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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间,过的说快也快,转眼间,深冬便已经过去,院里深冬留下的雪块已经消退,长在墙角的那一兜迎春可以来冒出三三两两的小骨朵来。可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三月底了,却突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迎春花的枝叶被不情愿的摇动着,雪很是不情愿的从树上跌落下来,一点一滴刻到地面铺设哭脸。
自六镇起义以来,从未有过这么安静的雪景了,所以那一次,尔朱嫣停留在外面的时间比较长。
“小姐,外边凉,你怎么还待着那!”蒲娟急切的看了看她,便为她快速的披上斗篷。也没有多说什么,在这门禁深锁的将军府里,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你也真是的,外边下着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进屋里躲躲,穿的这么单薄,冻坏了还怎么送三小姐出阁”
“婚期这么快就订了吗?”尔朱嫣问
“这个奴婢不知,于长史家的聘礼早早就收下了,听太宿说,今期有大日星宿,亦嫁娶。大夫人和二姨娘正在商议”见尔朱嫣今日并未多话,蒲娟还曾疑问的叫了叫她“小姐,小姐”
“哦”尔朱嫣示意的回答了她一声,至于别的只是不愿意多做回答罢了。
蒲娟扶着她,寓意她尽快回闺阁,毕竟外面天气尚冷,着实不宜多待。突然间,依稀有个人影在走廊中快速闯进。
“小姐,小姐”见状,拉了拉迟疑的她。尔朱嫣并未说话,一直盯着走廊的方向,“小姐,我们回去吧!”
“嘘”尔朱嫣捂着她的嘴,灵敏的拉着她躲在墙角,示意她安静,两人小心翼翼的躲在墙后面窥视。
只见这两人都披着黑色斗笠,从头遮到脚,走路的姿势,显然是习过武的,因为斗篷旁边有一条很长的划痕,这明显是腰间的剑别出来的痕迹。
只见这人仿佛发现了一般,略微停顿下脚步,霎时不见,尔朱嫣原地转圈的摸着耳朵纳闷,蒲娟显然有些生气的拽着尔朱嫣让她别在胡闹
“小姐不是我说你,求你别在跟我玩这种捉迷藏游戏了好吗?夫人不是说了,在三小姐婚期内,禁止您出门”
尔朱嫣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两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也没有将丫鬟的话听到心里去,她心里一直疑问“奇怪,怎么跟到这里就不见了,难不成跟飞了不成”
那黑衣人跳过几步直接一跃纵过到围墙的另一面,透过墙中间的橱窗,只能依稀的看见尔朱嫣和丫鬟在絮叨着什么,黑衣人谨慎的看了一眼便顺着走廊一跳烟而去。
“这两天府内正在忙三小姐的婚事,王侯家的公子这两天来将军府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夫人便命令各门小姐最近都要呆在房间里,你这倒好,还明目张胆的跑出来”她的脸如同乌云一样,看架势,是非要把尔朱嫣逼回房间才行。
“哎呦!你想要勒死我啊!”尔朱嫣感觉到疼痛的才精神回头冲她。
其实,在她心里,还是很羡慕三妹的,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往先,也只在戏文里听听罢了,毕竟,卓文君的故事太少了。听院里的婆子说,尔朱府三小姐和那位少将军是在街上偶然相遇的。也仅仅是那一眼,足矣够双方问了姓名,一见倾心。
还听传闻,那将军以玉佩为聘,送与三妹为媒。想来,也不过是府里婆子谣传罢了。不过这事,若是真,府里定会有议论。这是多么不合礼制的事情,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若让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听了去,总归嘲笑将军府教化无人
虽说这尔朱荣是契胡族,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是,阿娘在乎,耶耶那不仅是当家酋长的夫人,更是北魏王室的公主,在她看来,一板一眼必须像是纸上的规律一般。
