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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马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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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卑斯山脚,一座古堡依山傍水而立,杨家老爷子的婚礼在这里举行。

    婚礼举办得挺隆重,除了马赫集团的几大股东,还有几位杨老爷子过去在空军服役时的老战友,另外邀请了三家信得过的媒体。

    婚礼开始,杨老爷子精神矍铄地站在宴会厅的台上,等待着自己眼中至宝一般的美人成为自己的妻子,大孙女杨瑾梨一身杏色的刺绣赫本式收腰A字裙,仪态端庄地站在老爷子的下手。

    现场管弦乐队演奏婚礼进行曲,秦美慧穿着露肩的白色婚纱,小腹微微隆起,在弟弟秦世新的搀扶下,走向杨敬岳。一时间,杨家小辈们投注在那姐弟二人身上,或鄙夷,或冷漠,或厌恶的目光汇聚在一起。

    秦美慧走过无数次T台,没有哪一次的T台让她走得如此煎熬,如此寸步难行过。

    “姐姐!”

    这时她感到手被狠狠捏了一下,高大英俊的弟弟站在她身边,小声地提醒她,并向她投来坚定的目光,仿佛在说:姐姐,你才是赢家!不要胆怯!

    秦美慧心中一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可能了!要坚定地走下去!她的目光变得坚毅,下巴微微抬了起来,步伐也愈发有了自信和国际超模的气场。至少,这一战,是她的胜利!

    一场婚礼气氛异常地沉闷,除了杨老爷子乐在其中。到了用餐的时间,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孙女杨瑾梨一直陪在爷爷身侧,平时家里就之后她跟爷爷,剩下的就是一个管家,还有经常换的厨师和打扫卫生的佣人。老爷子现在身体仍然很健康,看上去像六十多岁的人,不过一整套仪式下来,老头也累得够呛。

    杨瑾梨让管家拿按摩器来,想给爷爷按一按腰,老爷子笑着说:“让美慧来吧,小梨,你玩去吧。”

    杨瑾梨眉头皱了皱,暗自叹口气,把按摩器交给新娘,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去自助餐餐桌拿酒水。

    “你还是喝果汁吧。”背后有个人走过来,说道,“有些人酒量怎么练都练不好。”

    说着他笑眯眯地把瑾梨手里的甜气泡酒的玻璃杯换成了一杯石榴汁。

    “哥!多管闲事。”杨瑾梨回头,是堂哥杨瑾商,她笑了笑,听话地喝了石榴汁。

    “真乖。”杨瑾商笑道。

    “什么都要管。”杨瑾梨略带娇嗔淬了他一下,她抬起头来看了眼不远处的一位大肚老头,那是其中一位董事,他们已故亲奶奶的弟弟,他们的亲舅公。

    老头显然不高兴,正吐沫横飞数落着杨老子为老不尊,这么老了还想着糟蹋年轻姑娘,顺便奚落了一下秦家的落魄:“哼!一个落魄地产商,真有脸,听说她父母就是因为破产一起自杀过,可惜被那小子发现给救了。要我说死了才好,地产商就是国家的蛀虫!要不得……”

    “听说秦氏地产还可以啊。新开的海底酒店,貌似叫什么蓝眼泪的,挺红火啊。还有星野系列的酒店、商厦和商品房也挺出名的。近三年发展势头很猛啊。”一个中年人看了看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的秦世新。

    老舅公很不屑地撇撇嘴,气呼呼地喷着口水:“还不是靠着那个老糊涂,也不知道给了那个婊子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多少钱。”

    这时一向不喜欢掺合董事会那些破事的杨瑾梨突然插嘴道:“爷爷才没有老糊涂,秦氏地产是靠着东南亚和非洲市场的业务收入解决了国内的债务,爷爷借出去的钱都按照标准利息还回来了。”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那个秦世新,挺……不是吃白饭的。”

    本来想说他挺厉害的,但她说话中途换了措辞,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既能够表达出对秦世新能力的公正评价,又能表达出自己对于这个人的不屑。

    这句话显然冒犯了老舅公,但那肚大腰圆的老头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词来,便倚老卖老地训斥起来:“赔钱丫头,没规矩!你爷爷宠着你,我可不像那个老糊涂!”

