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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木巨灵的秘密
三大巨头睁开了双眼,浅绿色的眼眸深不可测,说话的是居中的虬髯巨头,它的目光凝注在方飞身上:“九星之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认识我?”方飞局促不安——巨头的目光给他很大的压力。
“苍龙方飞,”山羊胡巨头也开口说话,“我们留意你很久了。”
“会面提前了,”女巨头的声音十分动听,“可这并非好事。”
“我不太明白,”方飞满心糊涂,“你们到底是谁?阿琼不是说山都的主人要见我们吗?”
“它说得没错,”虬髯说道,“山都只有一个主人。”
“可你们有三个?”简真咕哝。
“我们三位一体,我们同气连枝,我们是一颗树上的三颗果子。”女巨头说道。
“噢,”灵昭呼出一口气,“如果我猜的没错,您们是传说中的人头果。”
“那只是一个绰号,并非我们的本名。”
“那么你们的本名是什么?”女道师困惑地望着三颗巨头。
“我叫木王!”山羊胡说道。
“我叫东君!”女巨头说道。
“我叫青主,”虬髯巨头顿了顿,“这也是我们共同的名字。”
“木巨灵!”众人齐声惊呼。
“是啊,”青主叹了口气,“木巨灵也是我们的绰号之一。”
“我们还叫老人星。”东君说道。
“也叫东方三圣。”木王接道。
“名字只是形式,”青主总结,“你们爱叫什么都行。”
“可是、可是,”大个儿结结巴巴,“你们不是在浮羽山吗?”
“那是一个假象。”东君说道。
“也是一个骗局。”木王接道。
“浮羽山只是躯壳,这儿才是我们的本体,”青主娓娓说道,“我有一神三识,他们各有一神两识,合在一起就是三神七识,也就是一个完整的元神。”
“青主大人,”灵昭深吸一口气,极力掩饰心中的震惊,“你们在这儿是为了镇压盘古吗?”
“聪明!”木王简短回答。
“八九不离十。”东君也很赞许。
“这太离奇了,”灵昭连连摇头,“从来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不,”青主说道,“有人想到了。”
“这就是你们来这儿的原因。”东君表情严肃。
“山都巢城严禁开放,”木王白眉低沉,“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青主无不悲伤地说。
“不光是我们……”东君语调含混。
“还有整个世界!”木王悲怆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头轰然震动。
咚咚咚,盘震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神殿,它一脸沮丧,抬眼望去,金脸比起先前涨大数倍,静静飘浮半空,刺眼的光芒淹没了盘古的神像。
“人呢?”天宗我的脸上无不讥诮,“别告诉我,夸父之王空手而归。”
“对不起,”老夸父目光下垂,“我们追到琼田,不知为什么,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琼田?”金脸小声说道。
“是啊,”盘震艰涩地说,“我失败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呵!”天宗我冷笑,“比起惩罚你,我更想知道你失败的原因。”
“我不知道,”盘震苦恼地捧着硕大的头颅,“我无法思考。”
“我知道,”天宗我漫不经意地说,“因为祂不让你思考。”
“祂?”盘震瞪眼望着对方,“祂是谁?”
“木巨灵青主,”金脸铿锵宣布,“万木之主,山都的创造者,支离邪的恩师,盘古巨灵命中的克星。”
“青主?”盘震茫然说道,“这跟祂有什么关系?”
“祂就在这儿,祂就在天狱星,”金脸声音尖刻、口若悬河,“祂是一根刺,祂是一个鬼,祂压在盘古的头顶,刺穿祂的元神,让祂动弹不得,让祂无法思考,让祂无可奈何,只能在宇宙中漫长地昏睡。”
“这说不通,”盘震连连摇头,“我在天狱星上活了几十万年,从没发现过木巨灵的任何踪迹。”
“因为支离邪玩了一个小小的把戏,”天宗我直视前方,“夸父盘震,看起来,你并不知道琼田的真相。”
“琼田?”盘震更加迷惑。
狐白衣走上前来,抖动符笔,绿光闪过,琼田的全息影像整个儿呈现在巨人面前——那是空中俯瞰的全景,拍摄者分明站在玉禾的顶端。
“我用‘隐身术’拍摄的,”狐白衣解释,“为此花了不少时间。”盘震歪着头打量片刻,摆手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奥妙。”
“这样更清楚,”狐白衣挥动毛笔,笔尖射出一束绿光,弯弯曲曲,按照一定的轨迹地把影像中的玉禾连接起来,盘震不自禁瞪大双眼,盯着绿光的轨迹,忽然脱口而出:“这是龙文!”
所有的玉禾都被连接起来,整座琼田就像一张雪白的纸笺,上面歪歪斜斜地写满了数百个龙文。
“数十万年来,玉禾的数量不增不减,即使有所损坏,也会原地重生,”天宗我幽幽地说,“夸父盘震,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没有,”盘震沉重地摇头,“玉禾也是我们的食粮。”
“食物蒙蔽了理智,这就是支离邪的把戏,”天宗我说道,“所有人都认为琼田是种植玉禾的地方,却不知它是‘须弥洞天术’的符印。这是一个了不起的道术,异想天开、妙不可言,它创造了一个巨大的洞天,足以容纳山都的王城,就在琼田的附近,所有人却视而不见。”
“什么?”老夸父半信半疑,“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得毁掉琼田。”
“没那么容易,”天宗我冷笑,“这个道术融合了支离邪的灵感和木巨灵的神力,不止创造洞天,还会守护琼田,要想摧毁它,需要同样强大的灵感和更胜一筹的力量。”
“灵感?力量?”盘震直视金脸,渴盼地问道,“您有吗?大魔师?”
