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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朱公馆后不久,魏强就发现王贵跟在后面,也幸好王贵留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他觉得在动手之前,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王贵问:
“说吧,为什么要跟着?”
一直躲躲闪闪跟在后面的王贵,见自己被发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他看见魏强走出朱公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时头脑发热,就跟了过来。
见魏少爷问起,却不能不回答。
“我……”
王贵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魏强心生不快,就在刚才,自己好心好意,要带朱玥蓉离开,准备送她一个天大的机缘。
自己难得发一次善心,将一名凡人女子留在身边,跟着自己修行,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主动这么干,没想到却被朱玥蓉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
更让他郁闷的是,朱父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怀疑他的善意,口口声声什么价值不菲的花园洋房,又是贵族学校学费昂贵云云,在魏强看来不值一提的东西,拒绝一名渡劫仙君的无比尊贵的邀请,简直是岂有此理。
如果不是朱玥蓉对他有救命之恩,就凭刚才朱父那一顿冷嘲热讽,灭他满门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虎落平阳被犬欺,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魏强,面对吞吞吐吐的王贵动了杀机。
渡劫仙君的威严不容置疑,哪怕此刻只有凝气期的修为。
面对魏强不怒而威的样子,王贵感到一阵心悸,直觉意识到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恐怕将会大难临头。
仓皇间王贵忽然想起,这位被救起的少爷好像是外地人,于是开口说到:“是这样子的,我担心魏先生对上海不熟悉,所以……”
“喔。”
魏强不置可否。
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一个人。
“我在想,万一先生有需要我带路的地方,就跟了过来。”
虽然魏强心里非常清楚,王贵没有说实话,不过他并不在乎,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有什么小心思不重要。
“那好吧,在十六铺有一家名为高昌的旅馆,怎么走吗?”魏强问。
“十六铺?那你可问对人了。”
见魏强不再纠结自己私自跟踪一事,王贵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面对魏强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在服侍老爷和其他颐指气使的大亨才有的感受。
可是老爷是上海滩有名的金融大亨,魏先生才多大年纪,怎么能相提并论?
“别说是鼎鼎有名的十六铺,就是闸北那些乱七八糟的无名小巷子,我王贵都找得到。”
王贵生怕魏强不相信补充说:“你知道我来上海滩五六年了,平时有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就喜欢瞎逛,什么法租界、公共租界还有华界什么的,都给逛了无数遍,找我带路准没错。”
“那好,”魏强颔首道:“带路!”
……………………………………………………
刘三今天心情很不错,不但一直梦寐以求的簇新的黑绸缎衣裤穿在了身上,而且终于成为了斧头帮的一员,此刻他和另一位兄弟被安排在一品香的贵宾楼云梦泽大门外站岗。
“钟哥,今天在里面招待的是什么人啊?我怎么发现,今天进去的好几个兄弟,腰间都别着真家伙。”刘三羡慕的问。
“那是自然。”
钟哥得意洋洋的对新人刘三介绍道:“在里面护卫的都是内堂的弟兄,不但武艺高强,一人一只勃朗宁。”
“一人一支勃朗宁?”刘三不敢相信,勃朗宁可不便宜。
“几支勃朗宁算个球。”
见刘三惊愕的表情,钟哥心中得意,愈发来劲,继续吹嘘:
“我们斧头帮十万兄弟,一人扔一把斧头过去,就是巡捕房的条子都的靠边站。”
“日后你慢慢就会晓得,我们斧头帮的威风,闲杂人等靠边站,就是上海滩青帮三大亨,见了我们帮主也的叫一声樵爷。在上海滩只要你是斧头帮的兄弟,就是天大的事情帮里兄弟也帮你担了。”
钟哥正讲的眉飞色舞,却看见刚入伙的帮中兄弟刘三,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头。
一张瘦脸忽然变得煞白,很像棺材铺子里面摆放的纸人。
“刘三,怎么了?”
大惑不解的钟哥,四下张望,除了一个年轻人正往这边走来,在没有看到有什么大队伍啊,不是其他帮派前来寻仇,也不是黑狗过来盘问。
想来也是,在上海滩这块地界,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斧头帮的地盘闹事。
“他、他…………”
刘三却并未安心,哆哆嗦嗦的举起手来,指着逐渐走进一名年轻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也不怪刘三失态,这他妈正是活见鬼了。
昨天才装进麻袋丢入黄浦江的那个家伙,现在居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太吓人了。
“你就叫刘三?”