仔细想来,尔朱嫣总有一种天方夜谭的想法,她觉得这世间对男女极为不公平,男人可以拥有三妻四妾,为什么女人就必须只围绕着这一个男人从一而终。像她父亲尔朱荣那样顶天立地的人,也不过娶了一个又一个,对于男人而言,女人不过是战胜归来的胜利品,而女人一辈子也只能待在这一个小笼子里度日。
为此,二姨娘还得意了很久,若不是耶耶那这个当家主太勒令禁止,说不定姨娘这会还在拿出来炫耀,因为当家主太都已经明令禁止了,院里的丫鬟婆子也不敢在多议论此事,就算是尔朱荣,也并不会因为府里的事情去和这位北魏公主说情。
说实话,尔朱嫣也从未见过她阿爸阿娘争吵过。为了让二姨娘脸面好过些,便在三妹的赠礼上,算是加以补偿。
“阿娟你说,我现在,像不像这笼中雀一样,为了世俗的眼光,把自己包装的集美绝伦,但始终逃不出尔朱府的鸟笼”尔朱嫣有些沮丧的玩弄着院中的花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活拨跳脱的她,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唉声叹气起来。想来是三妹
“夫人,大小姐她”一衣着朴素的中年老仆在尔朱家当家主母耳边低声细语着,耶耶那左右不过三十出头,皮肤白皙似水,衣着华而不争,珠翠罗目显及富贵。
“凤非梧桐不栖,真是可笑至极,退了吧”说着,耶耶那丝毫没有看来人的拜帖就遣人退了去。
“阿彩,你跟着我多久了”耶耶那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
“老奴从十岁起就跟着公主,没想到都已经二十年了。”
“是啊!你看嫣儿和蒲娟那孩子,像不像当初还在王府的我们”
“大小姐心慈目善,一副菩萨心肠。能侍奉小姐,倒也是娟儿那孩子的福气”
“你呀!倒也不是我说你,对娟儿那孩子,还是不要太严厉的好”阿彩扶着耶耶那起身,耶耶那边说着,边抓住阿彩的手,总觉得她身为当家主母,有很多事情多亏了阿彩一路风雨相助。
昏暗的小房子里,里面放了很多的书本,在房间里面,约莫站了六七个人,其中两人正是刚才尔朱嫣说看到的那个,尔朱荣矗立在书桌旁边丝毫不受干扰的写着笔墨。
尔朱容的书房一般是不让任何人进入的,房间里的格局也是极其的灰暗,一般情况下是用来探究军事,还有的就是为了防止细作偷听。据说那个书房内还有死士在里面驻守,里面事务并不为人所熟悉,毕竟在尔朱家来说,那是家族的禁地。
“将军,皇上密函,请将军亲自过目”书房内,尔朱容正悠闲的写着书法,对于来者的用意,并没有很是期待的望了来人一眼。
“世隆,收了吧!”说着,尔朱荣示意的给了族弟一个行动的目光。而他本人,依旧把心力专注在绘画上面。说实话,这皇帝想笼络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之所以不愿意,只是在找一个合适契机。
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尔朱荣也清醒的知道,这个皇帝处处掣肘,军政大权还在太后手里,虽然他帮着灭了破六韩起义有功,但这功劳最后也是太后赐封的。
尔朱世隆接过信件,平直的放在尔朱荣的书桌上,随后有和刚处一样,静静的站立在书桌一旁。
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平静的桌面上,只见尔朱荣有一股雄者之风,脸色平静的写着毛笔字。他的背挺得很直
“将军,这是皇上亲自要微臣交给将军的,陛下亲口嘱托,一定要让将军亲鉴”使者很是恭敬的低身呈着所谓皇上的密函。因为房间里的光线比较暗,几乎尔朱荣书桌旁才有一丝的亮光,所以大家能看见他任何时候的形态。见尔朱容没有多大的兴趣,其余的几个人都有些冒汗的矗立着,不敢乱动分毫。
尔朱荣看了看便转头对尔朱世隆说“仲远,你先带使君下去”见他反应并不大,使者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将军助陛下夺回江山”
“此事体大,容我稍后在议,使君不妨先下去休息”尔朱荣说完,又继续埋头书画
“将军”使者还想尝试再说写什么,只见这时,尔朱世隆会意的给了贺拔岳一个目光,贺拔岳道“使君一路舟车劳顿而来,不妨先作别馆稍作休息,待我家将军和家族余老商讨后,在回复使君不成”说完,贺拔岳就三下五除二的把来者劝退而去。
隔了好久,尔朱容停下笔,还看周围族将一周,随后便目光深邃的盯着桌上的信件,里面的事实大概已然屈于纸上,按照当前的这个局势,他可以清晰的判断出皇帝特意派人送来这封信的寓意是什么。