“灵感已经有了,这些天我冥思苦想,找到了‘洞天符’的反咒;至于力量,土生金、金克木,盘古的伟力能让象蛇的元珠如虎添翼,最终摧毁琼田,把山都的巢城连根拔起。到了那时,盘古将重获自由,向紫微的道者实施最甜美的复仇。”
“噢!”盘震举拳向天,发出一阵狂吼,吼完之后,轰然跪倒,右手按胸,发自肺腑地说,“伟大的魔师,夸父族听从您的调遣。”
“仅有夸父是不够的,”天宗我轻轻摇头,“摧毁琼田只是第一步,想要攻克山都巢城,我们还要一支大军。”
“山都那些小不点儿,我能把他们一个个捏死。”盘震语带轻蔑。
“我曾经遭遇惨败,”天宗我目光幽沉,“夸父盘震,你知道我的教训是什么吗?”
“请赐教?”老巨人恭顺地低下头。
“不要轻视你的敌人,山都是木之子,拥有青主之力,木克土,它们天生就是夸父的劲敌,如果轻视它们,你将追悔莫及。”
盘震沉默时许,低声说道:“我的同类大多囚禁在幽都,天狱的夸父有限,无法集结一支大军。”
“世上不只有夸父,”天宗我顿了顿,“我的大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噢?”盘震茫然地望着金脸。
“别忘了,”秘魔提醒,“天狱的囚犯成千上万。”
“您要释放囚犯?”盘震恍然大悟。
“不是释放,是收编,”天宗我扬声说道,“他们被世界遗弃,为世人怨恨,在这个天外星球,饱受孤独和侮辱,如果点燃他们内心的怒火,你说将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成为最凶狠的战士,”夸父王两眼放光,“不过他们还缺少武器。”
“这个不用担心,”天宗我徐徐说道,“你去召集囚犯,到神殿前的广场集合。”
“是!”盘震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出神殿,大魔师注视它的背影,冷不丁说道:“带裴千牛过来!”
闻人寒和纪权把裴千牛拖了上来,天关星**的双脚拖过地面,留下两行猩红的血迹,他的骨骼支离破碎,软绵绵就像一摊烂泥。
“星官大人,”天宗我阴笑,“你还真是冥顽不化啊!”
“少说废话,”裴千牛嗓音嘶哑,满脸的血污遮不住倔强,“你最好杀了我。”
“死亡太容易了,”天宗我顿了顿,“我讨厌容易的事。”
“你已经赢了,”裴千牛神情悲怆,“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控制‘盘古之虱’,把一艘冲霄车放进来。”
“办不到,”裴千牛冷笑,“除了天道者的专车,任何冲霄车进出天狱,必须得到斗廷的许可。”
“它已经得到许可了。”
“撒谎,”裴千牛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那不可能,除非……”
“除非我在九大星官里有人!”
“他是谁?”
“应该说他们是谁?”天宗我不动声色,“我的信徒比起你想象中要多得多。”裴千牛像被抽干了元神,浑身发抖,两眼失神:“那不可能。”
“如果没有内应,我变成文彦青也很难通过审查,”狐白衣笑嘻嘻地说,“裴千牛,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对于这件事,裴千牛一直有所怀疑,可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这会儿越想越觉惊恐,伴随冷入骨髓的绝望。
“冲霄车要在天狱星着陆,需要三个星官的神印,其中一个必须是你。天关星裴千牛,我需要你的印可,保证我的冲霄车安全通过。”天宗我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会同意的,”裴千牛嘶声叫道,“我是星官,我的自由意志坚不可摧,不管你是谁,都不能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听说你有一个孙子,”秘魔插嘴,“叫什么来着,啧,裴言,正在八非学宫上学。”裴千牛眼角抽动:“你想用他来威胁我?”
“别说那么难听,”狐白衣笑笑,“我只是提醒你。”
“上一次战争我失去了儿子,这一次战争我也不害怕失去孙子,他为紫微而死,我会为他骄傲。”
“铁石心肠的老家伙!”秘魔啧啧连声。
“裴千牛,你勇气可嘉,”天宗我漫不经意地说,“但你错估了形势。”
“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天关星倔强地拧起脖子,“我死也不怕。”
“星官的自由意志,来自天道者植入你们脑子的符印,”天宗我笑了笑,“符咒可以种下,当然也能取出来。”
裴千牛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悸,嘴里仍然硬朗:“我脑子里的符咒是由四个天道者一起种下的,你的力量不可能胜过他们。”
“你对道术有些误解呢,天关星,”金脸像一只章鱼,绕着裴千牛悠然地飘浮,“道术的强弱不是力量的大小,而在于灵感的高低。别忘了我是谁,我是大魔师天宗我,我的灵感凌驾于所有天道者之上。”
“我不信……”裴千牛口气虚弱。
“是吗?”金脸猛然暴涨,数十根尖刺蜿蜒而出,分从不同角度,深深刺入老者的头颅。
“噢!”裴千牛发出非人的惨叫,持续了足有十秒,脑袋下垂,昏迷过去。
又过了五分钟,尖刺抽了出来,就像虚无的影子,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碎片似的灵光附着在上面,白的像雪,黑的像夜,青的像是朗朗晴空,红的触目惊心,如同涔涔流淌的鲜血。
冷白的气流直扑头脸,裴千牛哆嗦一下,缓缓张开双眼,但见人影晃动,狐白衣的面孔凑了上来。
“嗐!”狐妖笑着招呼,眼里奇光暴涨。
裴千牛心头一迷,想要闭眼,但已来不及了,秘魔的神识单刀直入,天狱长脑子一空,意识渐渐模糊……
三圣堂里格外空旷,巨头们的声音在里面久久回荡。沉默了一会儿,方飞忍不住说道:“我有一些疑问。”