魏强面如沉水,没有丝毫的异样,仿佛被丢进黄浦江的不是他本人似的。
魏强可以若无其事,刘三却吓得够呛,他在一辈子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谋财害命的勾当可没少干。
最是迷信,疑神疑鬼,一个明明必死之人,忽然出现在面前,过恶事干的不少的刘三真的被吓坏了。
苦着脸拼命摇头,想要否认,猛然间想起钟哥就在这里,否认也没用的。
可是不否认,这冤死鬼会不会缠上他,要他抵命呢?
急切间一张能将死人说活,巧舌如簧的一张利嘴忽然变得不再利索了,急急巴巴的说:“你、你,昨天不是被抛入黄浦江了吗?”
“你是什么人?”
刘三的反应太明显了,混帮派的钟哥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帮派争地盘火并的时候,动刀子砍得鲜血淋漓的时候可不少,这种时候必须要挺着,仇家上门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弱了气势。
“朋友,刘三现在是斧头帮的人。”钟哥乜斜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弹簧,摆出一副江湖帮会人士的标志性动作。
既然是混帮会的流氓,就得有流氓的样子,不然怎么唬住人。
不成想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并没有被钟哥摆出的流氓气质吓唬住。
看了他一眼,淡然问道:“喔…………”
声音不大,却拖得够长,钟哥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并没有被吓唬住。
他一抬手,宽大的黑绸缎衣袖就往下滑,一只黑色缠龙抱条瘦不拉几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钟哥非常满意的缕了一把快要遮住眼睛的乱糟糟的头发,将头发一甩,很有气势的说:
“对刘三出手……”
说道此处,嗓门提高了八度厉声呵斥:“就是对我十万斧头帮兄弟挑衅!”
“对!”
钟哥的话,带给刘三不少的勇气,就像是被气筒猛压了几次的皮球,尽管还是有些焉,好歹能扑腾几下:
“我现在是斧头帮的人,几百条枪,十万兄弟…………………………”
“喔!”
魏强低垂眼帘,仿佛被刘三唬住了。
见魏强有服软的迹象,一贯欺软怕硬的刘三胆气又壮了一分:我好歹也是斧头帮的人,怎么能被一个乡下土鳖吓唬住?
失策,真是失策。
刘三很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表现太稀松,在帮中弟兄们面前露了怯,掉了架,将来就不好混了。
为了挽回颜面,刘三觉得他的来点狠得,否则一个怂货的形象将会一直留在钟哥心中。
说干就干,将袖子一捋,刘三极力瞪大他那双眯缝的小眼睛,呲牙咧嘴努力的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捡的一条性命,识相的赶紧走,不然…………”
摩拳擦掌,伸着脖子青筋暴绽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夹着尾巴狂吠不止的土狗般的凶相。
“不然如何?”
魏强问道。
“劳资弄死你!”
刘三一伸手,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来人神光褪了再说。
“找死!”
魏强忽然上前一步,一拳捣出,虫蚁一般的东西,居然敢对他出手,他也懒得在多费口舌,管他斧头帮还是青菜棒,打杀了便是。
“嘭!”
只听得一声闷响,钟哥听到一声清晰的骨裂身碎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刘三已经飞了起来,高高的跃起离开地面身体呈弧形,像是一枚炮弹咻的一下,就砸到十米开外的空地上,头一歪一摊污血顺着刘三张大嘴角往外流,显然是活不成了。
“嘶!”
钟哥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拳将人打飞,吐血而亡,这等手段已经不能用凶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不同于耍嘴皮子坑蒙拐骗的刘三,练过拳脚功夫的他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
“刘三这家伙,到底是惹到什么强横之辈了。”
斧头帮在上海滩确实是赫赫有名的,但也不是毫无顾忌的,万一真的惹到内劲高手,多的不说,只要人家躲在暗处,隔三差五,对斧头帮的弟兄来这么一下,有几人躲得过?