“诸位不妨都说说吧!看这小娃娃皇帝给孤的信里都写了什么”尔朱荣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围人一眼。
尔朱世隆道“这不明摆的嘛,明帝年幼,朝中大权皆由其母胡太后掌握,现如今,这皇帝长大了,儿大不由娘,自然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自从上次弓庶人事件,皇帝已经有了野心,太后执掌朝政多年,党羽众多,如果说明帝想要维护这元家的天下,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尔朱世隆这些年在朝廷,对于朝廷格局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的,尔朱荣浅笑了番便把皇帝亲使的信件递给尔朱世隆让他亲自阅览。
“兄长,这”在一旁的尔朱世隆有些忧虑的想要说什么但被尔朱容阻止了。尔朱荣还看周围亲信一周,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这时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凭证。
这个皇帝没有实权,没有兵力,如若想要在帝位待下去,母子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恶斗,这一点,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个胡太后生性不检,在宫内养了很多个面首,这样的内庭朝政早已与前期的政朗清明背道而驰。
此时此刻的尔朱容他拥有满腔抱负,热血长剑手握一方重兵将权,为了挽留在风雨漂泊的北魏江山,尔朱荣借以六镇扬名,本着一身六镇为民的思想,替朝廷镇压六镇农民的起义从而一跃成了六镇起义中最大的赢家。
随着(怀荒,柔玄,抚冥,武川,怀朔,沃野)各镇流民暴乱短暂的得到了镇压,原以为这样天下又会恢复往日平常,却不知战争的始末始终贯穿着利益,一旦开弓便没有回头箭。
破六韩的军队,被尔朱荣所馈灭,原先投靠破六韩的鲜于修礼又重新自立山头。各地的起义纷纷暴涨,河北势力由杜洛周和葛荣相互分割,起义势力如同雨后春笋那般势不可挡的接踵。
随着朝局的愈发鲜明,孝明帝想要执权的野心逐渐的强大起来,他渴望得到一方势力的支持,来帮助他对抗太后的权利。因此契胡族的尔朱容便是他最可靠的靠山。尽管越权一事事关重大,可是面对岌岌可危的江上,说什么皇帝也要徒手一试。
虽然没有人知道时他们在房间里究竟谈了什么,但是很快这件事就得到了回应。
尔朱荣的密室里光线很暗,所以有时候在内的各个将军几乎是看不见什么表情的,好在都是尔朱家族的自己人,还有部分是他的心腹。宫里的使者来了之后,我知道那个小阁在灯火通明中变得神秘。
“都下去吧!”尔朱容的一声令下,隐蔽在房间漆暗角落里的各个将军犀利的转身离去,顿时房间里空旷了好多。
在所有人走后,从尔朱容身后的暗格中走出一个白面壮年约莫三十有五,剑眉星目衣着朴素,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将军胡须如同狂草般的贴在脸上,不像叔父兄长等人玉面小生般着重外部修为。
“阿斗泥(贺拔岳,字阿斗泥)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尔朱容很是谦恭的问着这个一直站在暗角处的男人。
“鄙不才,敢问将军如何想”男子低着头,双手恭敬的抬高请示着尔朱容的回答。
时间如同尘封中静谧着,虽说眼下四处无人,可是也不得不提防,毕竟起兵是大事,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一失足成千古恨,赔上便是整个尔朱家族和追随尔朱容的所有幕僚。
尽管尔朱容手握天下重兵也不得不深思熟虑周全。贺拔岳依旧恭敬的站在原地听候尔朱容的指示,只见尔朱容十分深沉的转过身来,心事重重的拍了拍阿斗泥的手,示意他不必这么拘泥。
只见尔朱荣十分严肃的思索着,然后气宇轩昂的昂首挺胸坦言相对“我自六镇起义以来,一直本着上报国家之心,虽无飞将李广之雄心,但求造福四方,如今天下大乱,内庭浑浊外庭混乱,我欲率军进京,内清君侧奸臣,外平地方叛乱”尔朱荣意气风发,一番慷慨激昂直抒胸臆。对于贺拔岳,尔朱荣还是十分重视其为人的。