“我们知道你想问什么。”木王说道。
“那可说来话长。”东君接道。
“这要从紫微的诞生说起,”青主望着门外的星空,“紫微是由土巨灵盘古和水巨灵海若共同创造的,它们的出现意味着‘巨灵纪’的开始。巨灵从何而来,我们也不清楚,我们拥有少许烘炉倒塌的记忆,可也支离破碎,总是模糊不清。
“盘古缔造了陆地,海若创造了海洋;前者想要更多的陆地,后者想要更多的海洋,为了争夺地盘,它们相互争斗,结果盘古占据上风,地块疯狂膨胀,山峰高耸万里,海洋大幅萎缩,惨被挤到了一隅。危急关头,海若创造了我们,数以亿计的树木从大海里出现,没日没夜地在大地上行走。盘古的扩张受到了抑制,不满和怨恨不断地累积,最终孕育出了金巨灵象蛇。象蛇贪婪狠毒,冷酷无情,毁灭和破坏是祂的天性,祂从地心深处钻了出来,向着我们大举进攻。无数的森林被祂摧毁,为了对付象蛇,我们被迫创造了火巨灵羲和,可是……”青主忽然陷入沉默。
“火巨灵背叛了我们,”东君的声音充满了伤感,“祂天性暴虐,任意妄为,只想把见到的东西统统烧毁。为了阻止祂,我们和海若向祂发起了进攻,羲和遭到挫败,加入了盘古和象蛇,我们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可是为了生存,只有苦苦支撑。战争漫长而又残酷,山河巨变,森林燃烧,海水蒸发,火光冲天……战斗产生了大量的气体,其中饱含巨灵的元胎,金木水火土——五种元胎相生相克、分分合合,不断地循环变化,最终孕育了风巨灵鲲鹏。”
“鲲鹏的诞生标志着‘巨灵纪’的结束,”木王接着说道,“在祂之前,紫微只有巨灵,在祂之后,更多的生灵开始出现。”
“为什么?”方飞忍不住问。
“因为变化,”青主娓娓说道,“鲲鹏拥有变化的能力,它上天入海,到达紫微每一个角落,它掀起的大风让所有的一切发生了变异。巨灵的躯体分化脱落,变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神龙最先出现,再是大大小小的妖怪,接下来,夸父、山都、猫鬼、火精、鲛人、英招也先后涌现,其中英招来自鲲鹏本身,足见当时的变化何等激烈,就连鲲鹏自己也无法控制。这是紫微历史上最神奇的篇章,我们称之为‘嬗变纪’。嬗变纪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新生的万物布满了星球,因为它们都来自巨灵,大大削弱了我们的力量。每一个巨灵都变得虚弱,力量不足先前的百分之一,为了应付剧变,我们偃旗息鼓,整个“嬗变纪”都没有交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弱小的种族悄然出现,最终改变了世界的命运。”
“道者吗?”简真忍不住插嘴。
“不!”青主徐徐摇头,“那时没有道者、只有人类,在所有的种类里面,你们是最后出现的一个。人类的出现标志着‘嬗变纪’的结束,因为在那之后,紫微再也没有出现过重要的种类。
“鲲鹏耗尽了力量,祂潜入大海,沉睡了数千年。盘古、象蛇和羲和恢复了元气,重新挑起了战争,这一次,新生的种类都被卷了起来,它们听命于不同的巨灵,满世界到处征战。紫微进入了一个混乱残酷的时代,我们称之为‘祸乱纪’。”
“比起别的种族,人族肉身脆弱,可是拥有完美的元神,没有任何生灵可以相比,如同渺小的种子,注定长成参天大树,”东君喟然叹息,“可是完美总有代价,越完美的东西越容易消失,好比绝美的花朵,还有绚烂至极的晚霞。”
“花朵容易凋零,晚霞很快消散,”木王接着说了下去,“鸿蒙赐给人类完美的元神,却只给了他们短暂的生命。如同恒星的爆发,只有最短的时间里把最强大的力量释放出来,才能迸发出宇宙中最炫目的闪光。”
“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人类并不知道如何释放这种力量,你们怀抱稀世的珍宝,自己却始终蒙在鼓里,”青主的声音充满怜悯,“你们在乱世中流浪,就像草叶尖上的露水,忽生忽死,朝不保夕。为了苟全性命,你们依附其他强大残忍的种族,饱受奴役和驱使。你们太弱小了,所有强大的力量都忽略了你们,直到一个人族的婴儿被遗弃在森林里,遇上了一个痛失儿子的女山都阿姆。当时树上龙雀云集,发出‘支离邪、支离邪’的叫声,阿姆认为这是一个吉兆,她把婴儿称为‘支离邪’,破天荒把他带回了山都巢城。”
“我们见到了支离邪,”东君接着说道,“第一次意识到人类的潜力。”
“那一瞬间,从这个婴儿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和平。”木王说道。
“支离邪的诞生,意味着‘祸乱纪’的结束,”青主声如洪钟,“道者的纪元从此到来。”
“支离邪有许多神奇的传说,可他并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东君娓娓说道,“他在山都巢城长大,但从牙牙学语,就一直呆在我们身边。我们既是父母也是老师,我们开启了他的灵窍、启迪了他的智慧,把无数世代积累的知识传授给他,教他如何控制元神、如何与别的种族交往,博采众长,融会贯通。没错,他悟道的那天,北斗九星大放光明,可是没有我们的帮助,支离邪的道术也是无源之水。”
“这才是真相,”吕品吹一声口哨,“我总觉得‘拜斗’这种事情太过夸张。”
“‘祸乱纪’的根源在于三大巨灵,要想结束混乱,必须挑战祂们,”青主说道,“道者崛起以后,象蛇首先感到威胁,祂向道者发起了进攻,羲和与盘古也先后加入。我们和海若站在了道者一边,经过反复较量,支离邪先后制伏了象蛇与羲和,可他无法制伏盘古,盘古与紫微同化,只要留在紫微,它就不可战胜。战争旷日持久,道者伤亡惨重,支离邪无奈之下,付出巨大的牺牲,集中所有的力量把盘古从紫微剥离出来,让它变得虚弱,把它流放到太空。我们受支离邪所托,蜕去了躯壳,扎根在盘古身上,直接压制元神,让祂陷入了长眠。”
“流放了盘古,战争才算结束!”东君叹道。
“流放盘古的事我们知道,”灵昭不胜迷惑,“可是你们扎根盘古的事迹为什么没有记载?”