    他还要骂更多,一旁的杨瑾商赶紧过来和稀泥,讨好道:“诶哟……我的好舅公啊,你跟小梨子一般见识什么,消消气消消气,等会晚上我陪您打麻将怎么样?”

    “哈哈,你小子,我要是赢到你破产不要哭!”见到杨瑾商,老头立刻眉开眼笑了。

    “诶哟,您别这么说,我吓得要逃走了!还记得上次我输得那么惨啊……”杨瑾商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朝瑾梨挥了挥,让她赶紧开溜。

    杨瑾梨吐吐舌头,转身朝古堡的回廊走去,一出门,碰见堂妹瑾楠正靠在柱子上抽烟,看到瑾梨走出来,瑾楠吐槽道:“那个重男轻女的死老头。”说着笑着掐灭了烟,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我哥对你真好,有时候我都怀疑到底谁是他亲妹妹!”

    她一身blingbling闪着亮片的肤色吊带礼裙,背一直开到尾椎骨底端,涂着深色粉底,画着欧式大浓妆,跟肤色雪白,穿着杏色赫本式蓬蓬裙,既不露胸也不露背的瑾梨形成鲜明的对比。

    瑾楠有些嫌弃地打量瑾梨,道:“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古板啊,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瑾梨笑了笑,道:“穿你那样的,我得一整天担惊受怕,万一走光怎么办。”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瑾楠豪迈地说,“姐身材好,不怕!”

    说完两人一起笑起来。两人又聊了一会近况,瑾梨是还是老样子,没有情况,也没有八卦,除了学业,她在S市两大CBD的两栋写字楼里分辨开了一家室内高尔夫练球场,分别有六个和四个打位,提供酒水和简餐,还给瑾楠递了张名片,让她回国了记得带着朋友去光顾。

    瑾楠笑起来跟碎铃铛似的:“你还真是老样子。”她伸出两指夹住,精心修护的长指甲贴满了贝壳和水钻,亮闪闪的,她把名片随手塞进自己的手包里,看到手里这个皮包,她突然想起来,这是一年前她在瑾梨名下的马赫高尔夫俱乐部举办的爱马仕展览上买的。

    “听说俱乐部那边已经转亏为盈了?居然有闲钱做点小生意了。”瑾楠终于放弃打听这个小堂姐的八卦,跟她聊起生意上的事,不然真的太无聊了。

    瑾梨点头,道:“今年三月份左右吧。”

    “今年赚了多少了你啊你?光一个国大校友会,你又多了多少会员?”

    “秘密。”瑾梨笑得很纯真,跟她的捞钱天赋比起来,这笑容简直就是欺诈。

    “这么见外干嘛?”瑾楠用肩膀顶了她一下,这女汉子一撒娇用力过猛把瑾梨顶得生疼,“说说嘛!”

    “等你进了董事会,我一定知无不言。”瑾梨朝她吐了吐舌头。

    瑾楠摇头,“啧啧啧,谁能想到啊,你这么内向的一个乖宝宝,竟然是我们家最奸商的一个。”

    “过讲过讲,再奸也奸不过哥啊!”瑾梨清纯的脸上再次扬起甜甜的笑来,当瑾楠这句话是恭维了。

    “小梨,”瑾楠这么多年没喊过瑾梨姐姐,她总觉得她才是姐姐,她突然严肃下来,问道:“你说实话,你以后会跟我哥争权吗?”

    很尖锐的一个问题,瑾梨却一点没有为难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这个难讲。那……要是我跟哥哥斗,你帮谁?”

    她纯净的眸底闪耀着一种很难描述的野心和精明,瑾楠见过女强人无数,却没见过小梨这样的。

    “小梨,要是我爹和我哥也像你这么坦坦荡荡就好了。有时候他俩虚伪得让人讨厌。”瑾楠皱着眉头,抽出一根烟,刚准备打火,想起小梨不喜欢烟味,就干叼在唇上。

    没成想被瑾梨用食指狠狠戳了一下脑门,她似乎是想要摆出姐姐的架子,可惜语气还是温柔又软乎:“你吃他们的,用他们的,这么说合适吗?不孝!”她顿了顿又道:“挣钱不容易的,你啊,就是过得太舒坦了,什么时候让哥冻了你的卡,让你再讲他坏话!”