“不行!我的马上进去通知余哥。”
钟桂也是当机立断之人,就在刚才他不知深浅,给刘三撑腰,已经得罪来人,现在服软除了让来人轻视,毫无用处,不如将变故通知里面的兄弟,让他们早做打算来的实惠。
钟哥一言不发扭头就跑,至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三,他多看一眼的心情也没有的。
………………
再说此刻云梦泽大厅内,装修的极为奢华,朱漆窗扇,彩绘的游廊,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里面的陈设又非常的现代,墙上贴着德国印花墙纸,地上是意大利大理石瓷砖,法兰西风格大吊灯,美式风格的桌椅沙发,整个屋子是富丽堂皇,熠熠生辉。
这里是一品香旅馆最豪华的包房,一般只接待政府高官、社会名流、商界巨子、黑道大亨、电影明星等等,今天中午的宴会是为了欢迎南京方面派来的客人周道三。
周道三四十多岁,穿着一件黑色中山装,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中央,如果不是上衣口袋里的派克金笔,袖口偶尔露出进口德国手表,后面一排同样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彪形大汉,那么一定会误以为是一名普通的国民政府公务员。
坐在左侧的是今天宴会的组织者,斧头帮的余爷。坐在右侧的是中间人冯老板的女公子冯思涵冯大小姐,保镖阿强侍立在一帮。
曾经春风一度的九儿姑娘,正抱着琵琶端坐在正前方轻弹浅吟。
大厅两旁雄赳赳的站着六名一身短打,腰里别着勃朗宁的斧头帮帮众。
看得出余爷和周道三的谈话并不愉快。
余爷正在努力劝说:“周先生,32年樵爷在二十年上海虹桥公园,可是炸死RB陆军大将百川义,那可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义举。知道此事的人谁不竖起大拇指,说个服字。政府怎么能因为日方施压,就要秋后算账缉拿樵爷?还勒令我们斧头帮交人,这岂不是宁亲者痛,仇者快吗?”
尽管余爷说的慷慨激昂,南京来的周先生却不为所动:“道理我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你们樵帮主还干过其他什么事情,你们应该是心知肚明,需要我一件一件讲出来吗?”
“周长官。”
余立奎见无法说动周道三,决定使出杀手锏,他将早已预备好的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十万块大洋的银票,元丰钱庄的,全国通兑,只要周长官肯高抬贵手,它就是你的了。”
望着递到手边的银票,周道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十万块大洋是什么概念,他虽然贵为军统上校,奉命筹建上海站的站长,明面上的工资也不过500块。虽说财政部长规定法币和大洋是一比一的兑换率,但是民间更愿意收的硬通货还是大洋。
只要他点点头十万块大洋就是自己的了,但是周道三却不敢收,他长叹一声:“如果仅仅是别的事情,还可以斡旋一二,可惜啊,当年庐山那件案子翻了,你们斧头帮好大的胆子!”
“连党国要人都敢派人去暗杀?”
“南京政府谁敢去说情?”
32年庐山发生了一起惊天大案,在庐山避暑的党国要人受到枪击险些送命。这件事情当年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堂堂党国要人居然在重重包围之下,被混进来的刺客暗杀,简直是骇人听闻。
为此国民政府不惜重金全力缉拿,甚至开出一百万的悬赏,但是奇怪的是,尽管开出巨额悬赏,事过多年却一直没能抓到凶手。
听到斧头帮居然卷入这件惊天大案,一旁陪坐的冯思涵不禁暗暗大吃一惊。虽然她早就晓得斧头帮的樵帮主胆大妄为,是上海滩出了名的暗杀大王,但是也没有想到居然牵扯进暗杀党国要人的案子,这不是找死吗?
心中不禁有些埋怨余立奎,当初请冯老爷子出面说合的时候,他们可没有说过有这件事。
“我来上海之前,老板亲自交代,必须将斧头帮樵帮主这个狂徒缉拿归案。”
“如果你们斧头帮愿意跟他划清界限,协助缉拿老板放出话,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同时在赠送一百条汉阳造和五千发子弹。”
这可是大手笔,同时也显示军统捉拿樵帮主的决心。
胡萝卜已经摆到桌面上了,该亮出棍子了。
周道三又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如果斧头帮帮众不肯配合,一定要和政府对着干,SH市政当局很快就将宣布斧头帮为非法组织,全面取缔!”
余立奎听闻此言心生怒意,他今天拜托冯老板做保人是为了化解斧头帮和政府的矛盾,不是来谈判交出帮主的。
正要反唇相讥。
大门砰地一声,忽然被人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