“支离邪抹杀了这件事,”青主顿了顿,“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为什么?”
“流放盘古是制服祂的关键,但也孕育着巨大的风险。”木王说道。
“如果盘古醒来,将会发生什么?”东君反问。
“它会不断膨胀,改变自身的质量,从而接近紫微,最终一头撞上。”青主回答。
“那将是一场浩劫,无数的生灵将会灭绝。”木王说道。
“天啦!”灵昭轻轻捂住嘴巴,其他人也是相顾失色。
“别担心,”东君说道,“只要我们还在,浩劫就不会发生。”
“如果没有我们,盘古就会苏醒。”青主说。
“可是我们也有弱点,没有海若的帮助,象蛇和羲和都能伤害我们。”木王说。
“海若不肯来这儿,”东君黯然说道,“土克水,它对盘古怀有恐惧。”
“有人想要释放盘古,首先就会对付我们。”木王说道。
“谁会释放盘古?”简真大声嚷嚷,“那不是疯了吗?”
“那个人已经来了,”青主幽幽说道,“带着象蛇的元珠。”
“天宗我?”方飞失声叫道,“他是冲你们来的?”
“这也太离谱了,”吕品小声咕哝,“那个疯子。”
“支离邪是对的,”东君微微苦笑,“他从不相信永久的和平,更不相信自己的同类,他说世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反者道之动,一切的事物都会走向反面。”
“魔徒就是如此,”木王说道,“为了获得力量,道者创造了吞噬自己的怪物。”
“为了保护我们,最好隐藏我们。”东君说道。
“这是支离邪的主意,”青主哀叹,“可他还是失算了。”
“这不合理,”天素冷不丁开口,“释放盘古对天宗我有什么好处?”
“对呀!”大个儿来了精神,“对他有什么好处?”
“看来你们还不明白魔徒的本质。”木王说道。
“魔徒和道者不可并存,”东君说道,“魔徒的崛起意味着道者的灭绝。”
“盘古冲撞紫微,大多数道者都会死去,”青主说道,“比起发动战争,这样更加省事。”
“这只是目的之一,”木王顿了顿,“天宗我最烦恼的是什么?”
“九星镇魔符……”灵昭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解除‘九星镇魔符’有两个办法,”东君说道,“第一,从隐书里找出反咒。可是对于这样强大的符咒,反咒的力量必须与符咒相当,也就是说,书写符咒的人不但要有伏太因的力量,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样的人目前并不存在。”
“第二就是释放盘古,”青主语调低沉,“‘九星镇魔符’是一道重力符,盘古能够控制任何重力,如果祂回到紫微,就能化解‘九星镇魔符’。”
“盘古又不是一条狗,”天素锐声说道,“祂凭什么听天宗我的?”
“如果天宗我得到我们的力量呢?”东君反问。
女孩愣了一下:“什么意思?”木王说道:“从未有人降服过鲲鹏,天宗我却做到了,他是比肩支离邪的天才,他困在镇魔坑只是一个意外,这样的好运气道者不会再有第二次。如果他能降伏鲲鹏,那么他一定有办法制服我们,再用我们和鲲鹏来降伏盘古,用盘古降伏海若……最终控制六大巨灵,走出‘万象归一’的关键一步。”
“这只是猜测,”天素倔强地说,“他未必能够成功。”
“他会成功的,”方飞开口说道,“天宗我极其狡猾,他能释放盘古,就一定能够控制祂。”
“胡说,”冰山女两眼出火,“你对他又了解多少?”
“我被他附身过,”方飞平静地说,“他帮助我赢下了‘降妖猎怪’。”
天素一时语塞,她在“降妖猎怪”输给的不是方飞,而是天宗我,作为大魔师手下败将,她无力反驳方飞的结论。冰山女又气又急,瞪了男孩一眼,恨恨别过头去。
灵昭有些尴尬,冲方飞歉然苦笑,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抬头说道:“青主大人,您是最有智慧的巨灵,您有办法阻止天宗我吗?”
“我们尝试过,”东君摇了摇头,“可惜失败了。”
“象蛇元珠一来,我们就察觉到了,”木王说道,“可是我们受到符咒干扰,无法判断是谁携带了元珠。”
“我们派出了垢蛆,”青主注视方飞,“想要消灭元珠的携带者。”
“垢蛆是你们支使的?”男孩的右腿一阵虚软。
“垢蛆是我们的触角和耳朵,它们遍布天狱星,监视盘古和夸父。”东君说道。
“它吃掉了我的腿。”方飞小声咕哝,可是没有瞒过木巨灵的耳朵,木王说道:“你应该感到庆幸,我们的初衷是消灭所有人。”
“所有人?”方飞直觉背脊发冷,“所有的囚犯和看守?”
