”方飞一头雾水,“你说人工智能?”
“不知道,”碧无心摇头晃脑,“这都是天道师告诉我的。”
楷字占了上风,一个草字寡不敌众,跳到一边的山水画里,闪进一片树丛,楷字穷追猛打,不慎砍倒了一棵柳树,画里风云突变,瞬间雷雨磅礴,将一堆文字浇成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墨团儿。
墨团儿狼狈鼠窜,逃进一张牧马图,撞上一条马腿,骏马吃痛,仰天嘶鸣,牧马人翻身上马,踩得文字七零八落,横撇竖捺到处乱飞。它还不过瘾,冲过山水图,杀入书法长卷,冷不防一个草字变成绊马索,把他绊倒在地,一群楷字围上来痛下毒手。
“碧无心,”天皓白的声音远远飘来,“出了什么事?”
“《黄庭经》跟《古诗四帖》打架,惹到了韩干的《牧马图》……”话没说完,一群马儿猛冲过来,杀入文字群里乱踢乱踹,碧无心忙又补充,“赵孟頫的《八骏图》和《饮马图》来帮《牧马图》,哦,苏东坡的《寒食帖》也冲过来了,噢,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来应战了,哇喔,好大一群人……字和画卯上了,我看一天一夜都打不完。”
“唔!”天皓白沉默一下,“我让你接的人呢?”
“他来了,”碧无心快走两步,伸手扯开一扇大门,“天道师就在里面。”说完甩手甩脚地走开了。
门里飘出一股浓重的机油味儿,方飞惊疑不定,跨进去一瞧,前方空间广阔,停了一架巨大的喷气式飞机。男孩使劲地揉了揉眼,怀疑自己回到了红尘。
“方飞,”天皓白的声音从飞机底部传了出来,“麻烦拿一下那个红色扳手!”
方飞愣了一下,留意到机翼旁边有一个工具车,上面堆放各种修理工具。他拿起扳手,不知所措,忽觉有人拉扯裤脚,低头看去,一只枯瘦的大手伸了过来,忙把扳手递上。大手接过缩回,跟着传来一串丁零当啷的声响,突然一股刺鼻的气味冲进方飞的鼻孔,褐黄色的机油从飞机下面流淌出来。
“天道师!”方飞闪身跳开,“您没事吧?”
“有事!”天皓白闷声闷气地回答,骨碌碌一阵响,老道师一身油污地从飞机下面滚了出来,狼狈的模样吓了方飞一跳,他结结巴巴地说:“天道师、您、您……”
“犯了个小错误,”天皓白黑乎乎的脸膛上眼珠乱转,“让你见笑了。”抽出符笔一扫,油污变成一缕缕黑气飘走,通身上下焕然一新,雪白的须发一尘不染。
“这个是……”方飞上下打量飞机。
“我的私人收藏!”
“您为什么……”方飞疑惑地盯着天皓白的扳手。
“为什么不用符法?”天皓白摇了摇头,“那也太乏味了!”他把扳手丢进工具车,“最好用裸虫的方式来解决红尘的问题。”
天皓白叼起烟杆,用笔点燃,悠闲地吐出一口烟雾,冷不丁说道:“我的笔在你身上?”
“你的笔?”方飞看向星拂,不防老道师符笔一挑,乾坤袋绳子解开,嗖地跳出一样东西,飞进他的手心。
“元气用光了吗?”天皓白注目原子笔。
“称心如意笔?”方飞大吃一惊,“这是龙夫人送给我的。”
“龙夫人?”天皓白想了想,“你说龙姬?”方飞愣了一下,点头说:“大家都这么叫她。”
“她很老了吧?”
“头发全白了!”
“别怪道者讨厌红尘,”天皓白叹了口气,“那儿的衰老和死亡总是太快太急!”
“您认识龙姬?”方飞忍不住问道,“她到底是谁?”
