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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乡因酒闻名于天下,苏遇至品酒大会后被世人尊为酒圣,此人以萃仙酿夺得酒状元之后,又酿造出了一种奇特美妙绝伦的酒名相思醉。
据传此酒乃是他为此生唯一的知己所酿,他这位好友一生都在思念一个女子,因此为了记念这位好友便用了相思醉之名。
他的这位好友在南北两境都富有盛名,修习音功之人无不对其心生向往。此人为一代制琴大师,于音功之法也颇有钻研,世人不知其何名何姓,便称其为东林先生,民间只流传他曾是一世家公子,年轻时痴恋一女子却不被家族所接受,那女子又因误会嫁了别人,之后他寻到了那名女子,见她过得很好,便没有再去打扰。因一直无法忘记自己所爱,父母又相继病逝,了无牵挂之下于是黯然离家,从此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选择浪迹天涯。
因他一生爱琴,擅琴,落魄时为了生计也会以教琴度日,后来慢慢开始用柏木制琴,经他所铸的柏木琴,色黄红,有韧性,香气浓重,音色清润有金石之韵。而他所制桐木琴更为一绝,古朴自然,音色浑厚,灵透幽奇,一琴一音都似深藏着无穷的生命之力。
这世间修习音功爱琴之人,都渴望拥有一把绝世好琴。求东林先生之琴轻易而不可得,他不仅经常行踪成谜,而且脾性古怪,他不高兴时你以千金求之他也不理,若碰上有缘人分文不取也愿意赠予你。
东林先生已是古稀之年,因何与酒圣苏遇成了一对忘年好友,后世之人已无从得知。
“总有人访东林先生而不得,傻小子你天天见我几回,也没见你有多高兴。你看你总这么闷不坑声,怎么是好,将来哪个姑娘会喜欢你。”说完此人捂着嘴咳了几声,此时的琴坞内弥漫着一股忧伤,“好了,好了,傻小子,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你是老爹的好孩子,老爹这一生也算没有白走这一遭,不怪你,弹不会就别弹了,你本就不是这块料,今后你还是专心地去酿你的酒吧。”
“本想找个传人,好不容易在今日认了你作义子,本想把这琴谱传给你的,看来是不行了,我这两把好琴还没找到主人,以后就交给你费心了。这人生啊真是奇妙,老夫行走天涯大半生,等到老了才在这黯乡定下来,这里真好,遇见了你这个傻小子,真好。老夫临了也有了儿子了。”
“慕遮啊,真想带你去看看老爹的家乡,那里景色非常美。还有老爹最钟情的姑娘惠娘,她应该儿孙满堂跟我一样老了吧。可她老了也还是最好看的老婆子,可惜啊,再见不到她了。”许是有些伤感,一袭布袍的老者眼底渐渐有些湿润,只见他身形消瘦,发丝全白,面容似有倦色,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拨着身前的琴弦,那琴音古意悠远,似含着无限的思念,又似在与生命中的所有一一告别。
“夕阳真美”!老者看着从门外斜照而来的一抹红,欣然而笑,此生无憾了。“我已看过最美的景,爱过最好的人,饮过最好的酒,制了最好的琴,遇见了知己,有了最好的儿子,唯一的若有来生只愿再不与我爱的人分离。”
苏慕遮看着东林先生憔悴的样子心里难受至极,“老爹,对不起,我太笨了。”
“慕遮啊,笨就笨吧,老爹也不会笑你。老爹最后的心愿就是放心不下你,只望你这一生定要唯心而活,你的初心是什么,千万不要忘了,有机会一定要多出去走走,外面的一切你只有经历过,才能成长。老爹的家乡在玉轮瑶州,本想着在自己老得走不动之前,跟你一起回去看看的,咱爷俩作个伴去喝瑶州城最好的酒……”说到此处老者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来。
“老爹,我会听您的话,您放心。”苏幕遮看着面前自己敬重的老人坚定道。
“这就好,这就好……”,好似终于放下心老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老者的面容很慈祥,一代铸琴大师东林先生走完了他的一生,永远不会再醒来。
两行泪水从苏慕遮眼中留了下来,他知道他的老爹已经离开了,他的老爹,终于可以真正歇歇了,他不用在那么苦苦地念着一个人。“老爹等我做完您交待的事情,就带您回您的家乡。”
东林