“对,”青主点点头,“世界的存亡和数十条人命,你会选择那一个?”方飞大感为难,纠结了一会儿,抿了抿嘴说:“我不知道。”其他人看着他神气古怪,眼里分明透露出自己的选择。
“我们选择了拯救世界。”东君毫无愧色。
“我们失败了,”木王叹气,“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我们得到了你的腿,”青主意味深长地说,“苍龙方飞。”
“是啊,”男孩悻悻说道,“希望它味道不错。”
“你误会了,”东君笑了笑,“通过这条腿,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你。”
“了解我?”方飞不胜疑惑,“了解我什么?”
“你的独特之处。”木王说。
“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青主说道,“你是唯一可以阻止天宗我的人。”
“这太荒谬了,”天素忍不住说道,“就凭一条断腿?”
“别小看我们,”东君望着女孩眸子幽深,“我们是世界的眼睛,但从天地开辟,我们就在观察这个世界,我们见证过漫长的过去,也能预见遥远的未来。”
“我们从一个婴儿身上预见了的道者的崛起,也能从一条断腿上发现许多有趣的信息。”木王说道。
“这条腿里有血有骨,还有元神活动的印记,”青主说道,“苍龙方飞,透过骨血和元神,我们知道了你的过去,你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智慧、决心和奇迹共同创造的结果。”
“你是天生的御神者。”东君连珠炮说道,“你和天宗我拥有同样的能力。”
“你是隐书的主人,伏太因之魂在为你燃烧!”木王接着说道。
“三圣堂”里安静得如同深夜的墓地,除了灵昭,其他三人呆柯柯望着方飞,就像三个失了魂儿的僵尸。
“这个,”吕品使劲挠头,“方飞,这都是真的吗?”方飞迟疑一下,无奈点了点头,简真一声怒吼,捏住他的脖子狠命摇晃:“你有隐书,好哇,所以你得了定式满分?”
“那又怎么样?”方飞挣脱他的魔爪。
“卑鄙,”大个儿尖声高叫,“用隐书来作弊,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嗐!”吕品肘了简真一下,“你有隐书会不会作弊?”
“当然不会!”简真挺胸凹肚,“我会报告斗廷。”
“哇喔,大公无私。”吕品颇为意外。
“对呀!”大个儿不屑地撇了撇嘴,“身为隐书主人,我可以免试进入八非学宫。”
“做梦!”吕品跳起三尺,一个暴栗子敲得简真嗷嗷惨叫。
“哼,”天素把头扭向一边,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一群白痴。”
方飞沉默一下,抬头直视巨头:“你们还知道什么?”
“你的身世。”木王说道。
“我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你认为呢?”青主反问。
“我的身世很简单。”
“恐怕没那么简单。”东君接道。
“什么意思?”方飞无由紧张起来,握住的拳头手心冒汗。
“我们不能告诉你,”木王严肃地说,“那会改变世界的命运。”
“这跟世界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青主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谨慎从事。”
方飞瞪视祂们一头雾水,半晌说道:“除了垢蛆,‘丙离国’也是你们捣鬼?”
“对!”东君坦然回答。
“在我脑子里说话的也是你们?”
“对!”木王说道。
“所以……”方飞苦涩地说,“搜集‘天道师’的元神也是一个骗局?”
“这样才能获得你的信任,”青主理直气壮,“信任有利于我们的试验。”
“试验?”方飞心火上蹿,“你把这个叫试验?”
“因为一切都是未知,”?青主平静地说,“我们不确定你能否进入‘丙离国’,也不知道你能呆多久。”
“‘丙离国’到底是什么?”疑问接连不断,方飞仿佛走进了无解的迷宫。
“我们三个的梦境,由我们的元神创造出来,”东君说道,“最初创造它是为了山都,天狱星的日子太过单调乏味,为了安抚山都,我们创造了这个国度,调剂它们的身心,淬炼它们的元神。山都是我们的孩子,进入‘丙离国’就像回家一样,可对其他的生灵,进入这个国度没那么简单。”
“进入‘丙离国’,意味着你跟我们的元神融为一体,”木王说道,“那样一来,我们就能帮助你突破道术的极限。”
“断腿是你的一部分,跟你拥有微妙的联系,”青主说道,“我们使用一个法术,利用断腿找到了你,联结你的元神,让你进入了‘丙离国’。”
“按照我们的计划,”东君说道,“进入‘丙离国’能让你尽快完成‘制御五行’,和天宗我争夺‘象蛇元珠’的控制权。”
“争夺‘象蛇元珠’?”灵昭倒吸冷气,转眼看向方飞,后者一脸茫然,根本没有明白巨灵的意思。
“我们失败了,”木王沮丧摇头,“你进步太慢,连最重要的‘金化身’也没学会。”
“即使完成‘制御五行’,还是远远比不上天宗我,”青主长叹一声,“我们输给了时间,战争一触即发,巢城危在旦夕。”
灵昭想了想,又问:“天宗我还有多久动手?”
“快了,”东君闷声回答,“他正在组建军队。”
“军队?”灵昭一愣,“哪儿来的军队?”
“天狱的囚犯,”木王说道,“他们都会变成魔徒。”
灵昭手脚冰冷,思绪变成了笼中的困兽,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任何奇计妙策。大魔师机关算尽,可说无机可趁,望着青主的愁容,她也仿佛回到了地牢,心中只有绝望,看不见任何曙光。
“下面该做什么?”天素一如既往,冷冰冰话中带刺,“傻坐着等死吗?”