“她是伏太因的妻子,”天皓白举起原子笔,“这是她去红尘时我送她的礼物。”
方飞张口结舌,心中疑惑丛生。龙夫人是伏太因的妻子?她呆在红尘干吗?她怎么认识了爸妈?隐书又怎么落到她手里?隐书为什么选择了自己……
“这么说你是隐书主人啰?”天皓白坐在机翼上,翘起二郎腿,悠然地吐出一口烟,烟雾变成飞机,在机库里蹿来蹿去。
方飞的眼珠随着“飞机”移动,身子却比石头还硬。
“您……”方飞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您会读心术?”
“不会!”天皓白摇头。
“您、您怎么知道隐书在我手里?”
“因为‘定式’满分,”天皓白放下烟斗,神色严肃起来,“猜到这个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当然啰,前提是知道你见过龙姬。”
“魔徒!”方飞变了脸色,“影魔和鬼八方。”
“哦?”天皓白摸了摸胡须,“难怪无相魔会找上你。”
方飞心虚地看向四周,天皓白微笑起来:“别担心,这是我的私人领地。”
“隐书为什么选择我?”方飞说出长久以来的疑问。
“不知道,”天皓白目光幽沉,“可我猜想,如果隐书选择裸虫,你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一点儿什么。”方飞激灵一下,忙问:“发生了什么?”
“这得问龙姬,”天皓白顿了顿,“她是我们这个时代最聪明的女道者。”
“她失踪了,”方飞怅然若失,“隐书呢?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是一件天道器,木神勾芒和道祖支离邪共同创造的,”天皓白吐出一口烟气,“勾芒的初衷是创造一本无限待续书,任何符咒被创造出来都会记录在案。”
“跟《大抟炼术》一样?”
“对!勾芒死后,隐书落到支离邪手里,当他寂灭以后,隐书又多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天皓白低头沉吟,“第一是反咒,在隐书的正面写下一个符咒,翻到背面,就能找到破解这个咒语的反咒。”
方飞下意识看向左手,天皓白扫他一眼,接着说道:“第二是自由意志。隐书会选择主人、保护主人,更可怕的是它还能报复……”
“报复?”方飞瞪大双眼。
“如果我杀了你,隐书也许会选择我的敌人,”天皓白苦笑,“因为这个,发生过许多可怕的事。”
方飞沉默一下,问道:“上一代的隐书主人是谁?”
“伏太因!”天皓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谁杀了他?天宗我吗?”
“如果是天宗我,为了报复,隐书应该会选择龙姬。”
方飞倍感糊涂:“伏太因怎么死的?”
“他写了一道‘九星镇魔符’,把天宗我和许多魔徒困在了地底,”天皓白和蔼的脸庞微微抽动,“这道符应该写进了隐书。”
“天宗我死了?”方飞又惊又喜。
天皓白摇头:“如果他死了,魔徒为什么要寻找隐书?”方飞心头一沉:“他们想破解‘九星镇魔符’,救出天宗我?”
“没那么容易,”天皓白不紧不慢地说,“反咒和本咒能效相等。”
“什么意思?”方飞迷惑地看着老道师、
“‘九星镇魔符’是“重力符”的终极变咒,也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符咒之一。它的威力跟书写的难度成正比,需要无比强大的元神、近乎无穷的元气、不可思议的笔速,无与伦比的控制力以及……”天皓白停顿一下,“一丁点儿好运气!”
“天意?”方飞想起牡丹的话。
“你也知道?”老道师点一点头,“但这还不够!”
“还要什么?”
“视死如归的决心!”天皓白沉声说道,“这一道符咒的代价太高了,伏太因写成之后,元气耗尽,血肉成空,最终魂飞魄散、化为乌有。”他注目方飞,意味深长地说,“破解这样的符咒,需要同样强大的反咒,付出同样巨大的代价。”
“写出反咒的人会死?”方飞松一口气,“所以没人能释放天宗我。”
“那可难说!”天皓白的话让人难以捉摸,方飞忍不住问:“谁能释放他?”
天皓白取出罗盘看了看,答非所问:“该吃饭了,下午还要上课。”方飞呆了呆,小声说:“天道师,隐书的事您会告诉斗廷吗?”
“我还没想好!”老道师符笔一指,机库大门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