    “哈哈哈哈哈,好垮!别试图在我面前摆姐姐的架子OK?”这失败的摆架子引得瑾楠哈哈大笑起来,把打火机掏出来,挥了两下,道:“我想再来一根,你赶紧走吧。”

    瑾梨从善如流地走了,古堡夜里的景色不错,四周的山林没有灯光,这夏末的季节,阿尔卑斯山的空气凉爽而宜人,天空布满了星星,穿过芬芳四溢的花圈,古堡主楼的右侧是一栋园丁房,穿过园丁种满玫瑰的小院子,钻过一道不满紫罗兰的小圆门,后面是一处马厩。马厩里还亮着灯,不时传来马的嘶鸣声,工人似乎正在给马喂草料。

    杨瑾梨走过去,好奇地看着这些马,突然她发现一匹很漂亮的杏黄色马,鬃毛很长,很有光泽,像是洗发水广告里的那样,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它,不料那匹马突然张口,本来似乎只是想舔她手上的草料,可瑾梨吓坏了,尖叫起来,那马便也惊了,一口咬住瑾梨的手,她越是挣扎,它咬得越狠。

    “瑾梨!”这时有人飞奔过来,铁钳一样的手,按住拼命挣扎的瑾梨的,同时轻轻拍着受惊的马,用似乎是瑞典语的话,安慰着那匹马,这时马厩里的工人也赶到了,两人合力把瑾梨的手从马嘴里救了出来。

    惊魂未定的瑾梨瘫软在某个坚实的怀抱里,这时他用英语让那个工人去把一位是医生的客人请来,他抱着瑾梨,用手挤她的伤口,把沾了马唾液的血给挤出来。

    “对不起,忍一忍,脏血得挤出来。”

    这嗓音,好熟悉!这时瑾梨才看清楚,居然是秦世新。

    “谢谢。”她立刻从他怀里直起身子,可腿还在发软,秦世新见她站不稳,想要扶她,可手伸到一半,又默默缩了回去,他不是个什么也看不明白的二楞子,相反,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在瑾梨面前尤其敏感。

    她不想要他碰自己,他知道。

    “能走路吗?你先去水池那里用水冲,擦了肥皂以后继续冲,我去取医药箱来。”说着他飞快地跑了出来,很快又拿着画了红十字的药箱回来了,帮着瑾梨又洗了几遍,拔开酒精瓶的瓶塞,一直一股脑倒在瑾梨的伤口上,瑾梨疼得浑身一哆嗦,两腿一软,差点又倒下去,再一次被有力的臂弯一把捞住,然后被带进了他怀里。

    他的掌心轻轻抚过她的头顶,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宝宝:“不怕,没事了。”又像是……在哄那匹马!语种不一样,但是语气几乎一模一样的嘛!

    瑾梨皱起眉头:“你当我是那匹马呀!”

    秦世新被逗笑了,放开她,柔声道:“抱歉。”他话音未落,伤口处钻心的疼像是电火花一般劈劈啪啪地窜上瑾梨的天灵盖,她没好气地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往她伤口上撒酒精还不打招呼的坏人!

    工人把医生给请来了,军区医院的肖医生是老爷子的老朋友了,经常来家里给老爷子做些基础体检,跟瑾梨熟得很,看到瑾梨这伤口,狠狠皱起眉头。

    “怎么啦?肖医生,你别吓我呀!”

    “丫头,你这个,不能缝,估计要留疤啊。”肖医生道。

    瑾梨闻言果然皱起眉头,她喜欢极了自己这双手,相比她的这张脸,她更满意自己的手,不仅白,没有多余的褶皱,手指又细又长,指甲盖形状也好看,细细长长的,她还给朋友的美容店做过手模来着。

    “不管怎么样,先送去医院,需要打破伤风和狂犬疫苗。”肖医生。

    “好。”秦世新立刻跑开了,他把车子开到马厩边,把瑾梨扶上车,给她挤上安全带,他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瑾梨有种错觉,她觉得秦世新的心跳得很快,他接近自己的时候,呼吸有些急促。