巨头沉寂片刻,东君开口说道:“你们休息一下,养好伤,换身衣裳。”
“有吃的吗?”简真的问题不合时宜,惹来其他人一顿怒视。
“应有尽有,”木王点了点头,“这是你们最后的好时光。”
“一旦战争来临,你们将无路可走。”青主声音轰鸣,让所有人的心情跌落谷底。
广场上鸦雀无声,囚犯们惊恐地望着裴千牛。天关星浑身是血,就像蝴蝶一样钉在神殿的门楣上,两眼俯瞰众人,眼珠浑浊不清。
夸父昂首阔步,穿过密匝匝的人群,把两个多嘴多舌的囚犯踩成了肉饼,庞大的阴影从人头上方掠过,犯人们噤若寒蝉,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认识我吗?”金脸冉冉升起,饱吸星月光芒,变得明亮刺眼。
广场上掀起细微的声浪,人人瞅着夸父,不敢胡乱出声。
“我是天宗我!”这一句如同天降雷霆,霎时让人群失去了控制,惊呼声响成一片,有人想要逃走,却一头撞上了高高耸起的息壤。
“别害怕,”天宗我的声音拥有魔力,让炸锅的人群陷入了沉寂,“这儿出现的只是我的幻象。”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人人都感觉他在注视自己,无不心惊肉跳,不敢跟他正眼相对。
“正如你们看到的,”金脸飘到裴千牛身边,“我们已经控制了天狱。”
广场寂静如死,天宗我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成为魔徒,二是成为食物。”
台阶下响起吸气的声音,每个人的眼中先是惊恐,跟着流露出强烈的挣扎。
“时间不多,必须马上做出选择,”天宗我漫不经意地说,“选一的留在广场,选二的请到我这儿来。”
气氛一下子落到冰点,人们面面相觑,试图从别人脸上得到答案,可是他们见到的只有恐慌和迷茫。
人群微微骚动,一个人挤了出来,沉默地踏上了神殿的阶梯,回头扫视人群,表情庄重而又严肃。
“轩辕光雄!”天宗我呵的一笑,“你挺有种!”
“我是一个道者,”轩辕光雄看他一眼,“我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都是道者。我听着伟大道者的故事长大,在八非学宫接受教诲,学习成为正直无私、光明磊落的人。很可惜,我没能成功,因为私欲和怨恨,我受到了惩罚,在天狱度过最艰难的时光。但我并不怨恨这个世界,我渴望变成更好的人,回到紫微跟家人团聚,我一直为此努力,从未感觉后悔,因为我是一个道者,伟大道统的继承者。我们经历了无数劫难,正义总能战胜邪恶,乌云遮不住太阳,北斗九星永放光芒,正如我是一个道者,生来如此,死也如此。”
人群躁动起来,更多人走到轩辕光雄身边,前前后后约有三十来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来自玄黄党和青冥会。他们神情悲壮,目光越过人群,锐利冷静,不可动摇。
“还有人吗?”天宗我徐徐开口。许多人低下头去,可是再也无人出列,轩辕光雄轻轻摇头,心里有些失望。
“我欣赏视死如归的人,”天宗我笑容阴狠,“可惜死亡并不容易,你们不会死,也不会活,只会变成一堆血肉,无知无觉,腐烂发臭。”
“放马过来!”轩辕光雄双手合拢,身前燃起火光,其他人也纷纷召出化身,冰刺、藤蔓无中生有。
“吃掉他们!”天宗我冷冷说道。
因为血礼不足,刚入魔的看守和囚犯还没有完成第一次噬元,整个人就像一个无底的大洞,饥渴难耐,空虚无比,听到大魔师的命令,如同饿昏头的鬣狗,纷纷嚎叫着冲了上去。
轩辕光雄直视魔徒,正要抵挡,忽然浑身发紧、手脚僵硬如石。他心头一沉,转眼扫去,正与狐白衣的目光撞个正着,秘魔的俊脸笑容洋溢,如同天真的孩童审视脚下的蚂蚁,没有一丝邪恶,只有戏谑的狂喜。
“摄神术……”轩辕光雄念头闪过,狂暴的力量将他掀翻在地,数张扭曲的面孔在他眼前晃动,出离的剧痛贯穿了身体,四肢百骸如同落入巨人的手心,猛烈地挤捏之下,元神一点点向外流出。
痛苦超出了想象,意识迅速模糊,轩辕光雄两眼望天,星光进入瞳孔,点燃最后的念头——
“天佑紫微……”他话一出口,就被扑来的魔徒淹没了。
拒绝入魔的囚犯无一幸免,魔徒吸光了元神,一一向后挪开,它们瞪着充血的双眼,意犹未尽,贪婪地舔着猩红的嘴唇。
囚犯目定口呆,数千双眼睛盯着台阶上皱巴巴的躯体。躯体蠕动一下,慢慢舒展开来,跟着四肢着地,一顿一顿地爬了起来,脸色煞白,两眼无神,直勾勾盯着前方,就像一堆粗制滥造的泥像。
“来了吗?”金脸抬眼望天,虚空中传来尖锐的啸响,众人循声望去,一辆冲霄车俯冲直下,因为速度太快,精白色的车身灼热发亮,隐隐闪耀红光。
人群惊慌四散,冲霄车来势不减,行将撞上地面,猛地一顿,轻飘飘停在半空,灵巧地转了半圈,像是一片落叶,带着灼热的气浪降落在广场上。
囚犯望着飞车,无不屏息凝神,这辆车比起押送犯人的囚车大了一倍,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标记。沉寂了数秒,噌的一声,舱壁无声洞开,露出浑圆的车门。
人群里闪出几道人影,旋风般冲向车门。多数囚犯打心底不愿意入魔,可又没有勇气出头,忽见飞车降落,突发奇想,打算劫车逃生。
当先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快手快脚,纵身冲到门前,不及跨入,忽然腥臭扑鼻,车门里蹿出一个巨大的蛇头,两米见方,疙疙瘩瘩,嘴里獠牙交错,黄澄澄的眼珠有如两盏车灯。
“肥遗……”见识广博的囚犯惊叫起来,青年男子魂飞魄散,刚要退缩,肥遗向前一蹿,他的上身消失在蛇嘴,男子发出沉闷的惨叫,肥遗脑袋朝天,咕噜一下把他囫囵吞下,跟着瞪大双眼,扫视车前的囚犯,目光所过,囚犯浑身冰冷,两腿发软,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嘶……”肥遗忽然张嘴,惨绿色的妖火冲出喉咙,势如火焰喷枪,扫过十米方圆,接近飞车的囚犯来不及惨叫,全都被烧成一团黑灰。
“嘶!”肥遗又是一声怪叫,奋力一蹿,从车里挤了出来。它的躯体异常庞大,通身的鳞甲就像苍白的骸骨,当它张开六扇翅膀,比起飞车还要高大一倍。
“嘶!”肥遗冲天怒啸,尖锐的声音如同剧毒的尖刺,囚犯们头痛欲裂,纷纷捂住耳朵。
“古煞!”车舱里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别闹了!”
