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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秀妍跟着护士郝璐又来到37号病房。
那位阿婆还是躺着，不认真看，她胸膛的细微起伏完全可以忽略。
韩秀妍试着跟阿婆聊天，“阿婆，今天吃早餐没有？”
这个阿婆闭着眼睛，不回答，什么动作都没有。
旁边的女护工用遥控器调着频道，说道：“靓女，别费力气了，她听不见你说什么，以后有什么就问我吧？”
韩秀妍不满这个收钱不办事的女护工，“阿姨，阿婆是老年人，血液循环很差，长期这么躺着，是会长压疮的，要是不注意就会溃烂，甚至坏死，这在我们医院算是出事故了，你跟她家里可不好交待！”
“我有翻啊，只是她隔一段时间就会翻过来躺正！”
“那你有空也帮阿婆按摩按摩，活活气血！”
“不敢按，她也不让人按，得是她亲人按才行！”
“……”
郝璐拉了拉韩秀妍的袖子，低声说道：“这阿婆确实不好侍候。”
韩秀妍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出了病房，郝璐才说道：“那护工很懒的，都不帮阿婆翻身，我看完其他患者后，有空就来帮阿婆翻翻身！”
“那你不跟阿婆的家人说说，换了这护工！”
“没说，阿婆对这护工一点意见都没有。”
“阿婆啥都不说，你怎么知道没有意见？”
“难就难在这里，阿婆不理咱们，但有时她躺久了，会叫护工扶她起来坐坐，那个时候，阿婆都是闭着眼睛的，不知道是不是练什么闭目禅！”
“闭目禅？”，韩秀妍神情微怔，“什么来的？”
郝璐笑道：“我以前听个患者说过，佛家弟子有练什么闭口禅的，就是不说话，那就永远不会说错！那阿婆整天闭着眼睛，对一些烦心事，不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吗！”
“呵呵！”，韩秀妍听得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阿婆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范！”
“那是！”
郝璐每次巡视病房，该翻身的患者，她都会帮忙翻身，但很多病人会自己翻身，少数几个患者不愿意动，她还是得出手，不然病人因久躺出现皮肤破损，她也要负上一定责任的。
这个阿婆呢，假如郝璐现在给她翻了一次身，那么过一个小时之后，阿婆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郝璐就得再帮她翻一次身。
经过一个月的仔细观察，郝璐知道这个阿婆从早到晚，大部分时间就是躺在床了，而且也没怎么睁开过眼睛。
只有护工喂她吃饭的时候，她才会睁开眼睛并且流露出一点生命气息。
这个阿婆89岁，真的很老了，几个儿女也是五六十岁，要么工作忙，没时间管；要么退休了，身体不好，管不了；要么带小孩，也顾不过来。
她的几个儿女还算不错，能凑钱请护工来照看她，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几个儿女还会经常来看，过一段时间，就完全不来了，反正由护工看着。
郝璐感叹道：“这人啊，活太久，也没意思，生太多儿女，不孝顺也没意思！活得差不多就好了！”
韩秀妍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郝璐还看得开，“你觉得活多少岁合适？”
“六十岁差不多了吧？”
“以后六十岁，还没退休呢！忙了一辈子，就不想清闲一点！”
“没得清闲，我要是生个女儿，还得帮着带外孙呢！”
“想这么长远，万一生儿子呢？”
“那就亲家母带啊，反正媳妇跟婆婆也合不来！”
“。。。”
。。。
中午时分，韩秀妍吃完午饭后，在病区里溜达，顺带消消食。
走到37号病房前，见门大敞着，没见到那女护工，便走了进去。
发现里面的阿婆闭着眼歪歪斜斜的躺在病床上，嘴角旁粘着饭粒儿，正闭着眼，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盒里还剩一半饭，看样子那个护工喂饭喂到一半就走人了。
“阿婆，阿婆！”，韩秀妍叫了几声，甚至还轻轻拍了拍阿婆，但阿婆还是躺着不动，便把她的身体摆正。
一会后，韩秀妍心里有火地走出病房，就在病区找那个护工，在一个病房里发现那个护工正在有说有笑的和其他护工吃饭谈笑。
玄和一院的护工专门有休息室吃饭的，非本院的护工随便找地方聚在一起的，或者是在楼梯间、或者是某个病房里、或者是在探访等候区。
“喂，你出来一下！”，韩秀妍在病房外，朝那护工一招手。
那护工敢不顾阿婆，但可不敢得罪一院的医护人员，她赶紧走了出来，陪着笑道：“靓女，什么事啊？”
韩秀妍板着脸说道：“你要吃饭也得把阿婆的饭喂完再吃啊，她斜躺在病床上又没有栏杆，摔倒了你负责啊？！”
“呵呵！”，那护工估计看韩秀妍是护士，也没太在意，“我也要吃饭啊，喂她吃一次饭，要花一个小时才喂得完，那我还吃不吃饭了？”
“我不管你饿不饿，你在我们这里，就得把阿婆管好！不然出了事，责任怎么算！”
“靓女，你也管得太宽了，阿婆早就能出院了，你们也不赶她，怪我咯！”
“你跟她家属联系一下，让他们来找我！”
“让我联系算怎么回事，你们应该有他儿子电话，你直接跟他联系，不就行了！”
“。。。”，韩秀妍被不当回事的护工气得差点七窍生烟，转身就走，想找张景说叨说叨这护工管理的事。
但走到一半，才想起，这事归她管，张景一向不管这些杂事的。
她管的了这个阿婆这次，下一次真管不了，那护工又不归一院管。
过了两天，韩秀妍拟了一个护工管理指引，借张景的手发布了出去。
这指引规定，凡是患者外聘的护工外聘护工得在一院备案，并在护理前接受简单的培训，并在护理过程中接受一院的指导、监督和管理。
凡是不服管的、护理不尽责的外聘护工，一院一律强行清退出去。
出了这个规定后，阿婆的护工顿时老实了许多，做事也勤快多了。
一周后，韩秀妍把阿婆的的几个儿女都叫来一院，说了一通，做通了儿女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把阿婆接回了家。
这个阿婆回家前，脚着地，坐在床头那里，两手交叉握着，眼睛望着墙壁，仿佛这还是护工给她摆的姿势…
但她走之前，经过护士站时，看了一眼韩秀妍，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韩秀妍不知道那是阿婆坐在轮椅上晃动的结果，还是阿婆真的在感谢她，不过，看到阿婆脸上拉开了距离的褶皱，也许是阿婆心里高兴，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