只见贺拔岳立马跪地激动的说“古之云‘朝谋不及夕,言发不俊贺,做事就要果断’非常之人才能做非常之事,将军若能率先高举义旗,外讨叛逆,内框君主,必能成功此之谓天下人之心愿。”说完便对尔朱容五体投地的跪拜着。尔朱兆、见状,也跟着跪下。
“叔父,阿斗泥所言句句在理。此事机不可失啊!我等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结果那,太后还不是将功劳归功于元氏宗亲,既然这天下是由我尔朱家族给打下的,偏居一侯,为何不立足庙堂”尔朱兆说完,尔朱荣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还是略有谨慎的沉默不语。
“容孤想想”尔朱荣挥手示意让他们退下。阁楼的光透过窗户直直的打在尔朱荣的脸上,尔朱荣此刻虽未明确表露出来,但其内心挣扎许久。尔朱荣回想前几天尔朱世隆在宫中传来的密信,可见信中的内容与当下无义。
贺拔岳见状,立马跪倒在地对着尔朱荣说道:“鄙不才,愿追随于将军”跪拜完毕后,只见阿斗泥双手抱拳的对向尔朱容。
“此言大丈夫之志向”说着,尔朱容十分喜悦的双手将贺拔岳扶起。
说起这个阿斗泥(贺拔岳)这个人可谓是一方英雄豪杰,年轻时曾为太学生,胸怀大志,然,朝政昏庸,他满怀斗志却无处可施。
“站住别动,缓缓的转过来”门外,尔朱嫣一把剑矢架在那使者肩上,那使者仿佛一时间也恍惚了缓缓的转过来看着她“你是谁”
那使者静静的望着她,尔朱嫣一身粉丽的衣着屹立在他面前,只觉这女子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目如汪洋,面如皓月,那使者顿时惊愕,犹觉天人。
那使者缓缓解下面具,直勾勾的望着尔朱嫣痴呼呼的道:“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尔朱嫣听闻,脸颊顿时羞红的发烫举剑便是怒砍,羞红的脸颊吹之即破“蛮夫子,直教你胡言”
素来,尔朱嫣虽喜舞剑乱动,可府里并未有人深教,只是拿着剑胡乱砍着玩罢了。眼前这男人如此狂躁,直教她恼怒
“小姐莫恼,我乃长乐王元子攸,并非有意冒犯小姐,只是……”
一想自己竟被如此登徒子所欺,尔朱嫣说什么也不愿意听他多讲的便挥剑而去,而元子攸又不想伤了尔朱嫣,只能步步躲避。两人一追一避便从走廊一直追赶,直至到了尔朱家族的禁地。
“大小姐,不可”突然间,贺拔岳一个飞身,便冲到了尔朱嫣和使者的战局里。
“大小姐”说着,贺拔岳双手报十,闭眼拧头的对着尔朱嫣,依府里的规矩,外臣是不能见小姐直颜的。
“哼”说着,尔朱嫣气冲冲的丢下剑走开了。
“这,尔朱小姐,果然同寻常闺阁女子不一般”元子攸有些背脊发凉的笑着,摸了摸被尔朱嫣差点划破的脖子,若有所思的杵在原地。站在一旁的贺拔岳小心翼翼的侍奉着。见元子攸有些若有所思,贺拔岳道:“大小姐生性率直,绝无冒犯长乐王之意,还请长乐王恕罪”
“无碍”说着,元子攸在贺拔岳的陪同下走出会客厅。刚迈出门庭几步,元子攸突发奇想的说着“本王好像很久没见到长公主了,还望先生为本王引路”说罢,元子攸一脸悠哉的望着贺拔岳。
“这”贺拔岳脸上露出难言之色。众所周知,尔朱府门庭森严,外臣和内侍有着明确的界限。正巧,丫鬟在院内走动,贺拔岳很是恭敬的辞别了元子攸。在丫鬟的带领下,元子攸见到了阔别许久的表姨母耶耶那,更是促膝长谈了许久。
傍晚,耶耶那同阿彩一起在园中散步,见当家主母难得的高兴起来,阿彩也觉得十分欣慰。
“夫人看起来很高兴”阿彩说道
“是吗?”耶耶那难得的露出喜悦之色,阿彩站在一旁用团扇缓缓的替她扇着暖风
“是的,婢子很久没有见夫人你笑过了,看来这长乐王倒比奴婢更有办法哄夫人您开心”
“彦达这孩子,我看了着实喜欢”说罢,耶耶那看向阿彩,似乎有意的问了句阿彩“你觉得彦达这孩子和嫣儿如何”
“夫人的意思是···”阿彩见耶耶那的神色,显然已经明白她的想法。见耶耶那不反对,阿彩缓缓地说“长乐王悌孝有佳,身家清白和小姐也年近相似,夫人果然慧眼,不知道小姐她是否愿意”
说到这点,耶耶那也开始愁思起来“你放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嫣儿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自是会同意的”
很快,尔朱荣便答应了明帝起兵的要求,大军于七日后由尔朱荣亲自带兵南下洛阳,在拨转动辄的乱世,黎明的气息,迎逆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