肥遗闭上嘴巴,徐徐扇动翅膀,黄澄澄的眼珠落到金脸身上,眼神畏缩一下,收起翅膀,垂下头颅,失去了狂暴的气焰,如同一尊苍白的雕塑。
“肥遗王古煞……”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天啦……它不是死了吗……胡说,它活得好好的……”
黑影晃动,一个人从车门里跳了出来,长发及肩,袖管向下,光溜溜的脸上眼珠乱转,看见金脸,低头欠身:“魔师大人!”
“鬼八方,”天宗我脸色阴沉,“我说了多少次,让你管好这些畜生。”
“它可不是普通的畜生,”鬼八方舔了舔嘴唇,,“它可是肥遗之王,为了把它弄到这儿来,费了我好大的工夫。”
“得了吧!”另一个声音从车舱里飘出,一个高挑枯瘦的男子大剌剌走了出来,“要不是我用‘心蛊’安抚它,这家伙早把冲霄车掀翻了。”
“祝蜚蠊,你还要不要脸,”鬼八方瞪视枯瘦男子,“你什么时候用了‘心蛊’,我怎么没看见?”
“看见了不算本事,”男子面皮扯动,细长的眼睛闪烁冷光,“别忘了,我可是‘虫魔’,我养的虫妖你一辈子也没见过。”
“好哇,”鬼八方两眼出火,声音却变得柔软,“我倒想见识一下。”
祝蜚蠊笑了笑,刚要开口,忽听天宗我说道:“够了,废话真多,”他顿了顿,“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鬼八方答道,“八千支符笔,三千副宝甲,五千件羽衣……”天宗我忽然打断他:“我要的‘饕餮吞天甲’呢?”
“带来了!”鬼八方把头一甩,长舌头飞进车里,拖出一口深青色的箱子,箱子飞到天宗我面前,金脸审视片刻,开口说道:“盘震。”
“什么事?”老夸父缓步走来。
“带上裴千牛和狐白衣,把这副铠甲交给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盘震疑惑道,“谁呀?”
“地牢里的囚犯!”天宗我说道。
“地牢?”盘震更加困惑,“那儿还有人吗?”
“有的,”金脸闭上双眼,“我感觉得到!”
“好吧!”老夸父把裴千牛摘了下来,拎在手里走进神殿,“跟我来。”
狐白衣拎过箱子,正要跟上,忽听天宗我冷冷说道:“别大意,那家伙关得太久了。”
“天知道他变成了什么鬼样子,”鬼八方目光阴沉,“当年他就是个疯子,疯起来连魔徒都吃。”
“对呀,”祝蜚蠊轻哼一声,“这种疯子,顶好把他关到死。”
“没事儿,”狐白衣快活地打了个响指,“我最喜欢疯子,我们都是同类。”
“得了吧,”鬼八方嘶嘶尖叫,“他会拧掉你的头。”
“是么?”狐白衣捏住下巴,用力向左一拨,脑袋滴溜溜转了两圈,但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就像熟透的果子从脖子掉落下来。狐白衣稳稳接住,托在手里,笑容可掬,嘴巴一开一合,口气轻松俏皮,“把头拧掉这种事,我可不用别人动手。”
断掉的头还能说话,惊得众人目定口呆,望着那颗头颅,直觉头皮发炸。
“嗐!”盘震在远处催促,“你还等什么?”
“来了!”脑袋话没说完,又被狐白衣放回原处。秘魔拎着箱子,一摇一摆地走到巨人身前。盘震望着神像,叽里咕噜念一通咒语,法杖用力一顿,两人脚底陷落,身子极速下坠。
过了良久,落到地面。狐白衣一面抵抗重力,一面东张西望。前方光芒忽闪,勾勒出盘震庞大的影子。老夸父通身发光,如同一根移动的灯柱。
“果然是个鬼地方!”狐白衣跟着盘震走了一会儿,夸父停了下来,侧耳聆听片刻,高高举起法杖,杖身强光喷薄,照亮了一扇宏伟的金门。
“他就在里面,”盘震冷冷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
“如果他要杀我,你会救我的吧?”魔徒笑眯眯地望着巨人。
“我谁也不帮,”老夸父一句一顿,“我顶多把你的尸体带回去。”
“无情无义!”狐白衣打个响指,裴千牛应声抬起头,两眼直视前方,其中空空如也。
“裴千牛,”狐白衣嘴角含笑,目光注入他的瞳孔,“打开这扇门!”