先生的丧事由苏慕遮独自操办,遵东林先生的遗愿,他并没有告知任何人。自东林先生走后苏幕遮一连数日都在琴坞内练琴,他想要练好东林先生留下的曲谱,奈何他于音律上实在没有天赋,他很自责。
几天见不着自家儿子的苏明淹,便带着家仆找了来,一进门就看到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苏幕遮,吓坏了的苏明淹着急忙慌的就让家仆把他给背回了家,后来在家躺了几日才好。
原是他这人性子偏执,想做什么就一根筋地扑在上面,差点把自己饿死在琴坞。
从那以后他也算明白了,在音律上他下再大的功夫也无用。于是便决定先为两把绝世好琴寻找主人。
这一日枫林别业内白衣少年正专心于画纸之上,今日他所画不是他最常画的菊,而是前几日去寻访东林先生时,遇到的桃林美景。不多时一幅郊外桃林图已跃然纸上,那纸上灼灼桃林,潺潺流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只见他收了最后一笔便于一旁题了一首诗“灼灼桃林阻我行,暖日春阳催人熏。潺潺流水照清影,袅袅琴音无处寻。”
少年望了眼窗外道:“明日你再随我去一趟黯乡吧。昨日暗使来信已知东林先生现定居于黯乡郊外十里处的琴坞,这也算是连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了。”
只见本隐在暗处的沉风于窗外飞身而来,落在少年跟前恭敬抱拳道:“公子请放心,明日属下会将一切打理好。”
第二日他二人早早的就岀了门,临出门时少年还被自家娘亲好一番叮嘱。
大概未时他二人抵达了黯乡,这一次少年差了沉风,先向人打听了琴坞确切的方向再前去拜访。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东林先生早已离世,与此同时和他们有着同一个目的的人,也欲前往琴坞寻访东林先生,此人亦是爱琴成痴之人,得知东林先生的踪迹毅然跨山涉水渡江而来。
此人虽只是位少年,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已很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先一步寻到琴坞的便是这着一袭白色衣袍,衣襟处还绣有几多绿萼梅的清俊少年,这少年容颜美丽,气质也很独特,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傲,让人不敢亲近却又不会讨厌。白袍少年走进琴坞时便被一阵琴音吸引了,其实那曲子音节十分简单,打动他的是弹奏之人赋予这首曲子的情感,那种淡淡得伤感与怀念,让听者闻之心酸。
“东林先生不愧为一代大琴师”,少年心想。
想了想他缓步上前躬身便行了一礼“东林先生,衣某从北境玉轮而来,仰慕先生之名许久,今日前来拜见,实为求琴而来,还望能与先生见上一面。”
直到先前那道琴音戛然而止,屋中再没有动静,衣姓少年也不急,只静静地等在原地,时间缓缓流逝,眼见着日头已渐渐偏西。
此时白衣少年与沉风二人也来到了琴坞,沉风扶着白衣少年下了马车,便推着他往琴坞内走来。
“沉风,你在此处等我就好。”白衣少年自己推了轮椅往前行了几步。
身后的沉风便站在琴坞门外没有再上前。
白衣少年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草庐门前站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那少年正默然无语地向自己的方向看来,于是他便冲那白袍少年点了点头,他注意到那美丽的少年身上样式特别的袍子,衣襟上绣着的几朵精致的梅花,便对此人的身份猜到了一二。
那白袍的衣姓少年也同样在打量着他,他只觉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面容清秀十分好看,虽只着一袭简单的白衣,却给人感觉十分矜贵,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放于膝上的一双手,那从袖中露出的十指,纤长秀美,莹白如玉,圆润的指甲还透着淡淡的粉。“一个男孩子却生了这样奇美的一双手,唉,可惜了……这应是一双女孩子的手才对。”不过难得的他对这少年很有好感,见他对着自己点头,他也回了一礼。
