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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十日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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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飞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谢瑾,只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似乎透视出一种质疑与愤怒。

    谢瑾虽然穿的是一袭男装,但青衫长袍依然遮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在灯火阑珊的尽头,就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挺拔的英姿,坚毅的神情,散发出一种巾帼女侠独有的魅力。

    陆飞出生在大周名门世家,家中数代都是朝廷中的高官。而黟安谢家的崛起,只不过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

    两家此前并无深交,甚至是素未谋面,只是听闻过对方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神交心驰而已,但对于真正的军人而言,这种相互间的欣赏、尊敬,与惺惺惜惺惺,远比庙堂中十几年的朝夕相伴,甚至是儿女亲家可靠得多。

    黟安郡王谢镇东,正是相信陆飞是大周屈指可数的真英雄,才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付到他手中。而这段时间一来,陆飞非但没有根据谢瑾提供的情报,去查访铜牛岭,反倒是和宁州的文武官员打的火热。种种古怪的行为,让谢瑾生出疑窦。

    “你不相信我?”陆飞反问道。

    “你的所作所为,叫我没法相信!”

    “呵呵,叫你说我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谢瑾在钦差行辕里呆了许久,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如今刚好发作,撅起嘴说道:“你若不是胆小怕事,早就应该带人去铜牛岭搜查,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些坏人在那里一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说不定我二哥已经去了那里。”

    陆飞转身背对着谢瑾,朝窗外望去,窗外是城中的一条内河,河两岸的灯火繁华已经暗去,行人三三两两的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就像无数的水晶皇冠。三伏天已经接近了尽头,凌晨的夜雨带来无比的清凉。

    对开的窗门,开的满满。凉风迎面吹来,点点的雨水打落到陆飞的头发上、脸上,最后汇聚到下巴尖上,滴到乌木色的地板上。

    “我和你讲个故事。”

    “啊?”

    陆飞转过身来,嘴角边还噙着晶莹的水花,神色黯然道:“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出色的将军,指挥大小战役数十次,未尝败绩,在军中的声望如日中天,三十多岁,就当了兵部尚书,赐开府仪同三司。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后来,在北境指挥作战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情。

    北征军的先锋官与朔州城的守将,因为粮草分配的问题,发生了纠纷,以至自己人兵戈相对。为了尽快消弭冲突,集中力量北征凉国。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亲自前往朔州城去调停纠纷。

    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威名,朔州的内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把两边的主要将领叫到一起,理清原委,自能化敌为友,共商北征大计。

    当他单枪匹马的到了朔州城,才发现,双方的矛盾之深,远远的超乎了他的预计。在粮草分配问题之下,更深层次的矛盾来自于派系的博弈、军功的分配,甚至是朝廷各方的平衡。

    当时,北征的多路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大军出击迫在眉睫。虽然北征军的先锋官与朔州城的守将各有对错,但为了大局考虑,他当即免了朔州城的守将的官职,交于北征军的先锋副官担任。一切物资的供给,以北征为最优先。

    可是他偏偏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此时的他正置身于朔州城内。

    拥有极高声望,领命节制天下兵马的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区区一个朔州城,仅有五千兵马,竟然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把前来商议的北征军的先锋官斩了,并把他软禁起来。

    原来,朔州城的守将虽然官职不高,但和手下将士却是十几年甘苦与共、融入相依,如同铁板一块。如今,尚书大人要革了他们长官的命,另派他人指挥。覆巢之下无完卵?手下的人,羞愤无比,瞒着守将先斩后奏。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大周皇帝将大内高手悉数派出营救,而朔州城的守将亦是骑虎难下。几经周转之后,守将走投无路,把朔州城献给了凉国。这位尚书大人虽然最终得救,但前后耽搁了太多的时日,北征之局面,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最终难逃战死沙场的命运。”

    说到这里,陆飞的眼眶,渐渐泛红。

    谢瑾不知道到故事中的人物就是陆飞的父亲——先皇的兵部尚书,见到陆飞神色凝重黯然,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但是,故事里的道理却是极其明了的。

    “我……我明白了……”谢瑾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他眼里,陆飞本是个武人出身,头脑简单、四肢却不发达的纨绔子弟。只是得了周帝的偏爱,才当起了钦差大臣。

    然而,听到陆飞的这一番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故事,才发觉他那温柔的眼神,竟是如此的深邃;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背后,竟是洞若观火般的敏锐。

    “你告诉我说临平县令段英、宁州通判白溪山他们和那个鬼面人,都是一伙的,我自然相信。只是如今宁州的局面,已经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在官府的背后,潜伏的势力究竟有多大?牵连有多广?能量有多强?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也许,如你所说的,只有我们到了铜牛岭,捅开这层窗户纸才会知道。

    可是,我们决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水已经深到了自己无法呼吸。否则的话,一切都是徒然,既帮不了别人,又将会葬送自己。

    所以,我们需要耐心的等待。等待,不是让时间白白流逝,而是在无形之中,悄悄的调整局势的天平。”

    “嗯嗯,陆大哥,我……我错怪你了。”谢瑾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挽住陆飞的胳膊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十天之内!我还要等一样东西……”陆飞极其果断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