盘震放手后退,裴千牛双脚落地,如同行尸走肉,走到金门之前,右手按在门上,嗓子里发出含混的呓语。
猝然间,他的手下涌出明亮的乌光,如同淡淡的墨汁,顺着金门上的纹路飞快的流淌,所过之处,金门上的龙文灼亮发红,伴随轰隆隆的异响,金门向后挪开,露出一道窄缝。
“后退!”狐白衣一挥手,裴千牛步子蹒跚,退到盘震身边。
“御物凌空!”狐妖挥舞毛笔,吱嘎嘎一阵响,金门大幅敞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面幽寂无声,没有生命迹象。
“死了吗?”狐白衣回头看了盘震一眼,冲着门洞嚷嚷:“有人吗?”
还是无人应声,狐白衣写出一道“燃灯符”,信步走到门前,笔尖向前探出,试图照亮牢房。
嗤,符灯熄灭,冷风如刀,狐白衣躲闪不及,一道黑影撞在他身上,啪,狐妖就像一个气泡,破灭消散,无影无踪。
黑影愣怔一下,可是速度不减,好比失了控的卡车冲向夸父。
笃,盘震法杖拄地,引力暴增,裴千牛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
“呵!”黑影腾空跳起,右拳蹿出,砰地击中夸父的左胸。
盘震身躯摇晃,居然后退两步,法杖划过地面,留下深深的印痕。黑影翻身落地,伸手抓向裴千牛,忽然他僵住了,肩膀上多了一只温软的手掌,耳边传来狐白衣的小声:“你好哇,皇师明。”
皇师明转身挥手,可是空空如也,狐妖的声音依然在他身后:“我是狐白衣呀,你不认识我啦?”
皇师明低声咆哮,连转三圈,也没捞到一根汗毛,忽听一声暴吼,盘震跨步赶到,左脚大力踹出。皇师明下意识双手格挡,忽觉臂骨欲裂,通身向后飞出,他临危不乱,半空中拧转腰身,双脚尽力一撑,当的踹中金门,化解夸父的巨力,一个跟斗翻身落下。
“嘿!”盘震沉喝一声,刚要追击,忽然白影闪动,狐白衣拦在前面,冲它摆手说道:“等一下。”
他扬起毛笔,“燃灯符”大放光明,皇师明的身影从黑暗里浮现出来,相比息壤化身,魔徒瘦骨嶙峋,肌肤惨白发暗,头发稀稀拉拉,花白的胡须垂到胸前。尽管营养不良,可是当他站立起来,身躯仍比常人高大一倍,他的表情出奇的冷漠,干枯的脸皮紧贴着颧骨,眼窝凹陷下去,里面绿光幽深。
嗖嗖嗖,皇师明的脚下、背后长出无数粗长的藤蔓,如龙如蛇,在黑暗中卖弄形影。
“慢着!”狐白衣连连摆手,“我们是来救你的。”
“救我?”嘶哑的字眼儿从魔徒的嘴唇间挤了出来,“为什么?”
“大魔师让我来的。”
“大魔师?”皇师明的眼神微微恍惚,敌意无形间削弱不少,“他还活着?”
“对!”狐白衣笑了笑,“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皇师明的双眼猛地炽亮,双拳紧紧收拢,指节咯崩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滔天巨浪,一字字问道:“我怎么信你?”
“真麻烦!”狐白衣把手里的箱子扔出,“给你。”
皇师明疑虑重重,后退一步,任由箱子摔在地上。啪,箱盖向外弹开,强光喷薄而出,照得他的面孔一片金紫。皇师明死死盯着箱内,似乎难以置信,咽下一口唾沫,方才艰涩地说:“饕餮吞天甲?”
“嗯哼!”狐白衣打个响指,“如假包换。”
皇师明激动得浑身发抖,忘乎所以,扑进箱子,嘁哩喀喳一阵急响,金紫色的铠甲流水般涌上身来,眨眼之间就把他裹在里面。
熟悉的力量贯注全身,皇师明禁不住仰天狂吼,吼声悠长不绝,怒潮似的涌入黑暗深处。
十多年的悲苦宣泄完毕,皇师明方才停止啸吼,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大魔师也来了天狱?”皇师明的目光从狐白衣转向裴千牛。
“某种程度上是的。”
“某种程度?什么意思?”
“一两句说不清,”狐白衣摸着下巴笑道,“反正我们控制了天狱。”他见皇师明半信半疑,转身叫道:“裴千牛,过来。”
天狱长走上前来,狐白衣又说:“蹲下!”裴千牛应声蹲下,狐白衣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眯眯地说:“真乖。”
皇师明盯着两人不胜惊疑,点头说道:“天狱真的易主了。”他指了指裴千牛:“把他给我。”
“干吗?”
“我饿了!”皇师明简短回答。
“他还有用,”狐白衣笑了笑,“你要吃元神,上面多的是。”
皇师明冷哼一声,转眼看向远处,黑暗里似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在看什么?”狐白衣探头张望,皇师明却收回目光,闷声说道:“这儿原本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不久之前,他们逃出去了。”
“你听见了?”盘震两眼出火。
“我听见了,”皇师明的声音充满怨毒,“我可以放过裴千牛,可那两个人都是我的。”他停顿一下,“尤其那个男孩,我绝对饶不了他。”
“你说苍龙方飞?”狐白衣问道。
“哦?”皇师明眯起双眼,“他叫方飞?”
“想吃他的人不止你一个,”狐白衣舔舐嘴唇,“你有不少竞争对手。”
“我喜欢竞争,可我不会手下留情,”皇师明甩开大步走向出口,“谁敢挡我的道,我就让他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