互相打过招呼,一时间气氛就格外安静下来。
“东林先生,晚辈乃落月城樊如真,久慕先生大名,今日前来拜见,亦为求琴而来,还望先生赐见。”
屋内依然没有动静,衣姓少年与樊如真便安静地候在门外,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他们二人一动不动的依然等在原地,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琴坞外的沉风看了眼天色,面上接触到空气中升起的凉意,心下就有些担心他家公子的身体。
眼看天际现出了几颗星子,屋内终于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二人进来吧。”樊如真与那衣姓少年对望一眼,那一眼分明都带有一丝欣喜之意。
他二人自是开心的,此生能见到东林先生一面对于爱琴之人来说,是非常大的幸事。衣姓少年便首先走了进去,回过头时就见樊如真还等在原地没有进屋,便转身没有多想的将他一把从轮椅上抱起来,那动作仿佛抱着一团棉絮,行云流水般地就将樊如真安放在了屋内的一张大椅上。
看着盯着自己,明显有些僵硬的脸,衣姓少年才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些欠妥。“抱歉,我只是想帮你。”
樊如真点点头,理解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于是二人便将此事揭过不再纠缠。
此时屋内已掌上了灯,东林先生却并未出现。他二人虽心下疑惑,但很快就被那桌案之上摆放的两把古琴吸引住了心神。那两把古琴实在是太美了,他二人看着那两把古琴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无价之宝,对于爱琴之人来说,一把好琴的确就是稀世珍宝。那种感觉可能只有爱琴之人才能体会到。
他二人只看着那琴就心生欢喜,更何况能弹奏一曲。“这应是最好的桐木所制”“此琴乃是绝佳的柏木琴”他们同时出声,看着对方很有默契地笑了笑。他们就这样各自盯着其中的一把古琴,岀了神。
“你二人便同时抚琴一曲,就用那桌上的琴。”一道清润沙哑的声音从那里间的暗处传来,他二人对视一眼,心下已有了决定。
衣姓少年取了那把桐木琴走到樊如真面前放在他怀里,“知道你喜欢这桐木琴,我常用的琴也是柏木所制,你我各有所好,刚刚好。”
樊如真将那桐木琴置于膝上,试了几下音。衣姓少年抱了琴转身便席地而坐,也调试了一番。
而后几乎同时一曲悠扬婉转的琴音自他二人指间流泻而出,两道琴音逐渐相合,似月下清泉于山石上流过,似林间雨露落在刚开的花瓣上,转折处又好似山间鸟雀的鸣啼,似淳如春雨一般的美酒。曲子是他们今日兴时弹奏,难得的却能于琴音中相合,交相呼应。
他们二人似是已经忘我,那琴音一声声仿佛带有生命的真谛,又如最终的圆满,阵阵琴音飘向门外,竟令那原本打着花苞的相思花瞬间绽放开来,原来音功的最高境界是无我,忘我。
此情此景,直到很久之后他们依然记得。
一曲终,二人就有了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感来。樊如真与衣姓少年相识而笑,是的,他们是彼此的知音,人这一生知己难求,知音亦更难求,所以今日他们的遇见是一件不可多得之事。
“这首曲子叫做《圆回》如何。”樊如真提议道。
“《圆回》此名甚好。我姓衣,名鹤妍,来自北境玉轮。”衣鹤妍抱拳,自报家门道。
“我猜到了,寻梅君子衣鹤妍,年十四便已扬名天下,喜着白袍,眉间一点朱砂,风华绝代,爱琴成痴,爱梅如命,音功,治世之才皆独步天下。”
“噢,是吗。”衣鹤妍掰着指头数了数,“原来我这么有名了。”
“我也知道你,岚朝琴画双绝,惊才绝艳,早早就已成名的病秧子,人称隐逸琴仙的樊夜樊如真。”
“我称你为病秧子,你都不恼,”衣鹤妍打量着他,他本意是想看他会不会生气的。
“你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气恼”樊如真一脸淡然的看向他。
“真是好气度,合我的眼。以后我叫你如真,你就唤我阿妍吧。”衣鹤妍笑了笑看着樊如真眼里非常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