    但这仅仅是一种错觉,人的心跳,不趴在他胸口上怎么可能听得到呢?也许是自己的心跳。想到这里,瑾梨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她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

    秦世新眸子里究竟还是泛起一点点苦涩来,早就知道的,自从姐姐被杨敬岳看上开始,自从他开始设计杨敬岳出手救自己父母一命的时候,他就知道瑾梨这辈子都会厌恶自己,讨厌自己。他在她心里会变成十恶不赦的人渣,无法原谅的骗子……

    可瑾梨刚才在老舅公面前替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暖意,和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来。

    “慢点开,山路黑!”肖医生的话没说完,那辆黑色的保持捷超跑已经没了踪影。

    山路很黑,好在路两边有反光板,路上没有车辆,秦世新可以大胆地打开远光灯。传统汽油发动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很过瘾的,尤其是男生,非常喜欢这种声音。

    两人无话,默默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

    瑾梨突然道:“把电动力汽车做成价格昂贵的超跑原本就是个错误吧……”她想起之前马赫集团失败的超跑计划,“没有燃汽机声音的话,速度的感觉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说了话,却半天得不到回应,秦世新专注地看着前方,什么表情也没有,也就是他一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杨瑾梨忽然有些挫败,这个男人是不想跟自己讨论工作上的事吧?

    听说爷爷找他进公司就是又有了搞超跑的念头,到目前为止中国还没有哪家汽车公司弄出像保持捷法拉利这样成功的被全世界追捧的汽车奢侈品牌。

    秦世新沉默了半天,讲了一句话:“瑾梨,你真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讲得杨瑾梨莫名其妙的,索性撇过头去,闭上眼睡了,这个人,要是不想告诉她关于工作的细节,就说这是内部机密就是了,莫名其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世新见她似乎生气了,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只是觉得,瑾梨明明这么讨厌自己,竟然在两个人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他刚才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他知道,过去那次花了大力气大价钱却以惨败告终的高端超跑计划是杨瑾梨的父亲操办的,因为她父亲的失败,马赫公司股价惨跌,2021年全球经融危机的时候,差点被国际资本收购。

    但是在秦世新看来,瑾梨父亲的项目并不能算失败,只是未完成而已,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某种意义上,他觉得电动力的超跑只是还革新得不够彻底,不够科幻,当它完全跟传统超跑区别开来的时候,当它变成消费者的新需求的时候,生产出这种商品的公司才能站在商业帝国的顶端。

    再者,其实金融危机的时候,全世界的奢侈品销量都会下滑,超跑市场就更不用说了,萧条得惨不忍睹。

    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不知道一起她的父亲,会不会戳到她的痛处,而且她刚才甚至质疑这件事根本方向的正确性,他就更加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然而,小梨子还是生气了,扶着她还在淌血的手,气鼓鼓地闭着眼睛。

    秦世新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他实在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才好。他不想惹得她更加不快,索性闭了嘴。

    医院的急症室里人满为患,瑾梨刚要拿号排队,秦世新皱了皱眉,低头在手机上查了查,拉着瑾梨又狂奔了20多公里去,找到一家有急诊室的私立医院,这里果然是可以插队的。医院给瑾梨安排了一间豪华病房,只等了十分钟,医生便过来给瑾梨打针了,让她睡一个晚上,美其名曰是观察一下,实际上就是vip的插队费而已,这豪华病房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能印出上万郎克的账单来。

    秦世新冷着脸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了一会,中间只问了一次瑾梨要不要看电视,得到否定的答复以后,就又沉默了。瑾梨拿着手机低头给担心自己的朋友家人回复信息,好一会,秦世新突然站起来道:“你早点休息吧,我……我就近找个旅馆。”

    杨瑾梨不知道为何内心会生出一丝丝失落来,她难道希望秦世新会整晚陪在这里吗?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糟糕的想法?她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是对自己这种想法的懊恼。

    秦世新走得很急,他不愿意再看到她那种神色,尽管早就知道会这样,可是他还是就觉得难受得想要逃跑。

    他走了,走得很急,仿佛一刻也不想再多呆在这个病房里一样。瑾梨觉得这是好事,要是他真的对自己又温柔又体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硬下心来提防和对付那个人。